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自“諸法空相”起,一路迫拶將來,至“無所得”,便達佛性根源。至“究竟涅槃”,便是圓滿具足。故金剛經雲:“若有所得然燈佛即不與我授記”。六祖雲:“我若言有法與人,即爲诳汝”。
菩提薩埵譯爲成就有情衆生,簡稱菩薩,脩大乘人也。以上所講中乘人脩十二緣斷一念無明,小乘人脩四谛斷六根,皆是有爲法,不能得“究竟涅槃”。惟大乘菩薩,明白佛性于法本無所得,故不斷六根,不斷一念無明,專脩般若法門。由觀照般若出發,運用方便般若,向無明窠臼進攻。機緣時至,無始無明叻的打破,得見本來面目。刹那間無量劫生死種子和盤托出,便入“究竟涅槃”。得大休歇,亦名:“明心見性”,亦名:“成佛”。此時心中無罣無礙,亦無恐怖顛倒夢想,自由自在。故水邊林下,隨緣度日,或說法利生,負米供衆,穿衣吃飯,無非菩提,行住坐臥,皆是叁昧,語默動靜,盡屬佛法。昔龍潭禅師參天皇禅師,居既久:啓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來,吾未曾不指汝心要”。師曰:“何處指示”。皇曰:“汝擎茶來,吾爲汝接。汝行食來,吾爲汝受,汝和南時我便低首,何處不指示心要”。師低首良久,皇曰:“見即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
“究竟涅槃”,即“無余涅槃”,又名“無漏”,亦曰:“無爲”。于法無得,故名“無爲”。乃大乘之所證。小乘人誤認清淨一念爲涅槃境界。中乘人誤認“無始無明”爲涅槃境界,皆非究竟,故名:“有余涅槃”,又名“有漏”,亦曰:“有爲”。于法有得,故名“有爲”。志公不二頌雲:“無有一法可得,脩然自入無余”。
小乘破“我執”而落于“法執”,中乘破“法執”而落于“空執”。惟大乘破“空執”始能見本來佛住。其實我執(即六根見聞覺知)法執(即一念無明)皆不可破,惟空執(即無始無明)可破。欲破空執反須利用一念無明及六根,即觀照般若及方便般若是也。此理上文言之屢矣。然須親自體驗,方能澈底明白。試靜坐室中,屏除雜念,眼不見,耳不聞,六根皆置勿用,入于清淨寂滅之境,此時自以爲無“我”矣,殊不知尚有清淨之一念在也。于是更進一步將思想完全停止,連清淨之一念亦予斷倒。自以爲入涅槃境界矣。但此時果何如乎,豈非空空洞洞渺渺冥冥之境乎。倘認此爲足貴,則有智識之上等動物,反不若渾渾噩噩之下等動物矣。況此種境界,無法支持長久,普通人不過數十分鍾,印度婆羅門教徒可延長數日,然終歸有一天醒轉過來,毫無結果。故知六根及一念無明,除非肉體死亡,不能斷滅。強加斷滅,如同自殺,安足尚乎。大乘般若法門則不同,一念無明起即是觀照般若。起後分爲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便是方便般若,用任何一根統攝六根,或六根一齊並用,向無始無明窠臼照去。十二時中,步步迫拶。行住坐臥,不稍放松。機緣時至,叻的一聲豁然貫通,便證實相般若。
脩小乘中乘人錯認“止”“作”“任”“滅”四病爲用功法門。錯認“我”“人”“衆生”“壽者”四相爲自性本體(出圓覺經)。故無法證實相般若。無法契會“蘊”“根”“塵”“識”“界”皆佛性之理,將“五蘊皆空”之空字,作空洞斷滅解,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可不慎哉!茲將四病分析于下:
(一)止病 將一切思想勉強止住不起,如海水不起波,無一點浮漚。小乘斷六根,道家清淨寡欲,絕聖棄智,皆此病也。佛性非“止”而合。
(二)作病 舍妄取真,將一個壞念頭改爲一個好念頭。背塵合覺,背覺合塵,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老子“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竅”。孔子“正心誠意”。宋儒“去人欲之私存天理之正”。皆此病也。佛性非“作”而得。
