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這個念頭。
所以當年,給趙州老和尚(從谂)齊名的投子和尚——投子大同禅師,有人問他:“哎呀,老和尚啊,大藏教之外還有沒有奇特事?”《大藏經》嘛,有那麼多菩薩,那麼多佛在說法,藏經樓裏無量菩薩都在說法。但是這個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奇特的事?投子祖師就說:“有啊,是誰把這大藏教演出來的呢?”演出大藏教的是什麼呢?就是這個“心”嘛,老佛爺說法也離不開這個“心”嘛,菩薩們演法也離不開這個“心”嘛,祖師們開示也離不開這個“心”嘛,實際上總導演就是我們這個“心”。當然這個心能夠開悟,但說出來的東西就不一樣了,佛菩薩說出來就是經論,就是菩提;沒有開悟後說出來的就是分別知見,就是煩惱,就這麼簡單。所以我們一定要在我們念頭的起落上下功夫。每天我們幹什麼事,我們要把自己的念頭看住,護住。
我這次來的時候,有兩個居士問我:“馮老師,“心境雙亡”,你有沒有這個體驗?”我說我是沒有這個體驗,但是我好像又有這個體驗。你怎麼理解呢?我們打坐的時候,真正做到內不見己,外不見人,身如虛空,完全入定的少之又少,爲什麼呢?因爲當代的人不像古代的人,當代的人社會性太複雜,社會信息太多,眼耳鼻舌都汙染太重,每天都有著很多的信息來來去去的,要入定很困難。古代的人山裏邊兒一坐,十天半個月不見人,一年半載沒有人來往,沒有人交往,廟裏邊兒就這麼幾個和尚,大家都是一樣坐在那兒,心裏邊兒很安靜,也不煩躁,還沒有幹擾,就那個時候他就比較容易得定。如果我們現在剛在那兒打坐,手機響了怎麼辦?別人招呼你了,你又怎麼辦?所以說我們現在修定的確麻煩,很難。
實際上我們又經常在定中,經常處于“心境雙亡”的時候,爲什麼呢?我愛打個比喻,說“心境雙亡”時,什麼“心”對什麼“境”?大家現在在這兒,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兄弟,你們的鄰居,你們以前的小哥們兒,你們彼此之間都是“心境雙亡”的,大家都 處于“心境雙亡”的狀態上。但此時大家都在佛學院的法堂上聽課,情景都“現在”,都沒有“亡”,我的心也沒有“亡”,你們的心也沒有“亡”, “境”也在,“心”也在。但是把這個事情放在一邊兒,對其它的事情而言,我們都是“心境雙亡”的。
所以我們要換位思維,你換一個方式來尋找那個感覺,那個感覺就出來了,那個感覺是比量嗎,不是比量,是現量。比如說我們坐在這兒,萬法具足,全宇宙的信息都在這兒,你信不信?不信我們拿個收音機來,拔一個頻道“美國之音”, “美國之音”就哇哇開始給你說話了;莫斯科的,莫斯科的就哇哇跟你說話了;拔日本的,日本的就來了。明明什麼都沒有啊,沒有聲音啊,但是你把那個機器放在那兒,什麼都有,就在這個點上它就有。你說這個空不空?空。空不空?不空!所以我們平常用心用功的時候,一定要把它弄活。平常我們都在文字上,在語句上,在理路上折騰,來來去去的。怎樣把它弄活,才叫善于用心,善于用功。在善字上活過來了,般若就在其中了。
這次來的時候,還有個女居士問:“馮老師,你有沒有意生身?”我說:“有啊。”她說:“在哪裏呢?”我說:“你也有啊。”她說:“馮老師你不要騙我玩,我還沒學佛幾天呢。”我就說,汽車前面不是有反光鏡嗎,我說:“你看,那個是什麼?”她看見自己(說):“那個是啊。”我說:“是啊,我能看見你,你的意生身就到我的心裏邊兒來了。”所以有的時候我們不要把有些東西想得多玄多神。就在我們日用動靜之中,“神通及妙用,運水及搬柴”嘛,就是在我們日常生活之中,你就會享受到法樂,就可以享受到禅悅。有的時候我這個心裏也煩躁,很煩躁,但是我知道這個煩躁裏還有個不煩躁的東西在裏邊,這個不是吹牛的。
記得上幾次上佛學院講的時候說,我還可以時空大挪移呢,可以進入時空隧道。這什麼說呢?我可以把過去變現,把未來變現。你憑什麼把過去、未來變現?前兩年的時候,誰知道有今天啊?今天我坐在這兒跟大家一塊交流的情景,在兩年前是不可能嘛,但今天卻成了事實。現在就是過去的未來,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去年是前年的未來,但去年對于今年,它已經變成了過去。昨天對前天而言,昨天是前天的未來,但是面對今天來說,都過去了。那麼明天、後天呢?亦複如是。
