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月亮那么亮,那天刚好是初一,大概是昏天黑地。老和尚说:“天黑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寅时还要上殿”。德山老和尚说:“好我下去”。刚一出门儿,天黑看不见路,回头就跟老和尚说:“哎呀,师父啊,我一点都看不见,天太黑了”。老和尚顺手就给他点了一个纸烛,那个时候寺庙很穷的,没有蜡烛,就用纸烛,就是用废纸弄点油就当灯点了,夜里权且照明赶路。德山和尚刚要去接,龙潭祖师 “呼”一下,把火吹灭。就在这明暗交替的一刹那之间,德山祖师大彻大悟。《碧岩录》中就有对这个公案的举唱。
我们想一想,为什么一刹那之间德山祖师能够开悟?这个就是跟平常的功夫,平常的资粮分不开。因为德山祖师以前在我们四川的时候,就号称“周金刚”,他讲《金刚经》在四川是第一,自己也写了《金刚大疏钞》,厚厚一大摞,估计也有十多万字。以前毛笔写的,十多万字那很大一摞了,不像现在印刷印的一个字一个字很小,毛笔写的字就大。他是通达经论,很多祖师都是通达经论的。如果我们不通达经论,没有这方面的学修的资粮,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佛、法、僧”三宝都不知道,这个“五蕴”,“百法”也不知道,“四圣谛”、“三法印”也不知道,要这样的人开悟很难。当然也不是没有,六祖菩萨就不识字,但听一遍《金刚经》他就悟了。但是六祖这样的根器太少了,作为众生而言,肯定需要有资粮的。
在四川,上一次明朗法师带一群法师们到我这儿来,让我介绍四川一些四川佛教的情况,我就介绍了四川的大慈寺。大慈寺是在唐代的时候,有96院,是一个庞大的寺庙联合体,共九千八百多间房,每天都有讲经的,而且不止一场法会,十多场法会同时开讲。有讲《大乘起信论》的,有讲《圆觉经》的,有讲《华严经》的,有讲《维摩经》的,有讲《俱舍论》的,总之法会很多,天天都有讲座,天天都有讲经的。那个时候很多四川的祖师,包括我在《云门史话》里边儿提到的雪窦重显及许多祖师,都是在大慈寺里边儿学修佛法若干年,有了这样的基础以后,才到南方去,寻找禅宗,寻找祖师,争取开悟的。我们想马祖菩萨,他本身不仅仅经论上是有一套,而且禅修上那是相当厉害的。马祖悟道公案大家都知道,但马祖悟前呢?马祖以前在四川,他是无相大师金和尚的徒弟,又是金和尚的师父,处寂禅师的徒弟。处寂禅师的师父智诜禅师是六祖大师的同学,都是五祖大师那边下来的,跟神秀他们是同学,都是五祖下边的四川的传承。
马祖有经论的基础,又有禅修的基础。他到了南岳,到了怀让祖师那儿,怀让祖师叫他到庙里边儿去住他不住,他自己筑了个庵,每天在那儿打坐。怀让祖师去看这个和尚有点奇特,这个年轻人不错,气宇轩昂,的确是一个祖师形象,于是去接引他。但是马祖一入坐,根本就不料理谁,什么都不管。你说怀让祖师他有没有办法?一天他对马祖说,哎,你过来啊,给你安个事做。马祖根本不答应你的。第二天又去叫他:哎,你的方法不对。马祖仍然不动心,还是在那儿打坐。也不知多少天,怀让祖师感觉这个人顽固透顶,我要把他弄一下。这一下才拿了一块砖,你要打坐吧,我在这儿给你制造噪音,一块砖在那磨“奇咵奇咵……”,那声音不好听啊。如果我们谁在禅堂里边儿磨砖,禅堂里边儿的师父要提出抗议,初殿法师可能拿出香板要来打人了。但怀让祖师在那儿磨了一、两天马祖依然没有动,凝然不动。于是怀让祖师天天在那磨,就要把你磨起来。终于有一天,马祖受不了了,“哎呀,老和尚你干嘛你在那?吵死人了。”怀让祖师就说:“我在磨镜呀”。马祖一听,心里面就笑开了:“你傻呀,砖头怎么磨镜啊?”他一开口,就被怀让祖师给抓住了,就把他的命脉抓住了:“你说的,磨砖不能成镜,那你坐禅能够成佛吗?”马祖的机也快,就这么一转,一下子被转过来了。这一转是什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转?
