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他就希望一代勝一代嘛!一代更比一代強嘛!這個是公心,沒有私心在裏面的。如果有私心,什麼兒子比我強,那得了,捏死算了,不允許你超過我,那就不行。
只有禅宗才有這種的風格,在其它的那些宗派裏,要把根本上師頂在頭上,一句頂一萬句,生生世世都要依止,對不對?也對。但是,如果跟禅宗比,還是差了。禅宗是允許徒弟超過老師的。在《五燈會元》裏面說:“許弟子有超師之義。”當年太虛大師在談中國佛教史的時候,從如來禅說到祖師禅,對祖師禅的評價是“超佛越祖”之禅啊!要超佛,要越祖的禅啊!這可是太虛大師確認的決定見!這個精神所在,便是中華民族的代代興盛,步步高升。
“子今見處,宛有超師之作。”爲什麼超師呢?臨濟大師開悟了以後,就敢在老和尚胸口上猛擊叁拳,鄧隱峰就敢推著車從馬祖腿上壓過去,岩頭就敢說老德山不會末後句,這些都是參禅的津津樂道的故事。“諸人且道,黃檗恁麼問,是知而故問耶?是不知而問耶?須是親見他家父子行履處始得。”那麼,黃檗到底是知而故問?是不知而問?圓悟祖師在下語的時候,他不落兩邊,兩邊都給你敲一下,左邊敲一下,右邊敲一下,讓大家去感覺。他不把話說死,也不把話說實。讓大家東邊一下,西邊一下,去找來回震蕩的感覺。但是還要落在這一句,“須是親見他家父子行履處始得”,也就是說要知道百丈爲什麼是百丈?黃檗爲什麼是黃檗?就要了解他們的修行和見地才行。
“黃檗一日又問百丈:“從上宗乘,如何指示?”百丈良久。檗雲:“不可教後人斷絕去。”百丈雲:“將謂汝是個人!”遂乃起,入方丈。”你看,這又是什麼一種風範?有一天黃檗又問百丈大師:“從上宗師有何指示?”從達磨、二祖、叁祖、四祖、五祖、六祖,一直到馬祖,到底他們有什麼指示呢?有什麼精彩的法語傳示?有沒有秘密的傳承?“百丈良久”,大家要留意“良久”這兩個字。我們一定要“須是他家人,親見他家父子行履處始得。”就是要把自己融入這個氛圍之中。好像我在用這樣的話去請教百丈祖師,百丈祖師結果不吭聲。大家去感覺這個良久是什麼意思?是用良久來回答這個問題嗎?還是不知回答?大家可以去參這樣的感覺。我們老和尚在面對一些人問話的時候,也常常是以“良久”相酬,不知大家留意沒有?
過了一會兒,黃檗又問一句:“不可教後人斷絕去。”師父你要說一點啊,要把秘密傳承下來,不能讓後人斷絕了這個傳承啊!這一下,百丈祖師就不客氣了“將謂汝是個人!”我還以爲你是條好漢,是一個真正的出家人,結果如此不爭氣!“遂起,入方丈。”就不料理他了。你看我們這老和尚也經常這樣的,你多問他幾句話,瞪你一眼,提起拐杖就回去了。在老和尚身邊的確可以看到祖師的風範,但是對這些的細微舉動上,我們往往不留心。如果我們認真看公案的話,就發現老和尚很多行履都是跟祖師不謀而合的。有的說,是不是老和尚脾氣怪,說幾句話不耐煩,他轉身就走了,那就只能怪你不會老人家的意。
在這裏,“百丈入方丈”是對黃檗的無上的傳授。“從上宗乘,有何指示”嘛? “不可教後人斷絕去”,這公案是從這一路下來的。“百丈入方丈”,百丈祖師就用這樣的身教,把曆代祖師的無上心法,就傳給黃檗大師了,而且妙不可言,以不言而言嘛。不可說不可說的這個東西,就要大家來心領神會、心心相印,不在言句上。如果在言句上說的話,我們就落入知見,落入知見的匣子裏去了,反而麻煩。就這樣不需要語言,不用語言的形式,我們能夠契入相應。這樣,我們的那個感覺是現量上的覺受,那個感覺就刻骨銘心。這不是一個念頭來去,念頭一來,“波”的一下又去了。這不是念頭的來去這個感覺,這種覺受,它是不來不去,一見永見,一得永得的東西。下面,話題就轉到另一處了。黃檗參百丈的公案就到這結束。
下面就介紹黃檗大師與裴相國裴休的關系,黃檗與裴相國爲方外友:“裴外鎮宛陵,請師至郡,以所解一編示師,師接,置于座,略不披閱,良久乃雲:“會麼?”裴雲:“不會。”檗雲:“若便恁麼會得,猶較些子。若也形于紙墨,何處更有吾宗?”” 裴休是唐朝後期著名的學佛的宰相,裴休跟華嚴宗的五祖圭峰大師的關系也很好。大家看他給圭峰大師寫的那篇序,就是《禅源諸詮集都序》中的“敘”,非常精彩。他學佛是學得很到位的,而且把他的兒子送到沩山那去出家——堂堂一個大唐帝國的宰相,把自己的兒子也送去出家。他自己在唐武宗滅佛以後,是佛教複興的主要的提倡導者,如果不是他與唐宣宗共同推動,唐武宗滅佛以後,十年八年之中,能夠把佛教重新恢複並興盛起來嗎?
