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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思想的傳承與發展--印順導師九秩華誕祝壽文集(郭朋)▪P2

  ..續本文上一頁鬼」的;而且, 在皈依佛寶之後,就不能再去皈依「天魔外道」。天,就是 天神;魔,則有神有鬼。佛教把天神概括爲「天龍八部」, 它們之中,有天,有神(還有禽獸)。鬼,則是「六道」衆生 之一,而且同地獄、旁生(動物)一起,並列爲「叁惡道」。

  天神,原是佛陀的「護法」(侍從、警衛),是給佛陀看門、 護院的;鬼,就更等而下之了!有什麽值得去「敬」、去「 信」的呢?可是,印度佛教到了中、後期之後,由於社會、 曆史的原因,也漸漸地被神化了!許多原來只能充當侍從、 警衛的角色(例如「天龍八部」),現在,搖身一變,有的成 了「菩薩」,有的成了過去的(或未來的)「佛」,於是,它 們也就大搖大 7頁 擺地走進了佛的殿堂,同佛一起,分享信徒們的禮敬和供養 !佛教傳來中國之後,許多民間傳說中的各色「神」等,也 紛紛走進了佛教寺院,成了佛教的善男信女們的禮敬對象。 於是乎,長時期以來,便一直存在著神佛不分、神佛「混雜 」的混亂現象。對於佛教的這種「精神汙染」,也就一直在 腐蝕著佛教! 對於這種「神化」佛教的混亂現象,印公是深惡痛絕、 堅決反對的。印公認爲,佛教是宗教,而且是完全不同於「 神教」的宗教。那些把佛教「俗化」與「神化」 (甚至「鬼 化」),是決無助於佛教的昌明的。 印公強調:佛教是以人 爲本的,決不應把它「天化」、「神化」(更不能「鬼化」) !佛教不是「神(天)教」,更不是「鬼教」!印公認爲,那 些因適應低級趣味而把佛教「神化」、「俗化」 (以至「鬼 化」)了的, 正是導至佛教逐漸走向厄運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們完全可以這樣說,印公畢生致力於佛教的弘護事業,其 願力之一,就是要「淨化」佛教,就是要恢複佛教的「本來 面目」!

  五、 前面說過,印公曾經明確表示:他決不「標榜神奇」! 這是具有重要意義的。本來,佛教也是講究「神通」 (例如 「六神通」) 的,但是,在《律藏》中,釋迦牟尼佛卻又明 文禁止佛弟子們輕易地示現「神通」,也就是,不許弟子們 動不動就以「神通」來炫耀自己,嚇唬別人。看來,這一禁 戒,也算是一種防微杜漸的措施吧。不過,到了後來,這一 禁戒,似乎越來越失去了約束力。一些真有「神通」的,自 然要拿「神通」來顯示自己的不同一般,就是沒有什麽「神 通」的,也要挖空心思、裝神弄鬼來愚弄別人。對於這種情 況,印公也是深惡痛絕的。印公對於有些人動不動就說「前 生後世」,說「神 8頁 通」的行徑,很不以爲然,認爲這不是「真正的佛法」。對 於那種「寒山式」、「濟公式」、「瘋子喇嘛式」的「怪模 怪樣」的舉動,印公也是非常反感的。印公認爲,正派的佛 弟子,不應「侈談神通」,因爲外道也有神通,如果以神通 來建立佛教,那佛教也就和外道一樣了!這又是一種多麽卓 越的見解呵! 與此有關的,還有所謂「修行」的問題。印公對於那種 「某人在修行」、「某人開悟了」之類的談論,也是有自己 的看法的。印公認爲,不只是佛教講究「修行」,別的宗教 ,也都講究「修行」,世界上的各種宗教 (例如中國的道教 、印度的婆羅門教、阿拉伯世界的伊斯蘭教、西方的基督教 等等), 都有他們各自的「修行」。所以,單是講「修行」 ,並不一定就是佛教。其實,佛教也好,其他宗教也好,無 非是都要教人平實、正常的生活,「修行」,應該也是這樣 。要「正常」,而不要裝神弄鬼,怪模怪樣。過去所謂「和 尚不作怪,居士不來拜」,那正是暴露出佛教已經走上了末 流,所以才有這種弊端。當然,如果是真的「修行」,印公 還是肯定的。印公認爲,真的「修行」,身心是會得到一些 「特殊經驗」的,對於這一點,信仰宗教的人們是應該相信 的,因爲,「修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獲得這種不可以 「言傳」而只能「心受」的「特殊經驗」的。印公還說:「 真正的修行,應該是無限的奉獻!」要「無限的奉獻」,這 又是一種多高尚的精神呵!而印公所不贊成的,則是那種假 借「修行」之名而招搖過市(意在「索取」)的荒誕行徑。印 公講,他有很多看法,和別人的看法不同,在對待「修行」 的問題上,印公的看法,和別人也存在著很大的「不同」。 不過,我個人認爲,如何看待「修行」,和如何看待「神通 」一樣,印公的看法,恐怕要和佛教的基本教義更加吻合一 些的吧!

