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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州禅師語錄》壁觀卷下(441-460)▪P3

  ..續本文上一頁從道場來,住于佛法矣。

  這裏,《維摩經》共從叁十叁處說“道場”,乃至“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住于佛法矣。”該座主精于是經,自知“道場”所指泛于一切。當趙州問他“在什麼處”時,以至惶然不知所答。其後趙州又與其弟子全益反複問答,卻似排演了一場《維摩經》與人觀看。

  全益代語雲:“只者一問,可識道場麼?”即“一念知一切法是道場”,“舉足下足,當知從道場來”,故一問一答又何得不是道場。趙州拶雲:“你身在道場裏,心在什麼處?速道取。”此問如抽筋剝皮,直指修行要害,發人深省。全益卻知轉身處,反欲穿趙州鼻孔,雲:“和尚不是覓學人心?”趙州雲:“是。”全益雲:“只者一問一答,是什麼?”趙州慣于千變萬化于無形,雲:“老僧不在心所裏,法過眼耳鼻舌身意而知解。”心所者,心所有法也,包括了心法的一切對象和內容。既是如此,趙州在何處?何處見趙州?“過眼耳鼻舌身意”的又是什麼法?全益卻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故雲:“既不在心所裏,和尚爲什麼覓?”趙州反扭住話頭雲:“爲你道不得。”全益亦有脫身之術,雲:“法過眼耳鼻舌身意而不解。”“不解”,阿彌陀佛,趙州亦無可奈何矣!奈趙州偏會無處生非,雲:“吃我涕唾。”全益借力打力,是“吃涕唾”否?于此問答,可見趙州門風之一二矣。

  (453)

  師問僧:“你曾看《法華經》麼?”雲:“曾看。”師雲:“經中道:“衲衣在空閑,假名阿練若,誑惑世間人。”你作麼生會?”僧擬禮拜,師雲:“你披衲衣來否?”雲:“披來。”師雲:“莫惑我。”雲:“如何得不惑去?”師雲:“自作活計,莫取老僧。”

  “阿練若”者,即阿蘭若,寂靜之處即寺廟枷蘭也。《法華經·勸持品》雲:“惡世中比丘,邪智心谄曲。未得謂爲得,我慢心充滿。或有阿練若,衲衣在空閑。自謂行真道,輕賤人間者。貪著利養故,與白衣說法。爲世所恭敬,如六通羅漢。是人懷惡心,常念世俗事。假名阿練若,好出我等過……”《法華經》于此品中,舉種種非法之例,告戒和“勸持”比丘,應行正法、正道。趙州老漢舉以問僧,亦是循名責實,告戒比丘當如法修行。後那僧問:“如何得不惑去?”趙州雲:“自取活計,莫取老僧語。”于此經開示之際,仍不離禅宗本分。于此可知,趙州老漢行于宗門,于經教亦甚爲練達精悉,《金剛》、《法華》、《華嚴》、《涅槃》、《維摩》、《百法》等無不貫通,皆能信手拈來作爲宗門提持。此亦“會得祖意,便會教意”欤?

  (454)

  師問座主:“所習何經?”雲:“講《維摩經》。”師雲:“哪個是維摩祖父?”雲:“某甲是。”師雲:“爲什麼卻爲兒孫傳語?”主無對。

  真是幽默之極。此座主非全爲義學,亦知一二宗門之作略。趙州慣于節外生枝,以驗人學處,“哪個是維摩祖父?”亦雞生蛋,蛋生雞之類也。座主知趙州問處,故雲:“某甲是。”此已非一般座主所能言也。豈知趙州老漢往往能攻其不備,擊其不意,“爲什麼卻爲兒孫傳語?”座主不是純宗門之人,于此問下,只好張口結舌,對應不出了。

  (455)

  師一日上堂,僧才出禮拜,師乃合掌珍重。又一日,僧禮拜,師雲:“好好問。”雲:“如何是禅?”師雲:“今日天陰,不答話。”