唐武宗于會昌五年滅佛,會昌六年,他就暴病身亡。唐宣宗繼位,裴休扶佐唐宣宗,馬上就把唐武宗滅佛的诏令廢除了,佛教才能夠再興。所以,裴休功不可沒。那個時候,黃檗大師是怎樣認識裴休的呢?有一次裴休視察開元寺,開元寺的方丈就領他去看祖堂,曆代祖師的畫像在上面,裴休就問方丈老和尚:“畫像在此,人在何處?”這個方丈就答不出來了,這只有會禅的人才能回答。裴休就問了:“老和尚,你這廟裏面有沒有禅僧?”因爲唐武宗滅佛的時候,僧衆全被遣散,很多出家人還俗的還俗,逃亡的逃亡,袈裟也不能用了。有的人躲到深山裏面去,象臨濟、趙州,包括德山這些都在山裏面呆了好多年,後來才被請下來的。
黃檗大師以前是當方丈的,唐武宗滅佛時,他也沒法當方丈了,就隱在山裏。第二年,恢複佛教,他到開元寺,在開元寺當一個清衆,天天掃地。因爲他行事怪異,不象講寺裏面的僧人,方丈覺得他可能是個禅僧,于是就把他請過來。裴休也很恭敬,就問:“你看,這曆代祖師的畫像都在這裏,但祖師現在什麼地方啊?”黃檗毫不客氣的叫:“裴休!”裴休答應了一聲。黃檗馬上就問:“在什麼處?” 裴休當下就有所悟入。 “哇,你這招好靈啊!了不得啊!”“在什麼處?”就在這裏嘛。我們在別人叫你的時候,你知道在什麼處嗎?那個主人翁在什麼處嗎?所以說國師叁喚侍者,雲門祖師喚香林,香林侍者被喚了十八年,終于把那個喚出來了。這裏,黃檗祖師喚了一聲“裴休”,就把裴休的真如自性喚出來了。這樣裴休對他就非常恭敬,並超過當年他對圭峰大師的恭敬。
所以當裴休出鎮宛陵——宛陵也是在江西,在那邊去當太守的時候,就把黃檗祖師請去供養。一次,裴休把一篇自己學佛法,學禅宗的心得,交給了黃檗大師:“師父,請你幫我看一看,請指正指正。”結果黃檗大師接到卻不開,而是放在座位上,把宰相厚厚的一本的學佛心得,就放在屁股下坐了下去,反而問他:“明白嗎?”裴休也不發脾氣,老實的說:“不會。”黃檗就說:“若便恁麼會得,猶較些子,若也形于紙墨,何處更有吾宗?”黃檗祖師這方面也是老婆心切,慈悲得很,說:“我就這麼一下,你會了呢,那你還不錯。如果還需要行之于紙墨,寫過來說過去的,那還需要禅宗嗎?”禅宗就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嘛,那有那麼多廢話。既是直指人心,頓悟成佛,那就根本不需要在語言上,在紙筆上來來去去的應酬,去弄光影。
裴休當時是非常的激動,就寫了一首頌子來贊歎:“自從大士傳心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挂錫十年棲蜀水,浮盃今日渡漳濱。八千龍象隨高步,萬裏香花結勝因。擬欲事師爲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但黃檗大師亦無喜色。這首詩是一位宰相對一位禅師的贊歎:自從得到達磨大師所傳的心印以後,我們這位“額有圓珠七尺身”的黃檗祖師,就“挂錫”十年,坐地演法。“挂錫十年棲蜀水”,“棲蜀水”嘛,于是很多人認爲黃檗大師到過四川,其實不是,黃檗祖師並沒有到四川來。因爲在江西有一條江,名字就叫“蜀水”。黃檗大師自從離開福建到了江西以後,就很少離開江西,更沒到四川來過。“浮盃今日渡漳濱”,漳水,還是在江西。“八千龍象隨高步”,黃檗大師先後住持了好幾座廟,前前後後受衆有八千之多。“八千龍象”,了不得!個個都是成才。“萬裏香花結勝因”,萬裏之外都有他的因緣,都受弟子們的供養。自己還“擬欲事師爲弟子”,我現在是心甘情願的把你當作我的師父,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收我這個徒弟?“不知將法付何人?”達磨大師的無上心印,誰有福分從大師手上接過來呢?面對這麼美、這麼高的贊歎,但是,黃檗大師沒有什麼感覺,贊無喜,謗無憂嘛。
但黃檗大師還是回贈了一偈:“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病身。自有一雙無事手,不曾只揖等閑人。” 這個就是禅師的道氣,我們說修行人要有修行人的道氣,這個道氣不是你嘴上怎麼說,筆下怎麼寫,或者你供養如何豐厚,不是的。修行人表現出的這個道氣,是通過身語意叁業的修行,而表現出來的一種氣象。有道氣的人,走到哪裏去都會受到尊敬。我們看到有些祖師,皇上見了以後都要頂禮。他破破爛爛的,又不富又不貴,又沒有名聲,但是他一出去,各方對他都是五體投地。他也不說話,大家望一眼,就“啊!真修行!真菩薩!”大家就爭相皈依供養。
你看“心如大海無邊際”,我們這個心修行就要修到如大海一般的廣闊。“口吐紅蓮養病身”,盡管是說法如雲,口吐蓮花,但是如同自己養病的身體一樣,消業障嘛——這又是雲門寺的口頭禅了。咱們老和尚以前受盡折騰,一身是病,現又傷了腿,不也是口吐紅蓮養病身嗎?“自有一雙無事手”,我們都有手,每天都要做事,但面對功名富貴、酒色財氣,它卻無事可爲。另外又如雪峰祖師所說過:“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說話未曾道得一個字。”我們每天也在出坡,每天也在勞動,但是這個手是無事手。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這個偈子,我們怎麼理解?空手把鋤頭,空手才能拿…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十八 第十一則 黃檗噇酒糟漢之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