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情況是事實。《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譯于顯慶元年(656年)七月廿七日,因此,至遲于此年,法寶就已經成爲玄奘的學法弟子。
《宋高僧傳·法寶傳》記載:“奘初譯《婆沙論》畢,寶有疑情,以非想見惑請益之。奘別以十六字入乎論中,以遮難辭。寶白奘曰:“此二句四句爲梵本有無?”奘曰:“吾以義意酌情作耳。”寶曰:“師豈宜以凡語增加聖言量乎?”奘曰:“斯言不行,我知之矣。”自此炰烋颉颃于奘之門。”這一記載,被後世當作非議玄奘譯文的證據之一。但唐代已經有此說,如慧晖《俱舍論頌疏義鈔》就說:““非無始來”下,寶法師難唐叁藏也。”[⑤]唐遁麟《俱舍論頌疏記》說:“有人以“非想見惑”難叁藏者,即寶法師難也。”[⑥]可見,法寶的獨立思考精神在奘門是很突出的。
法寶的著述見于記載的有《俱舍論疏》十五卷、《會空有論》一卷以及《一乘佛性究竟論》和《涅槃經疏》。法寶以如來藏類經典爲基礎推翻“闡提無性”的五種性學說,力主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一乘佛性”爲究竟之說。他在《俱舍論疏》中,一再反駁普光法師;于《涅槃經疏》,又破唯識學者“觀一重因果得道”論。如有文記載:
寶師《涅槃經疏》第十二,舉彼唯識破已雲:此言凶悖,指斥叁世諸佛說無用故。若謂無用,佛成道叁十八年已前,叁乘皆觀二重因果十二因緣;得道非一,《法華》、《涅槃》所說緣起,皆是叁世因果非一世也。觀一重因果得道出何經論、勝叁世耶?是佛隨機別說,如何執文非其叁世?[⑦]
可見,法寶並未接受玄奘所弘揚的佛性觀。這一抉擇自然不能成爲玄奘一系的主流,也遭到窺基弟子的批評。如窺基弟子慧沼在《能顯中邊慧日論》一文中,對法寶《一乘佛性究竟論》的主張做了批評並且依照窺基的理念會通佛性諸說。
二、神泰、行友、道卓
作爲玄奘譯場的助譯僧,神泰、行友、道卓叁位有一個共同點,即都是從蒲州棲岩寺或普救寺征召而來的。根據《慈恩傳》卷六記載:貞觀十九年(645年)征召的二十叁名僧人中,證義大德中有蒲州普救寺沙門神泰,綴文大德九人中有蒲州普救寺沙門行友和棲岩寺沙門道卓。關于神泰在蒲州的住寺,幾種經序又標爲棲岩寺。經過查考,發現在隋唐之際,蒲州有叁所寺院——棲岩寺、普救寺、仁壽寺,代有高僧,且都有著名的地論師、攝論師弘揚唯識學。
1.蒲州棲岩寺、普救寺及諸高僧
棲岩寺是西魏宇文泰專門爲昙延法師所建,始稱雲居寺,後改名爲棲岩寺。仁壽元年(601年),隋文帝敕命安奉舍利于此寺。隋唐之際,此寺的高僧有道傑、神素等,而神泰是神素的高徒。
釋神素(572—643年),姓王,字紹則,其先太原,遠祖勇,從宦虞州,遂徙居安邑鳴條(經山西省運城市)。年少時,“與道傑結張範之好[⑧],相攜問道。儒學之富,禮易是長。至于篇什,繼美英采。故其遊學講肆,周流國境。必與相隨,若比人矣。所習詞義博覽俊悟,則難兄難弟也。”道傑的行曆見前文地論學派部分。可見,二僧關系非常密切。