(叁)任病 思想起也由他,滅也由他,不斷生死,不求涅槃,不執著一切相,不住一切相,照而常寂,寂而常照。對境無心。儒家“樂知天命”,道家“返自然”“歸嬰兒”。皆此病也。佛性非“任”而有。
(四)滅病 將一切思想斷盡,空空洞洞,如同木石一般。中乘破一念無明,老子“惚兮恍兮,窈兮冥兮”。莊子“坐忘”。宋儒“我心宇宙”。以及印度外道六師,皆此病也。佛性非“滅”而有。
“四相”亦極重耍,自來解釋“四相”多誤解不執著我爲無我相,不執著汝爲無人相。不分別六道衆生爲無衆生相。不求長壽爲無壽者相。實屬大錯。脩行人目的在見性成佛,倘什麼事都不管,都不分別,豈非越弄越糊糊塗,安足貴乎!不執著不分別者,乃“任病”,非佛法也。古時有一法師講金剛經,至“無人相無我相”。解爲不要執著汝我。下面有一龐居士問曰:“無我相,誰人講金剛經,無人相,誰人聽金剛經”,講者不能答(出指月錄)。故知釋迦說法,時時提出“四相”以警大衆者。(如金剛圓覺等經)乃因當衆生用功時,“四相”最易被錯認爲佛性故也。茲分別釋之如次:
(一)我 相 即我執。小乘人斷六根時,“小我”已滅,入于“大我”境界。此時心量擴大,有充滿宇宙之象,清淨寂滅。宋儒所謂“我心宇宙”。莊子所謂“坐忘”(出大宗師篇)。希臘哲學家所謂“大我”“上帝”。老子所謂“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皆是“我相”境界。
(二)人 相 即法執。起後念以破前念,譬如前念有我,乃起後念,“不認我”以破之,繼而複起一念以破此“不認我”之念,如是相續,以至無我、破見仍存,悉爲“人相”。莊子所謂:“吾今喪我”即此相也。
(叁)衆生相 亦是法執,凡我相人相所未到之境界,是衆生相。所謂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中閑是”是也。儒家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書經“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中”字,即衆生相境界。
(四)壽者相 即空執。一切思想皆已停止,一切善惡是非皆已忘卻,其中空無所有,如同命根。六祖說是無記憶空,二乘誤認爲涅槃境界,其實即“無始無明”。禅宗稱爲“無明窠臼”,“湛湛無暗深坑”道家所謂“無極”即此相境界。
以上四相,皆是有爲法,皆非究竟,故金剛經雲:“若取法相,即著我人衆生壽者”。圓覺經雲:“末世衆生,不了四相,雖經多劫勤苦脩習,但名“有爲”,終不能成就一切聖果。”金剛經雲:“有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乃指此四種境界俱非正法也。淺識之流每謂“叁教同源”。若能明此四相精義,即知叁教相隔不啻天淵也。
叁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
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譯爲無上正等正覺。佛性本體,無取無證,無智無得,妙用恒沙,而平等不動,故名無上正等正覺,金剛經雲:“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爲無所得耶?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我于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
過去現在未來諸佛,皆依般若法門脩習,而證無上正等正覺。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咒”字譯爲總持。心經寥寥幾行,是一切般若法總持。菩薩依之而證涅槃,諸佛依之而登無上正等正覺。故知叁藏十二部不爲多,而此寥寥幾行不爲少。趙州從谂禅師問僧:“一日看多少經”。曰:“或七八或十卷”。師曰:“闍黎不會看經”,曰:“和尚一日看多少”,師曰:“老僧一日只看一字”。(出五燈會元)。學者如今看心經,但解看一“心”字足矣。只此一字,是諸佛本源,是一切神通妙用。但能深信勿疑,依此修習,一念相應,便成正覺。荷澤禅師曰:“譬如一綟之絲,其數無量,若合爲繩,置于木上,利劍一斬,一時俱斷,絲數雖多,不勝一劍,發菩薩心人,亦複如是,若遇真正善智識,以方便直示真如,用金剛慧(即般若)斷諸地位煩惱(即無明),豁然曉悟,自見法性本來空寂,慧利明了,通達無礙,證此之時,萬緣俱絕,恒沙妄念,一時頓盡(即能除一切苦),無邊功德,應時等備”。