  六、 在治學的態度與方法上,印公是這樣說的:「從現實世 間的一定時空中,去理解佛法的本源與流變,漸成爲我探求 佛法的方針。」印公的這種治學態度,可說是非常正確的。 因爲,任何一種學術思想(其中包括宗教----佛教在內),都 是時代的産物。因此,只有從「現實世間的一定時空中」, 去探討它的「本源與流變」,方才能夠把握它的特質,洞察 它的全貌。印公還說:「從現實世間的一定時空中,去理解 佛法的根源與流變,就不能不注意到佛教的史地。」從具體 的曆史進程和地理環境中,去考察各個時代的佛教發展狀況 ,就更加能夠切實地了解佛教的真實情況。印公在對於佛教 的見解上之所以能夠遠勝他人(包括古人和今人),同他的這 種治學態度是分不開的。 在治學的具體方法上,印公主張作筆記、摘卡片。印公 說,他記憶力不強(這自然是印公的謙虛),而叁藏的文義又 廣,只有多多的依賴筆錄,才能洞悉經、論內容而運用自如 。例如,他從《阿含經》和《律藏》中,抄錄了有關四衆弟 子們的事迹,法義的回答:又從《大婆沙論》中,錄出各 個論師們的不同見解和有關異部的史料----《說一切有部爲 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中的<說一切有部的四大論師>和 <大婆沙論的諸大論師>這兩章,就是憑這些資料寫成的 。又如,長達百卷的《大智度論》,論文太長,又是隨經散 說,於是,他也用分類的方法,加以集錄。如以「空」爲總 題,把《論》中所有說「空」的文字,都集中在一起。實相 、法身、淨土、菩薩行位等等,連所引經、論,也一一錄出 ,將有關的論義,分門別 10頁 類地集錄出來(四部《阿含》,也都是這樣的分類摘錄)。《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對於文殊有關的聖典,也 曾盡力摘錄,分類、比較,於是,這位菩薩在初期大乘佛教 中的風範,便充分的顯現了出來。再如,印公在讀《般若經 》時,覺得《般若》「空」義,同龍樹所講的「空」義,似 乎有著某種程度的差異,於是便詳細錄出《般若》「空」義 ,又比較《般若經》的先後譯本,終於發現:《般若經》的 「自性空」,起初是「勝義的自性空」,然後逐漸演進到「 無自性的自性空」。印公認爲,平時集錄資料,先要分類集 錄,然後再加以辨析、整理,這樣,「書到用時」就「不恨 少」了!印公還希望人們:要想從無邊的資料中去抉發深隱 的問題,就必然多多的思惟以養成敏銳的感覺。這,也可說 是治學者們的必備條件吧! 印公還特別提到,從事於佛教研究者,也須要「溫故知 新」。「溫故」,就是廣讀經論(以及古代的注解),但這還 不夠,還須要「知新」,也就是要從廣讀古代的典籍中,獲 得一種新的理解,新的認識,否則,那就要停止了,就永遠 也不會再有什麽進步了!印公的這種尊重傳統而又不爲傳統 所限製所束縛,而是日新月異、精益求精的精神,又是多麽 值得我們學習呵! 在治學態度和治學方法上,印公爲我們樹立了一個堪稱 典範的楷模!

