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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嚴法師《基督教之研究》▪P2

  ..續本文上一頁,無怪乎他在跟輔大學生講墨子的時候,要把「禍祟」念成「禍崇」,把「士賈倍徙」念成「士假信徒」了。杜而未神父在他們的《恒毅》雜志上,硬要從語源學中東扯西拉地把佛教說成是月神宗教;但他卻從來不肯向印度的文化、宗教、哲學的史料中去下工夫。又有一位龔天民牧師,受他教會的扶持去日本的佛教大學及大谷大學讀了幾年佛教的書,便大寫他的「研究報告」,當然,他是真的用了幾年工夫的,他那樣的「報告」,絕不是一般的基督徒們所能寫得出來;可惜的是,他是爲了自己的飯碗問題,所寫的佛學報告,總覺得他是左右爲難,兩面不討好,他既想寫出佛教學的真內容,又怕讓他的教會看了不滿意,所以他只好采取「掘」與「埋」的手法,先把佛教學「掘」起,跟著又把它「埋」掉,可惜他「埋」的很拙劣。如果說個比喻:好像一個幫工的窮孩子,被他的主人授意去偷窺一個富家的金銀珠寶,這些金銀珠寶,的確是讓他窺到了一個外貌,可惜這些寶物不能歸他自己或他的主人所有,沒有辦法,只好在上面撒一泡尿,回頭就向他的主人報告說:「那些東西沒什麼了不起,雖然是寶貝,但卻有著一股尿的臭氣。」

  像這種情形,我已看得很多了,但總以爲那是可以原諒的宗教之病:第一,基督徒也是凡夫,豈能沒有「我執」?乃至基督教的耶和華上帝的「我執」,似乎比一般凡夫來得更明顯,這在〈創世記〉、〈出埃及記〉、〈利未記〉、〈民數記〉等各篇中表現得最爲淋漓盡致!縱然到了《新約》四福音中的耶稣基督,這個「我執」的心理狀態,還是非常的強烈,所以值得諒解和同情,正像我們要諒解和同情我們自己的同道一樣。第二,基督教的原則或本質,就是一個獨斷式的宗教,就是一個一元論的二分法的宗教,別說他們對于異教不能容忍,就是對于門內的兄弟(新舊各派)之間,同樣不能容忍;縱然是上帝對于子民,同爲他所創造的子民,同爲信了他的子民,同爲被他召去了的子民,還不能得到同樣的待遇,而要說:「因爲被召的人多,選上的人少。」(〈馬太福音〉第二十章第十六節)當然,這在基督徒是從來不希望讓人家提起的事。所以我們應該諒解他們,並給予充分的同情,不必生此閑氣。

  (叁)宗教的寬容

  誠然,容忍或寬容,也是基督教的基本觀念:「那時彼得進前來,對耶稣說:主啊!我弟兄得罪我,我當饒恕他幾次呢?到七次可以嗎?耶稣說:我對你說,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個七次。」(〈馬太福音〉第十八章第二十一、二十二節)可惜的是這個饒怒弟兄七十個七次的教訓,僅在信了「上帝的兒女之間」局部地遵行,乃至同爲上帝的信徒,乃要鬥爭屠殺。不過,到了近世以來,「信仰宗教自由」已成了各文明國憲法的基本精神之一,在西方國家,排斥異教或迫害異教的罪行,已不複聞,尤其在美國,各宗教的信仰,根本受著同等的重視。我曾接觸過的美國軍人和平民,盡管彼此之間的信仰不同,他們卻不會硬向你傳教;他們對于佛教雖未必希望信仰,但卻很感興趣,他們之中凡是階級較高的或知識較深的,甚至坦白地告訴我:「我什麼教會都不信,我只信上帝。」別以爲上帝就是耶和華,那才不是,他見我拜佛,也說是拜上帝(God),可知他們是接近于「宗教一元論」的信仰者,因爲今日的美國,實際上是在推展著一種「靈的多元主義」(Spiritual Pluralism)的信仰,因爲他們相信:「不論它在什麼地方與什麼時候,不論它叫什麼名字,玫瑰花總是一樣的香。」這是什麼?這就是佛教所說的「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也是中國儒家所說的「道並行而不悖」的思想。所以,近代的英國大哲人羅素及美國大哲人白壁德,對于東方哲學均有著極高敬意,他們對于佛教的敬意,遠在于基督教的情感之上,甚至有人要說:「最了解共産主義的人,才最了解天主教,所以……羅素先生,可算是其中之一。」(《文星雜志》七九期)

  也許有人以爲近代西方所倡行的宗教容忍精神,是根源于《新約》而來,其實錯了。這一寬容精神,是希臘的哲學激發了文藝複興,並由曆代的革命志士們用鮮血換來的;美國的早期白人,就是因了宗教的迫害,而逃到新大陸去拓荒的。可知今日美國的宗教寬容精神,有著他們個別的曆史背景;也許正因爲如此,故在隔了一條太平洋的我們這裏的基督徒身上,就缺少這一精神的修養了。因此,羅素先生要說:「現代的基督教徒,視寬容精神爲基本教風;事實上,它是一種心氣的産物,那個容人懷疑與诘問絕對真實的心氣。我相信,無論何人,若其不偏不倚的去考察過去的曆史,便將彙歸于這樣的結論:基督教所引起之苦難,較其所防止者爲多。」(羅素氏著《不可知論者是什麼》)如果可能的話,讀者們不妨另找羅素的一部《西方哲學史》來看一遍,那將更可了解羅素先生的觀點。