很多我們認爲很神秘的,很向往的…我們說經常打妄想嘛,但是妄想也要過去,我們哪天不打妄想?我也要打妄想。但你想一想,這個妄想不起作用,不起作用它就不能幹擾你的心,你就不亂,心不亂你就能得定。得定也不是說我們就在這兒打坐。很多人就問:“馮老師,如何得定?”我說你別把“定”看得太神奇了。嚴格來說,唐代以後印度的那個“四禅八定”的傳承在我們中國已經失傳了。不僅僅在中國失傳,南傳佛教裏邊兒也失傳了。如果我們在緬甸,在斯裏蘭卡,在泰國找到一個能入定七天,半個月的,那個不全世界都響遍了,紅透了。我們聽見沒有呢?我們也有一些同學到斯裏蘭卡留學,他們也沒有給我們傳達那邊兒哪一位法師能入定一個月,入定一個年,沒有啊。西藏的喇嘛有在山洞裏邊兒閉關叁年,五年,十年,八年,也沒有聽說哪個喇嘛就入定了。真正入定的禅法,能夠指引我們定進去的禅法,嚴格來說大家別打妄想,包括看看各種止觀。那些能夠使人入定的禅法,至少我自己沒有找到這樣的法本使我們學修幾個月,幾年,就可以入定——就可以入定十天半個月的,沒有。虛雲老和尚入定,也不是他老師教的,不是他師父教的,而是他坐那打坐的時候自個撞進去的。因爲虛雲老和尚功夫用得深,他有這個緣,他有這個悟緣,他有這個定緣,他得定了,後來更是開悟了。
憨山大師也是,當年他在五臺山住茅蓬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他會入定,經常跟一些道友切磋,互相來往。那一天在那兒打坐,一下就入定了,定了好多天。所以說對這個“四禅八定”的那個“定”我們也不能形成迷信,因爲在“祖師禅”裏,對這個是沒有過多的提倡。盡管曹洞宗有“默照禅”,有“枯木禅”,講究打坐,但也不是使我們進入“四禅八定”的那麼一套禅法,而是作爲祖師禅中,爲明心見性的助緣中的一種。
那麼“禅修”指的是什麼?“禅修”到底又指的是什麼?注意,我們看圭峰大師的《禅源諸诠集都序》,他對禅的各個層次都有所介紹。應該是2001年吧,我在雲門佛學院的時候,還組織大家學習過嘛。我們要通過祖師的這些開示,結合我們現在修定,找一條捷徑,找到一個出路。爲什麼要修定?修定才使我們有精神,才能使我們能夠排除衆多的幹擾。我經常舉例,一瓦的一個燈泡,放在一個黑屋裏,雖能夠普照,但是什麼都看不清楚,看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似有似無的。如果給它加一個電筒的罩子,那個一瓦的燈泡照到那個地方就有點亮了。如果這個一瓦的燈泡變成一束激光,那碰到水泥牆壁也是一穿而過,這個就是我們精神的凝聚,專注。
所以說定力,作爲我們平常用心來說,就是一個“注意力”,玄奘大師在翻譯的時候就是“心一境性”嘛。我們的心和對象,能和所它不二,它不偏移。不偏移的時間越長,定的時間就越長。在我們專修禅定的,深入進去以後,因爲這個是在坐上的功夫,坐上的功夫我們要慢慢的去領會。像我們明國法師,坐了那麼多年,我倒想向明國法師討教一下坐了這麼多年的這個感覺。這個定,實際就是讓我們的精神那個選擇性,是一個指向。因爲萬法具足,我們的心一個念頭一個念頭的來來去去。修定,實際上就是在萬念之中,我們選擇一個目標,確定一個目標,用現在的話講“定位”。定位以後,我們就如是修,如是行,對其它的不動心。有人說“這個法好,你來修這個法。”我不動心,我不管。別的人在說這個法好,你來修這個法,我也不管。爲什麼呢?我抉擇定了,我就定在這個法上,我今生今世一竿子到底,這個也叫得定啊。“得定”實際上就是我們在法上的一個抉擇。抉擇後不移不易,專精致志,這個也叫得定。並不是說我一坐在這兒“身如虛空,能所雙亡”,未必是那一個。就是到了這一步也很容易進入外道,很多外道也可以達到這個境界。如果我們要在這個地方把般若活起來,把我們的智慧提進來,天天“能所雙亡”你智慧在哪裏?你沒智慧了。
我們怎樣定?怎樣把這個局料理好?我們圈定了我們的目標以後,其它的不動心,我就在這個法上一以貫之。雲門寺是雲門祖師的道場,是雲門宗的根本道場,那麼我們的法上的抉擇,應毫不猶豫,就在雲門宗上。上次我講《寶鏡叁昧》的時候,也談到了現在佛教界的一個要命的問題,就是法統問題,道統問題。很多海內外的一些所謂的“超級大師”,非常不得了,但是很多的人走上邪教、外道,走火入魔。爲什麼呢?他們沒有“根”。這個“根”就是我們的道統,我們的法統。雲門寺虛雲老和尚建造的,雲門宗的法統是虛雲老和尚續的,現在(佛源)老和尚把它傳下來。所以說我們雲門寺的師父們,借用“文化大革命”的話來說叫“根正苗紅”啊。根正苗紅,福報無量。但是就是這個事情上我們要把它定下來,我既然到了雲門寺,我就修雲門寺的法,就修雲門宗的法,就要把雲門宗祖師的擔子擔下去,要堅定的擔下去。
