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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對本生談與西方淨土思想的抉擇▪P2

  ..續本文上一頁密教法門同等對待,但是不然,在其著作的字裏行間,對「淨土」與「密教」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對往生淨土的法門,他在批判偏鋒、簡擇正義之馀,還是給予「爲人生善悉檀」的定位,反而對于後者,他是一向將其視作業已嚴重變質了的「世間悉檀」,而抱持著不以爲然並嚴厲批判的態度。

  那麽,印公導師是如何看待淨土法門的?筆者以爲:在「綜貫一切善法而趨向佛道」的一大乘思想統攝下,印公是肯定「往生淨土」法門在六度行中之「過渡」意義的。

  《成佛之道》「大乘不共法章」,開宗明義,提及趨入大乘之根性,有直入與回入的兩種分式:「直入」是依凡夫身而趨入大乘的根性。[31]「回入」又分二種:

  一、依聲聞乘而回入大乘:聲聞有極濃厚的厭離氣息,長久以來,業已形成堅固的串習力。既然久已將「急求自證」作爲目標,又要如何的回入大乘?部派在此,産生了不同的歧見:說一切有部、雪山部、銅鍱部等上座系以爲,菩薩還是異生;換句話說,一定要在證入初果之前,才有機會回小向大,否則就已是定性聲聞。大衆部的桉達羅派則認爲,菩薩也有聖者;易言之,即使證入了四果,依然可以回入大乘。此後大乘佛教大體認同聲聞聖者可以回小向大,甚至也有說「入無馀涅槃仍可回入大乘」的。但筆者以爲:應是以未入「無馀依涅槃」的聲聞「學」與「無學」聖者做爲底線的。

  何以如此?主要是因爲:菩提心要依心識而起,而心依身住。在凡夫位上:「此陰滅已,異陰相續」,[32]這是另一期生命體的呈現;但對于一位入無馀依涅槃的聖者而言,「此陰滅已,不再相續」,在灰身泯智的情境下,聖者脫離了綿曆叁世的生死鎖鏈,瓦解了強固的自我愛,五蘊身心因此宣告終止。既然五蘊所成的生命不再延續,那就無心識可言;沒有心識,也就無所依以發起菩提心了。

  所以,「直入大乘」之所以較「回入」爲勝,就是因爲:它雖然無法速得解脫,但長期緣衆生苦,起大悲心,養成的堅固串習力,會使得行者的悲願大行,得以綿延不絕,這比聲聞聖者勉強把厭離心的串習力加以扭轉,會顯得更有力量而更自然。筆者常常形容:聲聞「回入」,就如同百米沖刺,快要到達終點,忽然間請參賽者來個急轉彎,當然有所困難;相形之下,菩薩「直入」,就宛若馬拉松的耐力慢跑,要他隨時轉彎,都不會太困難。所以,平日在資糧位中養成甯願犧牲自己,好樂幫助衆生的串習力,實有助于累積成佛的資糧。

  二、依天乘回入大乘:這又分爲密宗與淨土二類法門。[33]

  1.密宗依天色身以修成佛道:就是以金剛夜叉爲本尊,修成持明仙人,然後久住世間,修行佛道。由于擔憂死亡的臨到,所以重視暇滿人身的保持。佛教重視由人的叁種特勝(憶念、梵行、勤勇)來圓滿佛果位上的叁德(智德、恩德、斷德),這並不是依于「人本」思想,來說明人比其他衆生更爲偉大;因爲每一動物都有可能在因緣條件具足時生爲人身,「人道」的大門,公平地爲所有衆生而開放。

  而密宗之所以修天色身以保持人身,當然也來自于此一「人身難得」的思想,但難免夾有「天慢」的意識,因爲所修的天色身已是以欲界天(而非人道)爲主了(因不離欲故);尤其到了後來,更發展出「無上瑜伽」的雙身法,所以導師稱此爲「大貪」;加以其本尊觀,也由觀佛相好的念佛叁眛,每下愈況,而形成夜叉等低級鬼神猙獰面目的忿怒本尊,這就凸顯出其「大瞋」。由去除貪瞋慢煩惱的佛教,演變成「大貪、大瞋、大慢」的秘密佛教,所以印公對此一天佛不二的天乘法門,是絕難同意的!

  2.往生淨土法門:

  如前所述,印公對于淨土法門並不是全盤的否定,反而有宏觀的視野和前瞻的見識,從全體佛教看待此一法門。其所以批判抉擇,是因爲淨土行人有種種行偏鋒的危機,他試圖從教證與理證的兩個方向,導正其偏。特別是中國佛教,淨土宗宣揚其法門爲「叁根普被,利頓全收」之殊勝法門,只要持住一句佛號,就能頓超叁界。這種不重經教的現象,難免導致義學的衰微。

  其次,在汨汨不絕的佛號聲中,雖說可達到「一心不亂」的境地,但那是怎樣的一種境界?「一心不亂」之後,是否有更進階的次第呢?修行次第不清,也使得今日漢傳佛教許多修行人在遇到瓶頸時,不得不紛紛轉往南傳或藏傳佛教中去尋消息。

  印公導師引龍樹菩薩在『十住毘婆沙論』卷五(大正二六

  四一上──中)所說,將「往生淨土」之論,作爲「怯弱下劣之言」。但這的確讓信心怯弱者,有一種鼓舞與安慰的作用!無著菩薩稱之爲「別時意趣」,易言之,只要修持淨土法門,不管時劫多長,終究會往生淨土。但那不是立時成就,「頓超直入」的。

  在《成佛之道》中,把往生淨土法門,放入「精進度」來加以定位[34],這是極有創意的做法,主要就是呼應龍樹的「怯弱下劣」之說。大部份接近宗教的人,心性都很脆弱(此從他力宗教人口恒占多數,即可見其一斑),對于這種人,要他從正常道的叁學六度而入門,是非常艱辛而無法突破的過程,所以需要某些方便來做輔助,但這不單只有信仰的層面。

  既然將淨土法門置于「精進度」,這就透露出:如果想修學大乘法門,又覺得心力不能承擔,這時不妨考慮:先依「信願行」起修,到他方淨土修養生息,好方便學得一身「具足空性慧」的真本事,在「阿裨跋致(不退轉)」的安全階位後,再回入娑婆。這不是懈怠,而是另一種稍爲迂回的精進,而且,也總比因志性怯弱而完全放棄大乘菩薩行還來得強些,因爲,「休息,是爲了走更長遠的路」!