  《維摩經》雲:“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趙州老漢通身是禅。德山小參示衆曰:“今夜不答話,問話者叁十棒。”時有僧出禮拜,德山便打。僧曰:“某甲話也未問,和尚因什麼打某甲。”德山曰:“汝是什麼處人?”曰:“新羅人。”德山曰:“未跨船舷,好與叁十棒。”又,德山上堂,曰:“問即有過,不問猶乖。”有僧出禮拜,德山便打。僧曰:“某甲始禮拜,爲什麼便打?”德山曰:“待汝開口,堪作什麼?”此宗師用處,掃蕩知見之法門也。德山乃“激箭禅道”,峻烈不辭用棒。趙州非德山,慣用軟刀子殺人。要見趙州麼?德山棒下是。

  (456)

  問新到:“從何方來?”雲:“無方面來。”師乃轉背。僧將坐具隨師轉。師雲:“大好無方面。”

  曹魏時,鍾會見稽康,稽康問:“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當時名士玄辨,非爲知道也。佛法流行後,“無所從來,亦無所去”(《金剛經》語)之觀念,爲廣大學者所信受,然多爲知其表象而未入實際。禅門宗師體道而行,亦常以此驗人。如雪峰辭洞山,洞山問:“子甚處去?”雪峰曰:“歸嶺中去。”洞山問:“當時從什麼路出?”雪峰曰:“從飛猿嶺出。”洞山曰:“今回向什麼路去?”雪峰曰:“從飛猿嶺去。”洞山曰:“有一人不從飛猿嶺去,子還識麼?”雪峰曰:“不識。”洞山曰:“爲什麼不識?”雪峰曰:“他無面目。”洞山曰:“子既不識,爭知無面目?”雪峰無對。當時雪峰尚未悟入,雖能以情解道來,又怎過洞山之關。

  再如曹山辭洞山,洞山曰:“子向什麼處去?”曹山曰:“不變異處去。”洞山曰:“不變異處,豈有去邪?”曹山曰:“去亦不變異。”曹山悟後,所答自與雪峰不同,故能從容過關。

  “新到”之僧,早悉個中之味,故雲:“無方面”答趙州之問。趙州煞會作怪,因之“轉面”以驗之。那僧“隨師轉”,知不守不著也。故趙州贊雲:“大好無方面。”

  (457)

  問新到:“什麼處來?”雲:“南方來。”師雲:“叁千裏外逢人莫戲。”雲:“不曾。”師雲:“摘楊花,摘楊花。”

  “摘楊花”話,于燈錄中載爲:僧辭,師曰:“甚處去?”曰:“諸方學佛法去。”師舉起拂子曰:“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叁千裏外,逢人不得錯舉。”曰:“與麼則不去也。”師曰:“摘楊花,摘楊花。”

  且不論語錄與燈錄所載之異同,當年筆者于“摘楊花”話,一直不知所雲。去春禮趙州,于保定、石家莊見漫天飛絮,方領趙州老漢話頭。非是“空缱绻,說風流”;亦非“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龐居士辭藥山,藥山命十禅客相送至門首。龐居士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有全禅客曰:“落在甚處?”龐遂與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龐曰:“憑什麼稱禅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麼生?”龐又掌曰:“眼見如盲,口說如啞。”這裏,楊花與雪花是同是別,是一是二?趙州老漢曰“摘”,意在何處?佛慧法泉禅師有頌雲:

  截斷叁關過者稀,

  臨鋒誰解振全威?

  楊花摘處何人見,

  風送漫天似雪非。

  普融道平禅師亦有頌雲:

  叁千裏外兩重關,

  衲子紛紛過者難。

  回首石橋南北路,

  楊花風散雪漫漫。

  (458)

  豐幹到五臺山下,見一老人。幹雲:“莫是文殊也無?”老人雲:“不可有二文殊也。”幹便禮拜,老人不見。有僧舉似師,師雲:“豐幹只具一只眼。”師乃令:“文遠作老人,我作豐幹。”師雲:“莫是文殊也無?”遠雲:“豈有二文殊也。”師雲:“文殊,文殊。”