平常我们看公案,看《五灯会元》也好,看《指月录》也好,看到这个公案轻飘飘的就过了,没有把自己放在当时的环境之中。比如我是马祖,我坐在那儿打坐,怀让祖师在磨砖,我会有什么感觉,要把自己当成演员在演这出戏,真正的放进去。就像《百丈野鸭子公案》一样,马祖带着百丈祖师他们出坡,看见一群野鸭子(飞过)来了,马祖也不说什么就问:“是什么?”百丈傻呼呼的说:“野鸭子。”马祖也不料理他,过一会马祖又问:“那里去了?”马祖提问的时候并没有指野鸭子,但是百丈祖师那个时候看见的是野鸭子,听到的是野鸭子,后来看见野鸭子飞过了,他回答的也是:“飞过去也。”就在他飞过去也这个语音尚未落的时候,马祖把他鼻头子狠狠一扭,这一扭,马祖说:“又道飞过去了!”百丈就是这么一下,悟了,大彻大悟了。
想一想我们平常在动静之中,应怎样去感觉这样的事?云门宗的纲宗有“截断众流”,怎么截断众流?就是要以这种霹雳手段来截断众流。我们看很多同学去看老和尚,刚刚走进去,老和尚眼睛一楞:“干什么!”很多人心里边害怕,本来很多问题要提,向老和尚请教,讨一些开示,一下老和尚的狮子眼一扫,“哇”,全都没了。老和尚再一吼,一下那些问题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实际上那已经是截断众流了,但是很多人当面错过,吓傻了,不知道面对老和尚下一句该怎么样回答,那就错过这个因缘。
我经常在方丈寮里陪着老和尚坐,看见来来去去的人,老和尚一句:“什么地方来的?”你说他是平常语嘛,他的确是平常语;你说是平常语嘛,他又不是平常语。有的人说,我是从某地来的。来了不就来啰,来了坐坐喝茶。有的人说:老和尚问我这个话,是问我本来面目,我上一辈子是从哪里来的?上上一辈子又从哪里来的?他这样想也没错。要去参自己的本来处也可以。但是呢,你怎样跟老和尚这样的接机相应,又是各人的因缘了。所以说我们要看《碧岩录》,里面一百则公案,都是古人的,祖师的。但在我们身边儿也有公案,我们经常在老和尚身边儿,就有很多公案。我们怎样把古人的公案别把它当成过去,而是放在现在,当作祖师现在在跟我们说法,现在在跟我们演禅,现在在跟我们接机,我们要以这样的感觉来学,来体会《碧岩录》里边儿众多祖师之间的刀光剑影,也要体会圆悟祖师在这个公案上的提持,他的提持在他着语上,非常的精到,一定要用心看。
因为今天大家都是没有法本的,所以我也没法拿着公案说,我今天这个只能叫解题,给大家铺垫一下,下一次拿到法本的时候,我们再来看这些公案中所蕴藏的秘密。需要说明的是,对祖师的公案,我们不能把它当故事看,也不能把它当成我们逗机锋的玩具。现在禅宗,特别是在网站上的,可谓是高手辈出,个个都是“祖师”,认真一看,却没有一个是会禅的,真正会禅的谁到网站上给你折腾啊。但是这对宣传禅宗有没有好处呢?这很难说,可能使一些人提高对禅宗的兴趣,但也可能引起对禅宗的反感。因为很多在网上玩禅的人不具备这个条件,没有亲近过善知识,就弄得似是而非了。
但学《碧岩录》就大不一样,在《碧岩录》里,圆悟祖师在评唱这些公案的时候,往往会道出机关,他会简单的介绍这些祖师的来历,他的学修,他的种种经历,都会作一个简单的介绍。但是这个对我们当代人来说,他有语言的隔障。为什么呢?因为古代的祖师们,他们出家之前,四书五经、孔、孟、老、庄早就很熟了。
我记得我2000年1月初第一次到云门寺,当年老和尚就让我在佛学院上课了。有一次讲的是《禅林宝训》,《禅林宝训》那么几十位祖师,都是很精彩的。但讲开后感觉到,祖师在里面讲的就跟孔夫子在说的话一样,讲的都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那一套东西,“礼、义、廉、耻”那一套东西。怎样住持寺庙,怎样接众,谈这些东西。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整个社会文化,整个社会习俗,整个思维习惯,它都离不开儒道文化这么一个社会基础。所以在这个是历史上形成的,我们的经、论、语录、公案,它必然就带有浓厚的当年的历史文化氛围。我们的经典都是古文的,这些古文离开了四书五经的铺垫,离开了孔、孟、老、庄的铺垫,这些古文怎么写?汉文的基础就是这样,佛经的翻译也离不开这个东西。所以在公案中,在祖师的语言中,很多都是巧妙的把老、庄的语言,把孔、孟的语言融进去了。我们在看这个公案的时候,特别在《碧岩录》的里,很少涉及佛教经论里的事,真正是“直指人心”,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的废话,没有那么多学问类的辩论。“最高峰上,不留一句”,一切言语都是废话。
所以在这个方面,首先就要把我们参禅的这个劲提起来,要把我们所思、所学、所闻的,好多东西,要把它浓缩,凝练,凝练到一点,凝练到一念,在这一念上去参。如果那一下子把它参破了,那就不得了。如果你参不破呢,今天参不破明天参嘛,明天参不破明后天参嘛,没有谁说我今天上坐一参,明天就开悟了,也没那个事。总之开悟的因缘有,任何人都有开悟的因缘,为什么呢?我们这个心“万法具足”,谁也不知道它会怎么样,这个悟缘一起,只要我们的功夫在,它就会相应,就会有好消息出来。就怕我们平常不用功,惰性绵延,使自己虚过此生,那就不行。所以说参禅,一定要参得紧,但又不能参得走火入魔,那样也不行。参禅实际上也有文火,有武火。文火的时候就是在日常生活,日常动静之中慢悠悠的,经常把念头提一提,不让念头失落。武火的时候,那就克期取证,就像打禅七一样的,我们在一个七,两个七,三个七,四个七,五个七的时候,要有这么一股狠劲,决心在这次禅七会上,我能开眼。那平常的文火,就是我们在行住坐卧之中,为常住服务的过程之中,我这个念头不能丢,时时的提嘶,时时的提起,不论怎么说,我都不离开…
《《碧岩录》十五则讲记 第一 解题》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