  五、結語

  以上綜述印公在「本生談」與「往生(西方)淨土」方面的思想大要。如前所述:「本生談」的宗教性,並不因考據其故事內容的真實性,而被打折扣;因爲這些故事的發生,很可以符合佛法因果律的邏輯法則。淨土的真實性,也可從衆生業力所感的相對環境而推論之;往生淨土之論,更是志性怯弱者極好的依怙,它留一扇門給他力宗教傾向者,使其逐步接近佛法,以免他們因依賴的心性,而滑入外道的天國論中(好歹淨土法門也還是經過佛法思維「淨化」過的衆生欲求);它也留一個過渡空間給這些心性軟弱的行人,讓他們在過渡階段強化自己,以培養行菩薩道的堪能力。這些,是淨土法門無容抹煞的功德。

  但「本生談」在大乘佛教史上所産生的副作用,以及「淨土思想」在漢傳佛教所走向的偏鋒,卻是必須正視的問題。此所以印公導師會甘冒傳統佛教之大不韪,迳作抉擇,以使大乘佛教有更正常、更健康的發展。這種對治性的诤言,往往也是佛教「去腐生肌」的重要力量!所以從某種角度而言,這些诤言宛若「疫苗」,也許傳統信仰確有沖擊,但沖擊之後,應會産生更好的免疫功能,而建構更完善的信仰空間。

  破壞大乘信念,不是印公的目的;他在解構偏鋒之後的再建構,應該才是大乘佛教行于人間的最佳「品質保證」吧!所以當代臺灣佛教的許多修行人,聞南傳聲聞道與藏傳秘密教而望風披靡時,信奉印公導師「人間佛教」思想的佛子們,反而不趨厭離,不取欲樂,離此二邊而行中道,成爲「依人乘以直入大乘」的菩薩行人。

  八八、十二、十九于尊悔樓

  l 本文中有部分系八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弘誓學院研究部之授課內容,由德涵法師代爲整理,謹此致謝!

  [11] 此諸篇章,詳見《淨土與禅》頁一~一六叁。

  [12] 印順導師,〈淨土新論〉:「我時常說:『戒律與淨土,不應獨立成宗。』這如太虛大師說:『律爲叁乘共基,淨爲叁乘共庇。』戒律是叁乘共同的基礎,不論在家出家的學者,都離不開戒律。淨土爲大小乘人所共仰共趨的理想界,如天臺、賢首、唯識、叁論以及禅宗,都可以修淨土行,弘揚淨土。這是佛教的共同傾向,決非一派人的事情。站在全體佛教的立場說,與專宏一端的看法,當然會多少不同。」(《淨土與禅》頁一~二)

  [13] 印順導師,〈淨土新論〉:「淨土一門,爲佛法──甚至可說爲人類的共同的企求,不過大乘中特別隆盛。修學大乘佛法,不應當輕視世界的清淨要求。應該記著:只重身心清淨,所以小乘不能達到究竟;由于大乘能清淨身心,莊嚴世界,才能達到究竟圓滿的地步。」(《淨土與禅》頁八)

  [14] 印順導師,〈淨土新論〉:「佛法實可總結他的精義爲『淨』,淨是佛法的核心。淨有二方面:一、衆生的清淨;二、世界的清淨。阿含中說:『心清淨故,衆生清淨』;大乘更說:『心淨則土淨』。所以我曾說:『心淨衆生淨,心淨國土淨,佛門無量義,一以淨爲本』。聲聞乘所重的,是衆生的身心清淨,重在離煩惱,而顯發自心的無漏清淨。大乘,不但求衆生清淨,還要刹土清淨。有衆生就有環境,如鳥有鳥的世界,蜂有蜂的世界;有情都有他的活動場所。衆生爲正報,世界爲依報,依即依止而活動的地方。如學佛而專重自身的清淨,即與聲聞乘同。從自身清淨,而更求刹土的清淨,(這就含攝了利益衆生的成熟衆生),才顯出大乘佛法的特色。所以、學大乘法,要從兩方面學,即修福德與智慧。約偏勝說,福德能感成世界清淨,智慧能做到身心清淨。離福而修慧,離慧而修福,是不像大乘根器的。有不修福的阿羅漢,不會有不修福德的佛菩薩。大乘學者,從這二方面去修學,如得了無生法忍,菩薩所要做的利他工作,也就是:一、『成就衆生』;二、『莊嚴淨土』。使有五乘善根的衆生,都能成就善法,或得清淨解脫;並使所依的世間,也轉化爲清淨:這是菩薩爲他的二大任務。修福修慧,也是依此淨化衆生與世界爲目的的。這樣、到了成佛,就得二圓滿:一、法身圓滿。二、淨土圓滿。衆生有依報,佛也有依報,一切達到理想的圓滿,才是真正成佛。了解此,就知淨土思想與大乘佛教,實有不可分離的關系。淨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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