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亦勤以爲意。……《首楞嚴》、《須賴》,並皆與《漸備》俱至。涼州道人釋慧常,歲在壬申,于內苑寺中寫此經,以酉年因寄,至子年四月二十叁日達襄陽。《首楞嚴經》事事多于先者,非第一第二第九,此章最多,近叁四百言許,于文句極有所益。《須賴經》亦複小多,能有佳處,雲有五百戒,不知何以不至,此乃最急。……常以爲深恨,若有緣便盡訪求之。
從這一段文字上,可以知道道安在收集和運用資料方面是非常熱心和認真的。他就以這樣的治學方法進行研究和撰寫著作,養成佛教界樸實謹嚴的學風,開創了純正的佛學研究。因此道安的學說在當時起砥柱中流的作用。元康《肇論疏》說:“安法師立義以性空爲宗,作性空論;什法師立義以實相爲宗,作實相論。是謂命宗也。”又僧睿《毗摩羅诘提經義疏序》說:“自慧風東扇法言流詠以來,雖日講肄,格義迂而乖本,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以今驗之,最得其實。”對于道安法師的學說都備加頌揚,也的確是函蓋相稱的。
關于道安的學說,大約可以從戒定慧叁個方面來談。在戒律方面,當時雖然戒本未備,廣律也只有竺佛念所譯的十卷《鼻奈耶》,他認爲戒是斷叁惡道的利劍,無論在家出家都應以戒爲基礎。他又以爲持戒而只重形式也是片面的;也就是說,爲了衆生的利益,戒律是可以有“開緣”的。這與後來所傳菩薩戒的精神相符,也與《般若經》的義理一致。由此可見,道安在戒律方面雖然很嚴正,而並不是膠柱鼓瑟、偏執不通。
道安的親教師佛圖澄以神變見稱,而神變出于禅修;道安自始就注重禅定止觀,不能不說是受了佛圖澄的影響。他認爲禅修達到高深的境界時,“雷霆不能駭其念,火燋不能傷其慮”(《人本欲生經注》),同時還能夠發生種種神變(《安般注序》),但它並不是禅修的真正目的。禅修的真正目的在于契入“無本”(即本無)、“無爲”而“開物成務”。開物是使天下兼忘我,成務是無事而不適(《道地經序》及《安般注序》)。也就是要從禅修所得到的境界中,使大家忘我、盡性而造成世界的安樂,不僅僅是追求個人精神上的享受或所謂超自然力。《大十二門經序》說:“明乎匪禅無以統乎無方而不留,匪定無以周乎萬形而不礙,禅定不愆,于神變乎何有也。”這就說得非常明白。習鑿齒致謝安書,稱贊道安法師“無變化技術可以惑常人之耳目”,如果從這裏去理解,就更覺意味深長了。
又佛圖澄的教理以般若爲宗,道安自始就重視《般若經》的研究。他認爲研究般若經典不能單用“考文”、“察句”的方法,而要披開繁複的文句體會它的精神實質(《道行經序》)。有了這樣的體會,才不至于把虛豁的真如或本無當作能生萬有的第一因(《名僧傳抄·昙濟傳》),也才能把第一義谛與世俗谛不一不異、不即不離的義理表現在行動上。《合放光光贊略解序》(譯意)說:
沒有智慧則無往而不生窒礙,終日所言都不合理,所以成爲八萬四千塵勞門。有了智慧則無往而不發生良好的作用,終日所言無不合理,故爲八萬四千波羅蜜。所謂執大淨而萬行正,就是這個道理。
我們平常所說的“舉足下足皆道場”,或者“頭頭是道”,也不外乎這個道理。那末,道安雖然處在般若弘傳的初期,而對于般若性空的義理的確是已經有了相當正確的了解了。
戒定慧叁學是成佛的梯航,而道安都有卓越的見解;因此他在中國佛教史上,不但是傑出的學者,而且也是“完人”之一。他的一言一行在當時起過典範的作用,也爲後來佛法的弘傳建立了良好的基礎,中國佛教信徒永遠紀念著他。(巨 贊)
八 支遁(314—366)
支遁,是晉朝名僧,號道林,俗姓關,陳留人。亦說河東林慮人。約晉愍帝建興二年(314),他出生在一個佛教徒的家庭裏。幼年時期即流寓江南。在京城建康時,他同一些名士如王蒙、殷融等有來往,並備受賞識。在余杭山隱居時,他研究《道行般若》等經典。二十五歲出家。其後他回到吳地建立了支山寺。後來他去剡地(今浙江嵊縣)經會稽郡時,與王羲之晤面,王請他住在靈嘉寺。以後移到石城山,立棲光寺。晉哀帝即位(362)以後,曾屢次派人征請。他于是又到建康,住在東安寺。在晉京停留將近叁年,上書請求回山,哀帝應允並給了他很優厚的饋贈和照顧。太和元年(366)去世。
魏晉時代老莊的玄學極盛行,佛教僧侶有的也加入了清淡的行列,佛經也成了名士們的清淡之資,而支遁幾乎是這種風氣的代表人物。因而支遁一生交往的名士很多,名士也喜歡和他來往,並且非常推崇他。在以記載清談家言行爲主的《世說新語》中,關于支遁的記載就有四十多條。支遁是一位典型的具有清談家條件雜揉老釋的僧人,他對于清談家最爲宗奉的典籍《莊子》更有獨到的見解。對于《莊子》的《逍遙遊》篇尤能獨抒己見,曾爲當時名士王羲之等所欣賞。