  七、 印公寫了一部《平凡的一生》,表示自己的「一生」是 「平凡」的。其實,這不過是印公的自謙。實際上,印公的 一生,是很不平凡的----應該說是「不平凡的一生」!環觀 當今的佛界,有哪個人能有像印公這樣的經曆 (有些經曆, 簡直就是「漫天風雨」、驚濤駭浪 11頁 的)? 又有哪些人能在佛教研究上達到像印公這樣的高度、 取得像印公這樣的輝煌成就! 印公曾說,在傳統的中國佛教徒當中,要想研究佛教是 不容易的,因爲,傳統的佛教徒們,認爲佛是「修行」出來 的,而不是「研究」出來的,哪裏還需要什麽「研究」佛教 !因此,住在充滿了傳統的氣氛的佛教寺院裏,要想對佛教 進行系統、深入的研究,實在是困難得很!是呵,人家整天 都在那裏忙於趕經忏,作佛事,接待善男信女以「廣結善緣 」,你卻要關起門來搞什麽「研究」,這又怎能不同人家「 格格不入」、又怎能不被人家視爲「異己」 (甚至是「敵人 」----所以每每遭受到人們的「敵視」!)呢?!(正因爲如 此,所以多少年來,印公不得不「離群索居」、不住寺院而 住精舍。)而印公,就是在這種環境(完全可以說是一種「逆 境」)中, 幾十年如一日,堅韌不拔地從事於佛教研究的, 而且取得了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 談到佛教研究,印公還有一種看法,這就是,印公認爲 ,一個佛教研究者,不管他是走「考證的路」,還是作「義 理的闡發」,都必須以佛教的立場來研究佛教,切忌作各種 的附會。例如把佛教說成同某某大哲學家或某種哲學思想相 類似,然後就「沾沾自喜」,以爲這樣,佛教就會「偉大」 、「高超」起來。對於這種「攀龍附鳳」的附會,印公是非 常不以爲然的。同時,印公還認爲,一個佛教研究者,決不 要「表現自己」,要有「但問耕耘、不求收獲」的精神---- 這其實,也就是只講奉獻而不求名聞的精神! 環顧當今的 佛界,能夠表裏如一、言行一致地作到這一點的,印公之外 ,又能有幾人! 印公說:「我只是默默的爲佛法而研究,爲佛法而寫作 ,盡一分自己所能盡的義務。」爲了弘護佛教,默默地耕耘 ,默默地奉獻,不求名聞,不計利養,這又是一種多麽高尚 的精神呵! 而印公的偉大, 12頁 印公的不平凡,也正在這裏。 寫到這裏,還應該提及印公的學術巨著《中國古代民族 神話與文化之研究》這部書。人所共知,印公是一位畢生獻 身於佛教研究事業的佛學大師,他的全部事業,都在對於佛 教的研究 (用印公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專心佛法」)。 而 這部巨著,卻是關於「中國固有文化」的。印公在大病之後 ,「在探求古代神話及與神話有關的問題時,接觸到不同民 族的文化根源」,於是,便以西周實際存在的「民族爲骨肉 」,以各民族的本源「神話爲脈絡」,以不同民族的「文化 爲靈魂」,而寫成了這部有關中國古代古文化的巨著 (這, 正是印公「智增上」的又一種具體表現), 從而也就把印公 這位佛學大師,引進了中國古代文化研究的領域,成爲一位 令人矚目的研究中國古代文化的學者。試問:在當今的佛教 學者中,又有誰能有這樣宏傳的學術成就!而這,也正標志 著印公一生的不平凡和偉大! 就其胸懷、視野以及所達到的學術水平的高度和所取得 的卓越的學術成就來說,在佛教思想史上,印公確乎是一位 不世出的劃時代偉人! (平心而論,印公的佛教思想,許多 方面,都是前無古人的。)這應該說是當今佛界的驕傲!

  八、 印公在他的《遊心法海六十年》的<結語>中,滿懷傷 感地說:「我有點孤獨」 (在《平凡的一生》中的「學友星 散」裏,字裏行間,也流露出了這種「孤獨」、寂寞之感)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爲,對於印公在佛教的研修上,「能 知道而同願同行的,非常難得」!曲高和寡,吾道甚孤 (而 其實,印公德澤廣被,決不孤獨) !在印公看到拙著《印順 佛學思想研究》一書之後,於1991年11月16 13頁 日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中,也曾說過這樣的話:「自覺所說的 都有經論可據,卻不能爲傳統佛教界所接受,每引起誤會與 敵視!」言下之意,也頗爲傷感。我在覆信中,對印公說: 「曲高和寡,自古而然。卓立不群,愈益顯示出師座爲人的 高潔,正所謂『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在 當今佛界,印公堪稱爲名副其實的「僧寶」,而佛界,卻不 知道珍惜和愛護。這,不僅使印公深爲感傷,而且,也實在 是佛界的一種不應該有的悲哀!當然,印公也還說過這樣的 話:「不過,孤獨也不是壞事,佛不是贊歎『獨住』嗎?每 日在聖典的閱覽中,正法的思惟中,如與古昔聖賢爲伍。讓 我在法喜怡悅中孤獨下去罷!」讀了印公這種充滿傷感而又 無可奈何的語句,你能對印公不深表同情而對佛界不甚感惋 惜嗎?! 「仁者壽」!衷心祝願印公四大輕安,久住世間,頤養 天年,法喜充滿! 附記:今年春天,忽然接到恒清法師 (我與恒師 ,素昧平生) 從臺北寄來的函件,內稱:「明年叁月 ,恭逢教界耆宿印順導師九秩壽,教界學人等,發起 出版論文集,以資祝嘏。」並約我寫稿。爲了感謝恒 師的盛情稿約,乃不揣愚陋,撰此短文,以略表我對 印公無限的欽仰之情。 (拙著《印順佛學思想研究》 一書,乃爲向印公八五誕辰獻禮之作,爲了避免重複 ,本文乃從另一角度,略爲論述。而紙短話長,言不 盡意,遠未能表述印公懿德景行於萬一,深覺歉疚! 同時,稿約「字數以一萬字至叁萬字爲宜」,而拙文 卻只有幾千字,此又甚有負於恒師的厚望。在此,並 向恒師深致歉意! )

  1994年7月15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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