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倓老有意南來弘法消息,甚爲歡喜。遂邀王學仁、林楞真、黃傑雲、樓望缵、王碧娥、諸居士相商。適有弘法精舍,乃倓老之同學,已故寶靜老法師,連同黃傑雲、李素發居士等所創建,兼辦弘法學社,專培養弘法僧材,約一年因故停辦,學僧各自離去,寶老圓寂滬濱,此後除看守人外,無人居住。複爲日人占用多年。自勝利以來,一直空閑。其時管理弘法精舍之董事,爲王學仁、黃傑雲、林楞真叁人,經葉老居士商談後,均歡迎淡老莅港弘法,及辦佛學院。一致通過,借出弘法精舍爲院址。
葉老居士,和我分別致電,催請倓老從速飛錫南來。俾佛學院早日實現。一九四八年四月一日,倓老由青抵滬,四日由滬飛港。至機場歡迎者,有覺光、優昙、王學仁、樓望缵、黃傑雲、林楞真、王碧娥、樂渡等數十人。至東蓮覺苑用齋後暫住正覺蓮社,覺光法師處。翌日倓老與葉老居士晤面,互相商酌後,議決創辦僧校,定名爲華南學佛院。請葉遐庵、王學仁、黃傑雲、樓望缵、林楞真,五位居士,爲學佛院護法董事,倓老爲院長兼主講。董事會原議招收學僧十名,每月經費港幣壹千元。葉遐庵,樓望缵二位擔任常年經費。王學仁、黃傑雲、林楞真叁位,負責借出弘法精舍。
以後旅居廣州,及上海一班學僧,陸續來港。倓老飛函至滬,請定西、樂果二位老法師,莅港助教,自開學校,複有衆多青年學僧,由大陸湧來,多欲投入華南學佛院,倓老爲造就僧材計,遂向董事會要求,再多收學僧十名,經費仍照原議。董事會以添人數,不添經費,當無推辭,遂表同意。前後學僧二十一名,叁位老法師,再有廚夫,校役各一名,共二十六人,所有費用港幣壹千元,頗感拮據。迫不得已,老人複向董事會要求,每月增加叁百元。雖仍感不足,勉強尚可維持。所幸同學們盡能自勉,每日課余,分組種菜,上山斬柴,以補不足,甫一年,董事會有感經費負擔過重,提議學僧半工半讀,自力更生。事實上,是理所當然,惟適合學僧之工作者,頗難籌措。而且董事會之意見,並不一致,負責經費者,要學僧半工半讀,不負責經費者,則不表同意。因此曾有短時期之僵局。至時取款不到,縱倓老親去董事會要求,亦屬枉然。艱辛苦況,其是一言難盡。
于此一年當中,老人每星期日,去東蓮覺苑講法華經,我每次侍從,乘巴士至佐頓道過海。有一次老人問及過海船票事,我答頭等二毫,二等一毫。老人爲節省起見,堅持要搭二等,此路過海小輪,二等無座位,祇有站立等候,直達彼岸。如是者數次,我見此七十六歲老人,站立船上,頗覺辛苦,經再叁請求,仍搭頭等。記得最後一次,侍從老人至董事會,要求取款,董事謂:須半工半讀,方給經費。但工作要容許時間,還要覓得適當者而作。而每日生活所需,卻在目前。規定每月一日,去董事會支取經費,此次要求已過半月,尚未支出。側聞董事會方面,已有比較規模,汗衫工廠計劃,由于意見不一致,未能提前發表。
我問:「要我們作何工作?」
答:「先買幾部手搖織襪機,織襪!」
我說:「無錢買。」
答:「無錢買,沒辦法!……」。此次又是空跑。
回來後,老人坐在沙發上,似作沈思,一言不發。許久用手輕輕拍一下沙發,跟著說一聲「難!」少許又反手拍一下,跟著又說一聲「難!」老人雖不直說,總之反正爲難。翌晨老人命我設法買織襪機,圖作要求經費借口。因此曾多方籌借,購得手搖織襪機六部,連買錢紗配零件等,共用捌百余元。同學們既全是生手,我亦外行,不知所措。由東蓮覺苑請來一位八姑,爲教導人,像這種落後工作,普通一般女工,尚且久已廢而不用,更何況我等外行。欲靠此工作,來維持學佛院之經費,實等于緣木求魚。一星期後,出品十余對,尚需要手工縫襪咀。再加洗、染、熨、等等工作,不一而足。以現代化,以時間計,種種皆非所宜。雖因此又領到一月之開支,但終非久計。我和老人再叁商量,學佛院之存亡,就在旦夕。必須另想妥善辦法,自行解決,否則如同畫餅充饑,後果將不堪設想。
