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而也就實現了人與自然的親證合一。此一“大我”和“小我”的辯證關系,用在“和平”上就是彼此平等相處,圓融無礙的一體觀。“和平”一詞的本意就是樂于承認其它各種觀點的主張,所以印度民族愛好和平的態度,似乎與他們獨一無二的思維方法緊密聯系的。這種方法認爲:現實世界不同哲學,不同觀念並非他物,而是“絕對者”的體現。[1]“和平的態度”與東方特有的思維方式聯系在一起,從哲學意義上講,所謂的“和平”,既包含了具有承認對方的寬容襟懷,又體現了宇宙界最高的“絕對者”的意志,“絕對者”是一個不可商榷,不可更改的終極者,也就是“大我”和“小我”融爲一體的表征。我們知道,斯裏蘭卡一直屬于印度宗教文化圈,佛教是斯裏蘭卡的傳統民族文化。傑雅提拉克之所以強調佛教“獨一無二”傳教特點,是想表明佛教在現實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佛教認爲,人們生活的現實世界是一個充滿著痛苦的世界,不僅人人被煩惱所逼,處在痛苦中,就是國家也受到各種內憂外患的威脅,所以人們信仰佛法,就找到了“最好的精神食糧”,于是生活也有了新的意義,包括婦女的地位也可以得到切實地提高,國家充滿了佛教,天下太平。這就是弘傳佛教的現實意義。
關于基督教的傳教與佛教的關系。他說:
以上簡短地介紹了佛教的開創活動。“法”是平等無差,與真理等同,它就是真理。這裏我向你們顯示的只是佛法大海中的一滴而已。我在結束談話之前,向你們提出一個問題:“你對建立涅槃概念,人類宗教有什麼看法?”正統的基督教信仰並非與佛教的仁慈或神聖一樣。基督教傳入錫蘭是在16世紀上半葉葡萄牙征服時代。從那時起,他們用盡手段,試圖改變佛教徒的信仰。然而結果呢?島上的僧诃羅人有2,300,000人,基督教徒不足20,000人。在基督教改宗主義的4個世紀,他們所做的事情,首先是實行不厭其煩的說服工作,進行感化,但最後也只取得了少量的成果。既然如此,這種做法卻暗地損壞了民族忠誠,令人感到被征服:它破壞了民族感情,使我們的民族性被改變了很大一部分。
傑雅提拉克對基督教做了激烈地批評。他認爲,隨著葡萄牙殖民者的入侵,基督教傳教士也接踵而入,雖然他們曾經“用盡手段”,實行了“不厭其煩的說服工作”,但是這並沒有根本改變島上的佛教主體地位。實踐證明,經過4個世紀的傳教士的不斷工作,也只是使230萬人中的2萬人改變了信仰,98%的人仍然信奉本民族的宗教——佛教。這裏指的改宗的佛教徒,應該說主要是指的生活在城市,並爲生活所迫而改信基督教的一部分人,尤其是在殖民政府的國家機關中工作的公務員等。而在廣大農村,改變信仰者的情況要少得多。的確,在一個以農耕爲主的宗法製度的社會,要傳入一種新的宗教遠非易事。從島上西方人士與原有的土著居民的人口比例來看,歐洲白人所占連總人口的1%都不到。其余的99%都是僧伽羅人、摩爾人等。基督教的傳教士在這些以宗法維系的家庭中傳教,正象“島上只有幾百個歐洲人,而他們卻想在事實上對其余的人實行統治和征收賦稅”[1]是一樣的難事。其次佛教文化已在島上繁衍了2200余年。一種宗教或文化,一但成爲一種定勢,要徹底改變它是很難的事情,除非是受到外力的強有力地破壞或內部發生了變革,于是才會發生根本性地變化。印度佛教雖然在印度曾經一度成爲帶有定勢特征的宗教文化,但它的滅亡,是因爲它已經正在走向衰微。它內部沒有新的發展,逐漸地與婆羅門教融合,外部受到了伊斯蘭教的嚴厲打擊,特別是後者,佛教的僧侶被殺滅,寺院被燒毀,法賴人弘,僧已不繼,寺已不存,焉能再傳。西方殖民者占領斯裏蘭卡,無疑使用的是劍與火和傳教並施的征服手段。但他們面對的是一種已經幾千年積澱後而形成的底蘊十足、家喻戶曉、深入人心,貫穿整個社會,仍然有著深厚活力的傳統宗教文化,這種宗教文化的勢力仍然是強大的,不可能一下子被徹底征服或毀滅,只能采取逐步同化的過程來漸漸削弱其勢力和影響,最後達到徹底同化的目的。因此傑雅提拉克在批評基督教在斯裏蘭卡傳教活動的同時,強調“這種做法暗地損壞了民族忠誠,令人感到被征服:它破壞了民族感情,使我們的民族性被改變了很大一部分”。這種憂患意識也是當時整個東方國家有智之士的共同憂慮。
總之,傑雅提拉克是在堅持正信,宣傳佛教的前提下參加了基督教的會議。他強調佛教的首創性、清淨涅槃的革命性、傳教的和平性和宗教的民族性,其目的都是想說明佛教與基督教的不同,乃至高于基督教,表現了一個佛教徒的膽識和勇氣。但是他雖以佛教爲最高,強調佛教的民族性,並批評基督教的傳教活動和破壞性,可是也承認以基督教文化爲特點的西方文化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有它“最大的長處”。所以他最後說:
你們,西方的自由思想家們,在我們的工作中,你們對我們仍有最大的長處。可是不要傳教于我們,因爲這種作法只能改變我們的信仰。你們應送給我們有代表性的科學,把你們最好的東西,即你們的科學和實踐知識送給我們,使我們在現代理解和現代思想的繼承道路上,能夠重新建立我們自己宗教的體系。
不要宗教,只要科學,這仍是當時東方各國人士的願望。但是,在處于一切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國家,這種願望還是一種空想。在沒有獲得自主獨立、民族解放的國家,科學知識文化的傳入必然要伴隨著宗教的傳入,因爲對這些國家的政府和人民來講,沒有主動的選擇性,只有被動地接受性,但有逆反的排斥性。對外來的統治者而言,首先要得到的是經濟利益的攫取和種族征服,其次才是發展。宗教本身就具有擴散性的要求,宗教勢力範圍的擴大和影響增加,必在教徒增加和地盤擴展的層面上表現出來。西方文化本身就是建立在一種宗教背景之下的文化,因此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西方文化的傳入不可能沒有宗教的影響。對西方教會而言,它也不可能不借助于本國的政治、軍事、經濟的勢力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建立自己的東方教會基地。傑雅提拉克將宗教與科學技術做了區分,強調有選擇地接受外來的科學文化,體現了他的平等相處、實事求是的思想,和愛國愛教的理性與開放的客觀主義態度。他的這種願望,一直到20世紀中葉,斯裏蘭卡民族獨立政府成立後,才得以真正實現。傑雅提拉克這次與會,影響很大,最多的時候在一天之內做了叁次演講,在會上造成了轟動,著名的世界巴利語學者、牛津大學曼徹斯特學院的導師艾斯汀•卡彭特(Dr Estlin Carpent)聽了他的演講後,親自離開座位,前往祝賀。“這次演講被譯成德語,受到的歡迎和反映是驚人的。報紙登載的消息稱,演講人的受歡迎講話,使人大開眼界。他讓大多數聽衆有了一次真正的體驗。過去佛教少爲人知,更很少聽人說。這次人們從一個來自錫蘭的著名佛教學者的口中聽到有關佛教的情況,著名的德文日報Berliner Tagesblat反映強烈,評價甚高,將演講全文刊出。”[1]大會主席和秘書長會見了他,許多德國人與他討論佛教,它表明了“在這裏佛教被傳播,藝術和知識被傳播。在基督教差會和歐洲統治下的已經衰落的錫蘭佛教再次恢複。”[2]
注釋:
[1]轉引自喬治•迪•邦德著《斯裏蘭卡佛教的複興》第64頁,美國南卡羅裏納大學,1988年版。
[2]轉引自《斯裏蘭卡佛教的複興》第64頁。
[3]轉引自《斯裏蘭卡佛教的複興》,第65頁。
[4]《斯裏蘭卡佛教的複興》,第65頁。
[1]《斯裏蘭卡佛教的複興》,第67頁。
[2]葉均譯《清淨道論》,第288頁,中國佛教協會,1985年版。
[3]《清淨道論》,第268頁。
[4]參見《世界宗教資料》1981年第1期第51頁。蔡文叢《老撾佛教淺談》。
[1]參見靜海著《南傳佛教史》第六章,臺灣慧日講堂1975年出版。
[2]E•F•C•盧克維多著《錫蘭現代史》,第201頁,四川大學外語系翻譯組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9月版。
[3]《錫蘭現代史》,第201頁。
[1]難陀迪瓦•維傑色克拉著《D•B•傑雅提拉克傳》第153頁,斯裏蘭卡,1973。
[2]《D•B•傑雅提拉克傳》第153頁。
[3]《D•B•傑雅提拉克傳》第153頁。
[4]《D•B•傑雅提拉克傳》第177頁。
[5]楊天宏《基督教與近代中國》,第98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6]《錫蘭現代史》,第237頁。
[1]《錫蘭現代史》,第227頁。
[2]《D•B•傑雅提拉克傳》第35頁。
[1]日本中村元《東方民族的思維方法》,第七章第119頁,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1]《錫蘭現代史》,第229頁。
[1]《D•B•傑雅提拉克傳》第41頁。
[2]《D•B•傑雅提拉克傳》第41頁。
《深傑雅提拉克的佛教民族主義思想(黃夏年)》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