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悲,即行進院。
虛雲上人身披著大紅祖衣,手執如意,法相莊嚴,他立于山門中,以柱杖指山門雲:
門門洞達,路路通行。
鍾靈毓秀,源遠流清。
霹雳一聲振石鼓,
白雲彌布乳泉鳴。進!
方丈舉杖一聲“進!”山門洞開,鍾鼓齊鳴,執持幛、幡、爐、燈、柱杖、拂子者爲前導,徐徐漸進,信衆合掌恭迎。八十九歲的新方丈步至天王殿彌勒菩薩前問詢拈香,合掌說偈雲:
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
蓦直路相逢,大家諱不得。(禮拜)。
轉至韋馱菩薩座前,拈香合掌說偈雲:
威靈赫赫擁山門,曆經尖劫奉世尊。
普眼照破魔羅窟,寶杵摧邪扶正人。
回光瞻禮大雄覺,空花法界無喜嗔。
菩薩悲願難酬達,僧伽蒙益永安身。(禮拜)。
在大雄寶殿,虛雲長老合掌曰: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山河大地,萬象森羅。
盡皆是相,作麼生說個非相的道理。
時難只得同香火,莫聽旁人說是非。
方丈頂禮叁拜,引馨問詢。知客師領班進祖師殿。方丈問訊,上香,合掌說偈曰:
六耳不同謀,證龜卻成鼈。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
今說無法時,法法作麼說?
(顧左右雲)——一場露泄。
到法座前立住,舉請啓雲:
“官隨印轉,將逐符行,恭對人天,分明剖露。”
付與上首宣畢,即指法座雲——
“法筵龍象衆,當觀第一義。乃雲,昔年曾離此山去,千手大悲攔不住,今朝又向此中來,優昙花向半天以,一來一去,曆曆分明,今日昔年,頭頭合轍。所以,道只解舊時人,不解舊時行履處;正當恁麼時,不涉來去一句。作恁麼道,夯峰頂深夜坐,天風吹送海潮來。”
接著維那師唱曰:
“谛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衆跟著大呼:“展具。”
方丈答:“不展具。”
衆再大呼:“禮謝和尚。”
方丈答:“不爲謝。”
方丈下座,行至中間,維那高呼:“恭送和尚回丈室。”
方丈答:“不肖送。”
虛雲長老心念偈雲:“行住坐臥皆是禅,語默動靜體安然。世出世間無分別,大道分明在眼前。”即入丈室雲:“新和尚,舊法座,新舊何曾有兩個?五十余年窮子歸,舍父逃逝誰解錯?一支聖箭射九重,熏臭鼓山成活墮。喝起狂瀾水逆流,白雲峰頂虛空破。”
是時,鼓山湧泉寺香花缤紛,氤氲雲集,缁素信衆,合掌念佛,共沾法喜……
卻說虛雲長老升坐不久,即發現寺裏龍蛇混雜,其中不乏險惡之徒,這些人欺負妙蓮和尚年老多病,多年來已占據寺廟爲所欲爲。虛雲長老來此不久,明顯地感受到了這夥人的騰騰殺氣……當務之急是要物色一個合適的當家人選。思忖再叁,他覺得觀本是最爲難得的人選,某晚,當打板安歇的聲音在甯靜的寺院回蕩之時虛雲長老即喚侍者道:“請觀本法師來丈室一談。”
侍者去請觀本法師空隙,虛雲長老禅坐閉目體會禅師的“面南觀北鬥。”
園悟乃宋代高僧,師承五祖法渲,與清遠禅師、慧勤禅師同爲法渲大師高足,園悟禅師人稱“叁傑”之首。公元1111年,他應親佛丞相張商英居士之邀,從四川來澧州靈泉禅院講經說法,其弟子在此整理了後人稱爲禅宗第一書的《碧岩錄》十卷,此書流傳日本,日本的一休和尚因此書得道。
虛雲長老靜坐後即入禅……在一片梵音聲中園悟禅師走上堂對虛雲長老道:“有條路明明白白,祖和佛全都知道——見面時當場出呈,見與聞不曾障礙。萬物不能將它遮蓋,千聖無法和它並肩。活潑潑地,無須承當;淨裸裸地,沒有糾纏,即使棒打如雨點,吆喝似奔雷,仍然沒有觸到向上的關鍵……何謂向上的關鍵?瞎了諸聖的眼,啞了山僧的口。中午敲響叁更鼓,面向南面觀北鬥”。
“中午敲響叁更鼓,面向南面觀北鬥。”——虛雲長老心裏正默念著這兩句話,忽有推門聲,知是侍者帶觀本法師來了,遂銳聲道:“中午敲響叁更鼓,面向南面觀北鬥。”
侍者聽了,問道:“中午敲響的怎麼是叁更時的鼓?”
觀本法師接口問道:“北鬥星在北,面向南怎麼去觀北鬥?”
虛雲長老道:“萬法于“我心”,“我心”是佛心。心存佛心,中午敲響的鼓你說是叁更時的鼓是也不是;放下即成佛,你既知北鬥星在北,面南也能觀北鬥。南與北、是與非、黑與白、成與敗……在“放下”者之眼裏,萬法如九九歸一,無差別、無分別、無對立,用此眼觀世界,南北沒有差別,是與非,白與黑,成與敗又有何不同?心歸一,豈不是莊子《逍遙遊》中所向往的“無所待”?如此,正如曹溪言:“若真修行人,不見世間過。””
觀本法師拜道:“我有事未明,不能放下,乞開示。”
虛雲長老道:“我平時教人放下,但是教你不要放下。”
觀本法師道:“我聽大和尚說“放下即成佛”,又爲何要我不要放下。”
虛雲長老道:““放下”即如莊子言“無所待”,“無所待”即空也!我要請你挑起來,不要放下——挑起來!”