  豐幹,《宋僧傳》作封幹,載雲:天臺國清寺僧也。剪發齊眉,布衣裘,身量七尺。余人或借問,則止對曰:“隨時”二字,更無他語。嘗乘虎,直入松門,衆僧驚懼。口唱道歌,衆方崇重。終後于先天中(712年,唐玄宗登基時年號,只一年)。寒山拾得二大士嘗爲其收養。此豐幹見文殊,乃出其本傳中。此故事爲唐五代叢林所常引用,以勘驗見地。

  五臺山爲文殊道場,文殊乃七佛之師,助釋迦佛教化,爲佛徒所尊仰。唐代五臺山于中國佛教最爲勝地,佛子俱以朝五臺山爲幸事。豐幹于五臺見老人,指以爲文殊。人皆是佛,爲文殊亦有何不可。老人雲:“不可有二文殊也”,是唯一無二也,即萬爲一也。趙州令文遠代豐幹,自爲文殊,假戲真作,機關泄盡。其曰:“文殊,文殊”,道者是,聞者是,一切是,端的“不可有二文殊也。”

  (459)

  師問二新到:“上座曾到此間否?”雲:“不曾到。”師雲:“吃茶去。”又問那一人:“曾到此間否?”雲:“曾到。”師雲:“吃茶去。”院主問:“和尚,不曾到,教伊吃茶去即且置;曾到,爲什麼教伊吃茶去?”師雲:“院主。”院主應諾,師雲:“吃茶去。”

  “吃茶去”公案,與“狗子佛性”、“柏樹子話”等,皆爲趙州最著名的公案,如春風春雨,不知澤潤多少參禅之人。若問趙州佛法麼?吃茶去!此爲以然哉?止止無須說,我法妙難思。宗門消息,唯從不可思議處中流出,唯當人自知可也。若問其中因由,恰似癡人說夢。此公案曆來頌唱極多,先看投子義青禅師所頌:

  見僧被問曾到此,

  有言曾到不曾來。

  留坐吃茶珍重去,

  青煙時換綠紋笞。

  再看佛鑒慧懃所頌:

  個中滋味若爲論,

  大展家風說早春。

  叁度口行人事了,

  這回莫道不沾唇。

  再看應庵昙華禅師所頌:

  趙州吃茶,我也怕他。

  若非債主,便是冤家。

  倚壁靠壁成群隊,

  不知誰解辨龍蛇。

  (460)

  師到雲居,雲居雲:“老老大大,何不覓個住處?”師雲:“什麼處住得?”雲居雲:“前面有古寺基。”師雲:“與麼即和尚自住去。”

  雲居道膺禅師(?—902),在洞山時,便是“室中領袖”。洞山寂前(洞山于869年寂),先開法叁峰,繼遷雲居。于此當知,洞山于鹹通初年(860)方住洞山,雲居開法,若以《宋高僧》看,尚在873年之後,方合“出世度人,滿足叁十年”之贊。但趙州見雲居,實應在洞山圓寂之後,不然,趙州到江西,既見道膺,何不見洞山?洞山青年時亦曾參南泉來,定與趙州有謀面。若以870年計,則趙州已九十叁歲了,似不妥。趙州見臨濟,若以臨濟寂前(臨濟寂于867年)五年論,趙州亦有八十四歲。趙州見雲居,按燈錄所雲,或應是此之前吧,惜未與洞山見。

  趙州八十猶行腳,故雲居雲:“老老大大,何不覓個住處?”當時曹山(840—901)不過二十來歲,洞山寂時,曹山也不過二十七歲。雲居不過約叁十歲左右而已,但已是一方住持了。雲居之問,是譏趙州老不知歸否?趙州反拶雲:“什麼處住得?”雲居雲:“前面有古寺基。”趙州雲;“與麼和尚自住取。”人人都有“古寺基”,人人都自住其中,知麼?(燈錄作“山前”) 趙州與雲居的交往亦多,如後趙州曾贊雲:“雲居師兄猶在。”可知其誼。于此,掩石善開禅師有頌雲:

  展陣開旗各爲謀,

  箭鋒相敵未輕休。

  等閑露出反身句,

  直得千江逆水流。

  率庵琮禅師亦有頌雲:

  突出山前古寺基,

  趙州聞得便攢眉。

  寥寥今古無人共,

  一片斷雲天外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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