  (四)愛你的敵人

  有人,尤其是基督徒們以爲,曆史上教會所造成的災難,是出于教會的人謀不臧,不是基督教本身的汙點;但是若能從基督教的本質去看,便可看出這是不攻自破的辯護。雖然耶稣曾說:「你們的仇敵要愛他,恨你們的要待他好。」(〈路加福音〉第六章第二十七節)但是耶稣又說了這樣的話:「凡遵行神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姊妹和母親了。」(〈馬可福音〉第叁章第叁十五節)這話未必是壞話,如今也有人把它解釋爲服從真理便是遵行上帝的旨意;然而,當基督徒們參照《舊約》來用的時候,這就變得可怕了!這點不妨請參閱印順法師的〈上帝愛世人〉(《海潮音》卷四四七期)。因此,基督徒的「愛敵人」,在個人與個人之間,或是可能表現的;若一涉及集團對集團之間,那就無法保持「愛」的氣度了。

  他們喜歡把不信基督的人看成魔鬼,他們喜歡運用〈馬可福音〉第叁章第叁十五節,把不信基督的人看成不是他們的弟兄姊妹:第一步,他們想盡方法要使你去信;如你不信,第二步便跟你站在敵對的立場,縱然你是一個好人,他們仍會確信你是不得救的,你是非下煉獄不可的。因爲他們有個不可破的觀念,認爲你有罪,你有屬于人類的第一對祖先亞當和夏娃吃了禁果所遺傳下來的罪。試想想看,他們那些「得救」了的人,怎能和你們這班罪人論交情呢?可是,如果反省一下,他們自己也承認自己尚是罪人,如果不被上帝選上,到頭來──末日審判時,他們還不同樣要跟不信基督的人一樣!請記住:「被召的人多,選上的人少」!

  當然,我不是一個反基督的人,我能承認並願接受《新約》、《舊約》中的若幹觀念和教訓;雖然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同意基督教的根本原則。如果基督徒們能夠放棄了那個原則──獨斷性的一元論二分法,基督教的信仰,那是不用批評的,那對人類的影響,將會一改羅素先生所見的曆史,將只有帶來光明而不會引起苦難。我想,我這看法,尚稱公平;因爲,這也正是今日的時代所要求的精神。

  第二節 今日的宗教之路

  (一)死了一次的上帝

  雖然,「上帝」之在西方,到了文藝複興之後,由于人們的思想,從中古教會 的控製下獲得了自由。大家都不能依賴教會的嚼哺,而可運用各自的頭腦,來思 索一切的問題,所以帶來了科學的飛速進步,使得許多過去都要乞靈于上帝的問 題,皆可由人爲的力量來解答;並且也從人爲力量的擴充再擴充,逼得上帝退回 了天國,拆穿了《聖經》中的許多神話的謎底,因此,「上帝已經死了」的呼 聲,隨著傳遍了西方。

  因此,西方的社會人心,又落入空虛彷徨的歧途,失去了心靈的寄托。不論 如何,基督教會尚能在上帝的名義下,推行有限度的愛;「上帝不能死」的要 求,又跟著來了,這就是今日西方世界所要求的上帝;但他已跟文藝複興之前的 上帝,在作用上或尚略同,在觀念上則已大不相同。今日西方的上帝,絕不是 《新約》、《舊約》中的原貌,甚至也不是今日在東方傳教的教士們所能認識;他雖是從《新約》、《舊約》中流出來的,但他已被近世的觀念,改變了他的性能,在教會中的上帝,不但跟科學分了家,也跟哲學分了家。今日西方上層人士(是指思想的,不是職位的)所要求的上帝卻又跟教會分了家,教會之中縱然有許多是非常可敬的人,卻未必就是認識了上帝的人;真正認識上帝或真正希望接近上帝的人,未必就是教會中的人,甚至是厭惡教會的人。但是,不論他在教會之中或在教會之外,如果他是相信上帝的話,那又無不重視《新約》、《舊約》;因爲《新約》、《舊約》的記載,雖有許多的不可取處,然在《新約》、《舊約》中,確也有其若幹倫理方面的功能。

  若要說一個比喻,今日西方上層人士心目中的上帝,像一副吊挂在兩棵大樹蔭下的涼床,一頭系在哲學的樹幹上,另一頭系在科學的樹幹上,上帝聯系在哲學與科學的中間,他本身不是哲學也不是科學,卻不使他違背哲學與科學的原則;他能供給現實的人生,躺在他的懷中,得著心靈的慰藉,正像在大熱天裏,讓你躺在大樹蔭下的涼床上,吹風納涼一樣。像這樣的上帝觀,對于大多數的東方人而言,尚未懂得,當然也不易諒解,對于在中國的傳教士──牧師及神父,當然也很陌生。

  事實上,今日西方有句口號:「二十世紀是實存主義的時代」,今日的美國,實存主義已抓住了多數大學青年及知識分子的心,他們根本不再進教堂,對于上帝,乃是采取否定的態度。

  (二)競技場中的選手

  我始終相信,打倒他人,並不等于成全自己,吃掉他人,自己的體重也不等于兩人體重的相加;唯有扶助他人,才是真正的成全了自己,唯有救活了他人,才能發揮互助合作的兩人相加的功能。所以,我以爲宗教間的相互排斥,乃是愚蠢的行爲。事實上,除了自己甘願倒下,誰也不可能打倒誰的,否則,即或一時被人打倒,也將再度站立起來。

  所以,今日的基督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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