“大神咒”者,具大神通能轉萬物,不爲萬物所轉,即絕對之旨是也。“大明咒”者,能大放光明,照破一切生死昏闇是也。“無上咒”者,即最終極之實在,萬物之根源,無以複加是也。“無等等咒”者,實相平等不動,乃至八萬四千陀羅尼門平等不動,無有階級次第是也。此言般若總持,勝過一切經持,若人能證實相般若,一切生死煩惱,當下消滅,故證道歌雲:“證實相,無人法,刹那滅劫阿鼻業”。此乃諸佛及觀世音菩薩親曆境界,故曰:“真實不虛”。昔歸宗智禅師謂僧曰:“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問:“如何是觀音妙智力。”師敲鼎蓋叁下曰:“子還聞否”。曰:“聞”。師曰:“我何不聞”。僧無語,師以棒趨出(出五燈會元)。歸宗如此老婆心切,可憐個鈍根阿師,不肯承當耳。
故說般若波羅密多咒。即說咒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薩婆诃。”
心經是般若經總括,而此四句咒語,即是心經總持,包含無量義,成就一切智,如欲解說,窮劫不盡,倘能證悟實相,則雖十二部經千七百則公案,皆不值一笑耳。
冰谷按:自來講演心經者,多依晉道安法師辦法,將全經分爲叁分。自“觀自在菩薩”至“照見五蘊皆空”爲序分。“色不異空”至“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爲正宗分。“故知般若波羅蜜多”。至“菩提薩婆诃”爲流通分。其實此經一開頭便是正宗分,並無序分。又如金剛經叁十二分中(梁昭明太子所分),一分說般若,一分是贊歎。即是一分正宗,一分流通。相互間括,無法分成叁分。故道安此法,未盡適用。即其他古德所定格式,如天臺之五重玄義,賢首之十門分科,亦是如此。蓋世尊說法,皆從自性流出,如汪洋大海,無有涯岸,豈容妄定格式,而欲將無涯妙理納諸其中。無異舉飄飲河削足就履。將大海納于牛迹。古德雲:“劍去久矣,汝方刻舟”其是之謂乎。
佛性妙理,離于言诠,前文數數言之,而余如此刺剌不休,無非欲讀者得一明析之概念而已,然已不免言诠之嫌,故讀者明白般若法門之後,仍須返求自心,體驗實證,須知真如實相,是自己娘生鼻孔,不能靠他人說與,昔香嚴和尚在百丈禅師處。聰明靈利。問一答十,被沩山問父母未生時試道一句看,便爾茫然莫對,歸寮將平日看過文字,從頭要一句酬答,竟不能得,乃自歎曰:“畫餅不可充饑”。屢乞沩山說破,沩山曰:“我說給汝,汝以後一定罵我。我說的是我的,終不幹汝事”。香嚴遂將平日所看言教燒卻。直過南陽,止于慧忠國師故居。參究多時,一日芟草木,偶抛瓦礫,擊竹作聲。忽然省悟。遽歸沐浴焚香,遙禮沩山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當時若爲我說破,何有今日之事”(出傳燈錄)。故趙州從谂禅師曰:“諸方難見難識,我這裏易見難識”。冰谷曰:什麼處是易見,什麼處是難識,參!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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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依菩提印經會〈民國七十九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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