道宣在《續高僧傳·神素傳》中對道傑、神素二僧作過比較。道宣說:“至于誦經學定,當席索隱,則後于傑。文理會通,素則先之。”在《道傑傳》和《神素傳》都提到,道傑依照《成實論》修禅,而神素則“爲傑出《安般念觀》,令其徙滯。”大業四年(608年),道傑停講,“學門清素,接轸相尋,遂從命專講《毗昙》四十余遍,續講《成實》將二十遍,自余小部不足述之。”對于神素和道傑宣講經論的風格,道宣敘述比較說:“其爲講也,片言契理,少語釋多。學者玄悟,聽覽不倦,則傑高于素。若多陳同異,廣定是非,鄭重校角,開生覺意,則素賢于傑。”貞觀元年(627年),道傑圓寂。貞觀二年,“棲岩大衆請知寺任,辭以法事相繼,有阻僧網,衆又固請。依傑師故事,乃許之。性寬厚,善物性,故得上下和睦,風塵攸靜。”此前棲岩寺寺主是道傑。在道傑圓寂之後,神素受大衆請求,而出任寺主。
貞觀十七年(643年)二月二十叁日,神素圓寂于棲岩寺,春秋七十二。道宣記載,其“自一生行業,屬想西方”。信仰上,以往生西方淨土爲追求。
道宣在《續高僧傳·神素傳》中說:“故晉川稱謂,素、傑二公,秋菊春蘭,各擅其美。然素溫恭退讓,慈愛矜恕,侍士慕賢,不伐諸己。”而從前文的敘述中可知,二僧做派風格不同,但互相支持。因此,其弟子也許是二僧共同教誨的。道宣在《續高僧傳·神素傳》敘述比較了二位風格之後說:“所匠成者,則蓋裕、隆、深、英、泰之徒是也。”此中,前面幾位不明所指,後面一位則指神泰。
《續高僧傳》卷十叁《海順傳》所敘述的海順則是神素弟子,此傳中還敘述了神素授徒的風格以及行友的一些事迹。
釋海順(579—618年),姓任氏,河東蒲坂(今山西省永濟市)人。早喪慈父,與母孤居。“故年在志學,尚未有聞,乃慷慨辭親,脫落求道出家,依于沙門道遜。道光玄胄,名扇儒宗。具見後傳。順躬事學禮,晝夜誦經,初無暫替。文不再覽,日殆叁千。”釋道愻(556—630年)時住蒲州仁覺寺,以宣講《涅槃》、《攝論》爲要務。海順在受具足戒之後的某時,跟從棲岩寺沙門神素。《續高僧傳》卷十叁《海順傳》記載:“有棲岩寺沙門神素者,性好幽棲,尤專二論。順遠承寄調,思扣沖關,乃荷帙登峯,谘參講肆。”此傳中寫道,神素“徒屬既衆,鑽仰殊多,有所詢求,但舉綱要。順頻時屬請,微以爲繁。雖愠色不形,而勞心可驗。順逡巡退席曰:“昔陳亢問一得叁,今者請一蒙二,亦何遽乎?”曰:“何謂耶?”答曰:“一則見忤。一則聞義。”素既悟其所述,因斯自革。于是無疑不斷,有滯必申。”可見,海順的質直,改變了其師的教學方式。海順在神素門下學習了其師最擅長的“二論”:“至于《雜心》隱括,備在《婆沙》,研精專一,始終該統。”
《海順傳》又敘述了他向道傑寫信,希望跟從他學習禅法,道傑回了信,但因海順得病而未成行。“順神晤駭群,出言成錄,著集數卷。”但都未流傳下來。
2.道卓
關于道卓,《慈恩傳》卷六記載爲棲岩寺沙門道卓。但《瑜伽師地論》的署名變爲“瑤臺寺沙門道卓筆受”。可見,道卓的僧籍已經于貞觀二十一年(647年)五月前發生了變更。根據史籍記載,瑤臺寺是太宗于貞觀五年爲穆太後追福而于昭陵建立的。——關于道卓,可考的就這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確實是從蒲州棲岩寺征召來的。
3.神泰
神泰法師,簡稱“泰法師”、“泰師”,《宋高僧傳》沒有爲其設傳。關于神泰在蒲州的住寺,一說是棲岩寺,一說是普救寺。如前所考辨,神泰是棲岩寺神素的弟子,因此說其來自于棲岩寺是對的。至于標注普救寺,有兩種可能:一是其僧籍屬于普救寺,一是他也曾經于普救寺學習過。