今天願炯法師在給臺灣的那位大才女,李敖的前妻,現在搞心靈修養的那位胡茵夢女士交談,交談得非常好,非常妙,學了那麼多法,還是得回歸到這個地方來。我們在看五家燈錄,看五家的綱宗,真正歸一歸宗的就是我們的雲門叁句:“涵蓋乾坤,截斷衆流,隨波逐浪。”每次說到這我都很舒服。包括雲門宗的“象王回顧”。
平常我們到哪裏去看“象王回顧”,老和尚天天在表演這個節目給我們看。你看他老人家走路,一路拄著拐棍,慢吞吞的,聽到有點響動,那個腦袋就這樣慢慢的轉過去,而眼神非常有力的就射過去了,這個就是“象王回顧”,就是“雲門顧”。雲門綱宗還有“顧鑒咦”嘛,雲門祖師的“顧”,你看老和尚表演得活靈活現,你在其它的道場裏邊兒根本看不見這個“象王回顧”。我們經常在老和尚身邊,那很多師父服侍了老和尚多年,親眼看見老和尚時時在給我們演法,在給我們示法。“鑒”,老和尚的語言不多,電話裏邊兒“喂,誰啊,幹什麼?”就是這麼一點語言也是 “鑒”,是一面“鏡子”把你給罩住了,看你怎樣應這個機?你是心存畏懼,腿子篩糠哆嗦那就完了,那就不相應了,你能不能挺過來。有時候老和尚說話的時候經常打個問“是嗎?”,這個是“咦”嘛。老和尚經常在用雲門祖師的這些法,活生生的言教、身教,都在給我們開示,但是呢,我們就不知道。
當年石霜慶諸祖師,洞山祖師的叔伯師兄,去參道吾和尚。他就請道吾和尚開示:“如何是觸目菩提?”因爲佛經裏邊兒是說觸且菩提,“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盡是法身”嘛!一切法都是佛法,看到的一切都是淨土,都是菩提,都是般若,都是古佛說法,這個就叫做“觸目菩提”。眼之所見,耳之所聞,鼻之所嗅,手之所觸都是菩提。“如何是觸目菩提?”石霜慶諸祖師就以這樣的問題來問道吾祖師。道吾祖師沒有料理他,卻對侍者說:“你看觀音菩薩的淨瓶沒水了,快去換瓶水。”侍者跑過去把淨瓶的水換了。道悟祖師又對侍者說:“這個桌上有灰塵,擦一擦。”侍者又去把這個桌子和凳子擦一擦。石霜還跪在那等開示,老和尚就問他:“你剛才問什麼呀?”他說,我想問的是“如何是觸自菩提?”話音剛落,道吾祖師轉身就走了。而慶諸禅師一下也開悟了:我這不是犯傻嗎,都看見了嘛,一切都看見了,老和尚在用行動演示觸目菩提的啊!
怎麼看我們的悟機悟緣?只要你心在這個事情上,提持在這個事情上,跟老和尚在一塊,或者跟班首、執事們在一塊,或者同學們在一塊,大家聊天的時候,有時候無意間一句話,把你心弦一撥,就那麼一刹那,你眼睛就亮了,那多舒服啊。就怕你心沒放在這個事情上,每天去打妄想。雲門寺的口頭禅 “喝茶、吃飯打妄想”,盡想些不著實際的事兒,當然你就不相應了。但是在我們的生活之中,念頭的功夫這個是不能丟的,修行人誰不想自己的功夫能達到不起一念的火候?但誰又敢站出來說:我能夠不起一念。“不起一念”不是“不起一念”,“不起一念”他就完了。現在我們的明桂首座他是不起一念了(剛圓寂了),只要是活人都要起念,念起念落。老佛爺也是經常在念念相續之中,要不然哪有我們的佛經可誦讀呢?那就無經可誦讀了。老和尚也是在念念相續之中,每天舉手投足都在給我們開示。他老人家每天還是在認真學習啊,幾次我到他的寮房裏去,他都是看《祖師語錄大全》,看得可專注了。早上要看,吃飯、接待客人以後回去休息要看,中午要看,下午要看,睡覺前要看。我敢說老和尚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可能比在座的很多人都多。老人家八十多歲了,他都還在用心,這是給我們演示的什麼法?這就是一個榜樣,活到老,學到老,都不能離開“這個”。
你說老和尚還不明白,他還要學?也不是,你說老和尚不學?也不是。我們怎樣就在我們的生活之中,就在我們身邊把活的公案找出來?有了這個活的公案,我們對這個公案有趣了,有味了,那麼我們看下邊兒的《碧岩錄》就不感到陌生了。同學們,明天不論正科班的、禅修班的還是養正班的都會發教材,那時我們再如是道來。今天就開個題,明天大家拿到法本以後,我們再來一則一則的講下去。好,謝謝大家。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一 解題》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