有一次葉遐庵老居士對我說:「樂渡師!你看看能否陪老法師回青島去?」這句話雖很平常,我知道老居士心中,有無限感慨。他辦僧教育心切,是真心護法者,使我領會到教育僧材之困難,辦佛學院之不易,衷心感激。我說:「倓老年高,出入不便,等個時期再看……」。老居士額首不語。
後來寶燈和永惺兩位法師,由滬攜來,水陸道場,莊嚴法器,經數月籌備,蒙吳蘊齋、江上達,及諸位熱心護法居士等,多方資助,規定每年啓建水陸法會一次,學佛院賴此方得維持下去。
遠在一九四叁年,葉遐庵老居士,在滬搜集谛閑大師遺著多種,乃佛學書局出版者,錯誤字句甚多。寄去青島湛山寺,請老人校正,來港經蔣維喬老居士,重加校勘之後,倓老及兩位居士,爲弘揚法化,兼報師恩,擬將大師遺集,編印出版。葉老居士離港時,先捐港幣壹千元,作爲倡導。並請倓老負責,玉成此事。當時經濟,雖然十分困難,但事關重要,等于阿難之集結,責無旁貸,惟茲事體大,獨力難持,因此老人曾多次約我等學僧商量,如何進行。由于所處之環境,和經濟種種關系,雖再叁討論,終無結果,又醞釀數月,承中華書局,吳叔同居士捐贈照鏡印刷機一副,同學們自動發心學習印刷,每日工作四小時,上課四小時,其余時間自修。奈印刷機太小,每次印出篇幅有限,所以工作頗費時間。加以同學們,初習排印,各部門尚未熟悉,故此感覺日益困難。以後增添一副六度印刷機,複蒙江上達居士,發心裝電燈,摩打,故工作得以加速。約一年半,此部遺集,始告完成,共一千部,約萬余巨冊。
一九五二年,第一屆學僧畢業後,老人專函向董事會,請辭院長之職。經董事會,再叁誠懇挽留,不得已之下,又續辦第二屆,招收學僧二十余名,課程如第一屆,大同小異。常年經費,仍由每年一次,水陸法會籌募。至一九五四年叁月畢業,前後畢業之學僧,紛紛到海外各地弘法。後因青年學僧頗難羅致,招生成爲難題。亦正是華南學佛院告一段落之機會。老人年已八十,理應休息,再函董事會辭職,住山修持。各董事懇留老人,常住弘法精舍,學佛院改爲研究性質,新舊學僧任選一科,專門自修。
一九五四年秋,老人命我督工建造谛閑大師紀念堂,谛老爲臺宗泰鬥,乃近代著名高僧,立功,立言,立德,具叁不朽。倓老及禅定老和尚,寶靜老法師等,均出其門下。
一九五八年,創辦中華佛教圖書館,搜購各種大藏經七部,各種散裝經典,語錄著述。二萬余冊。每周除星期一外,全日開放,任人借閱。自開幕後,老人每逢星期日,宣講大佛頂首楞嚴經,風雨不誤,聽衆坐無虛席。老人慈悲廣大,誓願宏深,一生創建叢林數十處,與辦佛學院多聞,著述十余種,培養弘法僧材,不計其數。領衆以身作則,常導人以不執著爲宗。待人接物,和藹可親,凡皈依親近者,無不潛移默化。實爲末法不可多得之導師。
一九五九年秋,老人八十五歲,偶然示疾,常臥在床,不欲久坐。缁素弟子,前後圍繞,鹹以爲老人,行將入滅。但老人講楞嚴經,尚未圓滿,衆弟子懇求老人,再住世數載,以冀法會圓滿,普沾法益。不久老人霍然告愈。有一次我和老人閑談:
我說:「老法師,你老將來往生的時候,有八成是臥著去吧!」
老人說:「你怎麼會知道?」
我說:「曾見你老幾次有病,都是臥床不起,因此猜想你老將來去時,多半是臥著。」
老人哼了一聲說:「那,你可說不定!」
此爲數年前之事,因親自侍疾多次,每見老人病時,臥床不起,自以爲老法師將來去時,多半是臥著。實則不然,老人圓寂之時,結跏跌坐,手結彌陀印,端詳而逝。由此證知老人,對于生死來去,早有把握。
一九六二年,壬寅九月十六日,老人八十有八歲,宣講大佛頂首楞嚴經圓滿。此時我應美國叁藩市,正善佛道研究會所邀,亦是多年前,老人要我到美洲去之本願。行將出國,老人又告違和,我心中甚感不安,幸經延醫治療,轉危爲安,不久即告康複…
《倓虛大師追思錄》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