如第二章已經敘述的,隋唐之際的普救寺是由道積振興的。道積的師承很雜,是明及法師到達長安後的弟子,而且後來又跟從智凝學習《攝論》,仁壽年間又至晉陽學習經論。仁壽四年(604年)七月,道積“與同侶素、傑諸師,南旋蒲坂。既達鄉壤,法化大行。”此中的“素、傑諸師”就是神素和道傑,可見,道積與棲岩寺的道傑、神素的關系非常密切。道積圓寂于貞觀十年(636年)九月十七日,而此時道傑已經圓寂,神素尚健在。盡管從這些材料上,仍然無從判定神泰在蒲州時期的僧籍到底屬于哪一寺院,但說其是叁師共同的學生應該無大錯,以嚴格的師徒關系論,則應屬于神素弟子之列。
神泰從貞觀十九年(645年)六月起直至玄奘圓寂,參加玄奘譯場,做助譯僧,跟隨玄奘十八年。然而現存文獻中署名的僅有《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因明入正理論》、《瑜伽師地論》、《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大般若經》等。
神泰至長安後,隸屬的寺籍前後有變化。在《瑜伽師地論》、《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參譯者署名中,神泰的寺籍是蒲州棲岩寺沙門神泰證義,而在《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參譯者署名中,神泰的寺籍是大慈恩寺沙門神泰證義。可見,至遲在顯慶元年(656年)七月廿七日起,神泰已經隸屬于大慈恩寺了。不過,這裏也涉及到神泰《俱舍論疏》撰述時間和署名的時間問題。《俱舍論》開始翻譯的時間與《十輪經》相接,而完成時間則至永徽五年(654年)。現行的神泰《俱舍論疏》署名大慈恩寺沙門神泰。現在不清楚這一署名是何時標注上去的,此外,寫作時間也不易確定。鑒于此,只能以《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翻譯的時間來作爲神泰隸屬于大慈恩寺的下限。
此外,根據《佛祖統紀》卷叁十九記載:顯慶二年,“勅建西明寺大殿十叁所,樓臺廊庑四千區,诏道宣律師爲上座,神泰法師爲寺主,懷素爲維那。”這一記載是可信的,但年代不很准確。根據《慈恩傳》卷十記載,西明寺是顯慶元年(656年)秋八月十九日下敕營造,至顯慶叁年夏六月完成。
玄奘法師于顯慶二年(657年)二月跟隨高宗往洛陽,譯經僧若幹人也跟隨前往。因爲現存《大毗婆沙論》譯後記中有神泰的法號,而此論根據《開元釋教錄》卷八記載至顯慶四年七月叁日方才最終完成。在此期間,顯慶叁年正月,玄奘跟隨高宗自東都還西京,“秋七月再有勅,法師徙居西明寺。”而在此前,高宗已經“勅先委所司簡大德五十人、侍者各一人,後更令诠試業行童子一百五十人擬度。至其月十叁日,于寺建齋度僧,命法師看度。至秋七月十四日,迎僧入寺。其威儀幢蓋音樂等,一如入慈恩及迎碑之則。勅遣西明寺給法師上房一口,新度沙彌海會等十人充弟子。”神泰與道宣、懷素任西明寺寺職也應在顯慶叁年寺院修造完成之後。而道宣在《集古今佛道論衡》卷四中記載了顯慶叁年四月高宗下诏,佛教、道教各…
《第五章 唯識宗的創立 第叁節 奘門弟子及其貢獻》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