他的生品習好,也帶著當時名士所共同具有的風趣。《世說新語》記載他曾養馬養鶴,他擅長草書隸書,詩也寫得不錯。《廣弘明集》收錄他的古詩二十多首,其中有些也帶著濃厚的老莊氣味。
支遁在內典之中,對《般若經》下的功夫最深。他在出家以前,就曾研究過《般若》。後來又經常辯論、講誦《般若》。他所著的論文中可視爲支遁般若義的代表作是《即色遊玄論》。此論已經亡佚,在慧達《肇論疏》中有所證引:“吾以爲即色是空,非絕滅空,此斯言至矣。何者,夫色之性,色雖色而空。如知不自知,雖知而恒寂也。”《中論疏記》引《山門玄義》,文字上稍有不同:“夫色之性,色不自色。不自,雖色而空。知不自知,雖知而寂。”其義又見于《支遁集·妙觀章》:“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有而空。故曰色即爲空,色複異空”(《世說新語·文學篇》注引)。他這些話的大意是:所謂色不自色者,即明色法無有自性。亦即謂其色雖有,而自性無有,亦即是空。無體,故曰:“色複異空”。非別有空,故曰:“色即是空”。既主色無體,無自性,則非色像滅壞之後,乃發現空無之本體,故曰:“非色滅空”。後人對即色義雖有不同的看法,但支公所論要不失爲一家之言。
他又著有《釋即色本無義》、《道行指歸》(並見《出叁藏記集》卷十二)。原書已經亡佚,但由書名推測,一定也是解釋《般若》的作品。此處還有《聖不辯知論》、《辯叁乘論》、《釋蒙論》等,也都亡佚。他又曾就大小品《般若》之異同,加以研討,作《大小品對比要鈔》。但原書也不存在了。《出叁藏記集》卷八還保存著這部書的序。
此外,他也曾注意過禅學,撰寫過《安般經注》及《本起四禅序》。又曾致力于《本業經》,《出叁藏記集》收錄他的《本業略例》、《本業經注序》。又曾講過《維摩诘經》和《首楞嚴經》。
他又是主張頓悟的一個人,南齊劉虬《無量義經序》論頓悟說:“尋得旨之匠,起自支安。”《世說新語·文學篇》注引《支法師傳》:“法師研十地,則知頓悟于七住。”由于他主張到第七地生起頓悟,七地以上尚須進修,因此又稱爲“小頓悟”。如慧達《肇論疏》說:“第二小頓悟者,支道林師雲,“七地始見無生”。”
他的集子《隋書·經籍志》著錄八卷,加注說:“梁十叁卷。”《唐書·藝文志》作十卷。可是到了清初的《讀書敏求記》和《述古堂書目》就都作兩卷了,可見此書缺佚已久。現存的清光緒年邵武徐氏刊本《支遁集》有兩卷,附補遺一卷。(張建木)
九 僧伽提婆(約四世紀)
僧伽提婆(華言衆天),本姓瞿昙氏,北印度罽賓人。他出家以後,遠訪明師,學通叁藏,尤精于《阿毗昙心論》。又經常頌習《叁法度論》,奉爲入道的要典。他于苻秦建元年間(365—384)來長安,他的氣度開朗,舉止溫和,又洞察物情,誨人不倦,信衆都樂于親近。建元十五年(379),高僧釋道安也來長安,備受苻堅敬重;道安當時年垂七十,仍極力獎勵譯書。還有苻堅的秘書郎趙正(後出家名道整),崇信佛法,極力護持譯事。時車師前部(吐魯番)王彌第的國師鸠摩羅佛提,罽賓沙門僧伽跋澄和昙摩蜱,兜佉勒沙門昙摩難提等先後來到長安,其地漸形成新起的譯經重鎮。建元十九年(383),僧伽提婆應道安的同學法和之請,譯出《阿毗昙八犍度論》叁十卷,並與昙摩難提一同協助僧伽跋澄譯出《婆須蜜菩薩所集論》十卷。這是他們學有相通之處,故彼此互相幫助。建元末,發生慕容沖之亂,經數年才略定。提婆與法和召集門徒同往洛陽,研講經論。提婆在那裏住了四、五年,已漸解華語,才知道前譯多違失本旨。法和也追恨以前的疏忽,乃重新校勘了《八犍度論》的譯本。不久,法和聞知長安在姚秦統治之下法事重興,決再入關,而提婆則渡江南遊,遂彼此分道。時道安的高足慧遠住在廬山,以南地佛典未備,特注意搜羅。聽說提婆南來,就迎請到山中。東晉太元十六年(391),提婆于廬山般若臺譯出《阿毗昙心論》四卷、《叁法度論》兩卷,慧遠都作了序文。隆和元年(397),提婆到了晉都建康(今南京市),受到王公和名士們的尊敬。尚書令王珣曾建立精舍,廣招學衆,准備譯經。至是延請提婆于其精舍講《阿毗昙》(當是《心論》),一時名僧都來聽受。提婆既精熟論旨,解義又極明晰,聽衆悅悟。其年冬,王珣以苻秦建元末昙摩難提在長安所譯《中阿含》、《增一阿含》文義不盡,未得校定,乃集在都義學沙門惠持等四十人,組織譯場,請提婆重譯《中阿含經》六十卷,隨後又校改了《增一阿含經》五十一卷(《開元錄》以爲提婆重譯,實誤)。提婆來華多年,備悉方俗,加以他爲人從容機警,善于談笑,所以在江南名盛一時。晚年情況不詳。
提婆的翻譯,可分爲前後兩期,前期在長安、洛陽所譯所校的爲《阿毗昙八犍度論》(唐譯作《阿毗達摩發智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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