觀本法師道:“我糊塗,請大和尚慈悲開示……”
虛雲長老道:“你本是富貴中人,已舍棄了;有一獨子,早令出家;至于錢財,你亦盡舍作佛事了,你舍家出家,又有什麼放不下?所以,你要挑起來,挑起如來弘法利生的大業啊!——待你某日再放下這副重擔,你內心必定無限清明矣!”
觀本法師泣涕受教。
虛雲長老道:“鼓山湧泉寺,海內名刹,曆史悠久,殿宇千重,爲閩邦第一名勝。你看,眼下,鼓山首座者有百余人,知客師八、九十,此中外叢林所無……我等慚愧,未擔負如來家業不說,只怕已成爲佛陀之敗家子矣!”
觀本法師道:“我原本以爲修行兩耳不聞窗外話,兩眼不觀身邊事,今聽您一席談,如夢初醒,只是……鼓山已形成派別,如毒瘤滿身,如何下手啊!”
虛雲長老道:“割,比不割要好,割一個,是一個;割兩個,算一對。”
觀本法師心憂道:“您九十有余,當以保重法體爲先。”
虛雲長老道:“生死因緣定,壽高彭祖也要亡,怕得老鷹喂不得雞。”
觀本法師道:“大和尚,弟子雖愚昧,卻不會吝啬色身。”
虛雲長老道:“我請你來,就是要你擔重擔的。”
觀本法師道:“大和尚盡管吩咐。”
虛雲長老道:“我請你做當家!”
觀本法師深感擔子沈重,遂道:“我恐怕難以擔當……”
虛雲長老自口袋裏摸出一張紙遞予觀本法師道:“西堂、東堂的人員安排我已做調整,請你過目……”
觀本法師接過紙左看右看,不曾見紙上寫有所謂的“人事安排”,只不過是把八大執事位置原原本本寫出而已。觀本看得糊塗,問道:“這……這就是大和尚安排的“人事”……?”
虛雲長老道:“你是當家,你心裏自有一本帳——不寫即寫。”
觀本法師頓悟道:“我明白了。”
觀本法師步出方丈室,遙望遠空,但見繁星滿天,自語道:“明日定是個大晴天!”
原當家師悟光走來,笑道:“觀本師一人在天之下賞星,不覺孤寒麼?有空不妨到寮房一敘。”
觀本法師隨悟光來到他的寮房。
一進房,觀本法師兀地一驚,但見原來大知客、二知客、叁知客都在,心中明白個八、九分,笑道:“不知各位知客師在此,觀本多有得罪!”
悟光道:“觀本師來敝寺已久,我一直未與法師親近,深感慚愧,今晚特請法師,飲清茶一杯……”
彼此客氣一翻,分賓主坐了,當家師悟光道:“今晚方丈大和尚請法師秘談不知爲何事……?”
觀本奇怪他們這麼快就得知了消息,可見虛雲長老一舉一動他們也了如指掌。大知客察覺觀本神色有異,道:“怎麼?觀本師有什麼不便直言之處?”
觀本法師道:“出家人有什麼不便直言之處?方丈大和尚找我,乃爲鼓山經板之事,鼓山經板最多,爲海內外所無,如蘇東坡居士在金山寺所寫《楞伽經》,無一懈筆,每字必帶筆一、二圈,爲東坡一生之精典,北宋椠藏之金山寺,鼓山得初掮本,募精工鑄棘梨,與金山本不辨,其余明代所椠各經,亦是豐富,可惜積于經坊敗架若幹歲矣,故方丈大和尚以整理板事囑之。”
當家師悟光道:“料想方丈大和尚夜請觀本師,怕不是僅爲經板之事吧?”
大知客道:“方丈大和尚可曾給你什麼東西?”
觀本法師道:“無!”
悟光見觀本不肯說真話,刹時把臉一變,一雙手伸向觀本法師,搜遍觀本法師全身僅只得一張未寫法名的執事表,觀本法師不免愈加佩服虛雲長老料事如神!
悟光沒看出什麼對自已不利的東西,放手道:“時候不早,不留觀本師了。”言罷,面帶微笑地送觀本法師出寮房。
觀本法師轉至大悲殿,蓦然有人一拳擊在他胸口,仰面八叉摔在地,夜裏認不清人,晃悠悠站身,那人又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他一個嘴啃泥摔在地,額頭碰在一口磚上,生疼,用手一摸,手掌心裏粘粘的,知是血,大叫道:“救命哇——!救命哇——!”
虛雲長老習以爲常地在入睡前打坐,聞呼叫,電閃般飛奔出屋,尋到觀本法師,看見他滿額是血,扶他到寮房,熟練地幫他包紮傷口,當家師悟光,大知客師、侍者等人聞訊先後趕到。悟光一進門顯得極爲“關心”,道:“阿彌陀佛!觀本法師,你叁更半夜出來幹啥?出來倒也罷了,怎麼走路不留神摔成這個樣兒呢?”
虛雲長老心存疑惑,反問:“是啊,怎麼走路不留神摔成這個樣兒呢?”
觀本笑一笑道:“人老眼花,走路一不留神就摔成這個樣兒了!”
虛雲長老亦笑道:“不摔不成人!摔破皮,留個神!”說著,吩咐侍者留下照顧觀本法師。
見長老欲走,觀本法師提醒道:“師父,您老已年過九十,俗話說,“老不欺少”,您…
《大和尚 虛雲長老傳奇 第十六章:重回鼓山》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