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德清師,我叫的就是你。”
德清一愣,道:“我剛到,你如何就知我了?”
小沙彌也不多說:“ 我師父叫你。” 于是導前,讓德清跟著他走。 至方丈室,德清見到了一個老和尚,便上前恭敬地頂禮。頂禮畢,老和尚道:“ 遠來不容易呀!” 並把一個座位給他。
德清就坐,問老和尚道:“ 此處好地方,地方很好,只可惜了大殿上沒有佛像?”
老和尚道:“ 外求有相佛,與吾不相思 。”
“哦……”德清似有所悟。
沈靜片刻,老和尚道:“德清,你遠道而來,欲何求?”
“回老法師,學人愧對父母,愧對天地,自覺罪業深重,從普陀山叁步一拜而來,只爲減輕罪業,如有多余功德,願回向父母,讓他們早離苦海。”
“你一路上可有過動搖之念?”
“不曾。”
老和尚道:“如此,可免除你一切罪業。”
德清叩首:“謝老法師。”
“從普陀至五臺,千裏迢迢,一路上有風有雨有霜有雪,有危難病痛,其間可曾偷懶?”
德清道:“不曾。”
老和尚道:“如此你父母可登極樂,免遭六道輪回,尚余功德你願意何爲?”
德清再跪拜:“如有多余功德,學人不敢有他求,唯求老法師開示——人間佛法如何住持?”
老和尚道:“龍蛇混雜,凡聖交參。”
德清又道:“五臺山有僧衆若幹,文殊菩薩在哪裏?”
老僧遂吟一偈。
德清把偈語記住了,隨後又道:“看天色已晚,學人可否在此挂單?”
老和尚:“你因緣未了,此處不能留你。”
德清離了老和尚,一路只顧去想那首偈語,不想又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德清以爲是小沙彌奉了師父之命叫他回轉。細聽之下又覺不對,那叫他的聲音十分熟悉。德清擡眼望去,發現原來是德悟在叫他。
德清吃驚道:“你如何知道我來了?”
德悟從德清肩上取下行李,道:“是香客說的。”
“哦……”德清這才記起,一路上確實遇到過不少上山來的香客。 “德清,我算是服了你了,這麼遠的路程,你竟然也拜了過來,這事換了誰都無法想像。”
德清道:“我不覺得有甚艱苦。德悟師,我覺得你這黛螺頂比別處香火旺盛。”
“何以見得?”
“剛才我在一個廟裏就見了一千余僧衆。”
德悟道:“德清,你不是在說夢話吧?”
“我沒說夢話,是真事。”
德悟認真道:“我看你是一路上累了,才說出這種話來,我們全五臺山怎麼算也不到幾百人!過年有人想供千僧齋,我們把所有人找來也湊不夠。”
德清亦認真道:“我剛剛才在金剛洞見到有很多和尚。”于是將剛才所見與德悟說了。
德悟道:“這山上只有黛螺頂,從未聽說過有金剛洞——德清師,你恐怕是遇到文殊菩薩了!”
德清一聽恍然大悟,對德悟道:“我們再找他去!”
德清于是回頭,德悟亦跟在德清後面。眼見天色已晚,仍沒找到金剛洞,德悟道:“寺院裏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看來是我修行不夠,無福分見到菩薩,德清師我先回去了。”
德悟走後,德清仍虔誠地跪拜尋找,天黑了,也沒有放棄……一直到天亮了,德清發現他還在原來的地方……此時,他才不得不放棄。
德清帶著遺憾上了大螺頂,入寺,先拜站壇殿,此殿殿內主供站壇佛,釋迦牟尼佛不是常見的趺坐形樣,而是站立于佛壇之上;拜畢再入,第二座大殿爲五文殊殿,正面叁間,側面兩間,外加半間寬的四面回廊,單檐歇山頂。殿內供奉集五座臺頂五種文殊法像于一室的五文殊——正中殿壇上,中間供中臺孺童文殊;左側供北臺無垢文殊;右側供南臺智慧文殊;左側殿壇供東臺聰明文殊;右側殿壇供西臺獅子吼文殊……
第叁座殿懸于山頂,殿階臺下長有一松一拍兩株樹,松在北端,柏在南端,圍粗丈許,乾隆詩中所稱“階下千年不老松”正是此樹。松柏樹高大直立,無有彎曲,望去有如戟指藍天,爲寺宇生色不少。
德清拜完,站在此處極目遠望,但見南臺、中臺、北臺橫出天際,與寺院背靠著的東臺綿連在一起,象是天然大屏障,圍護著臺懷腹地的寺廟建築群。俯瞰臺懷,又見殿宇鱗次,樓閣峥嵘,佛塔對峙,石階層疊,琉璃瓦反射著金光,紅圍牆一道又一道,呈現出一派佛國風光。正是——
無窮松韻清雙耳,不盡雲山豁兩眸。
卻說德清拜完了黛螺頂諸菩薩,算是功德圓滿了。當他站在頂上看遠處景致,有一小沙彌走來問到:“這位可是德清師?”
“正是。”
沙彌道:“我們寺正在做法會,德悟師在大殿幫人做功德抽不出身來,讓我來關照你。”德清道:“你且忙去,給我安排一住處即可。”
小沙彌帶德清去了寮房,德悟一會讓小沙彌送來中午飯。
齋後,德清困意上來,也不等德悟過來看他就上床睡了……睡得正酣,突然被一種聲音吵醒,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黑了。忽然想起該去拜智慧燈,好好參悟上山途中夢到的那首偈語。從廟裏出來,廟裏四處無人,只有一個打梆子的和尚,一問已是子夜過後,才知道這一覺睡了六七個時辰!如果不是被梆聲驚醒,不知還要睡到什麼時候。想到此,德清明白過來:愈辛苦處,愈覺心安。
德清在黛螺頂點燃智慧燈供俸文殊菩薩,然後到殿外觀景,這第一夜無所見。第二夜見北臺頂一團火,飛往中臺落下,少頃分爲十余團,大小不一。
第叁天一早,德清剛剛起來,德悟領著悟性來看他。原來悟性是從顯通寺過來給他送行李的。德清道:“德悟師,你寺裏有事情,你且忙去。”
德悟道:“法事已畢,特來陪你說話。”
悟性道:“德清師,你的事我聽德悟師說了,你回頭找到文殊菩薩了麼?”
德清搖頭:“不曾。”
叁個人于是一番感歎。德悟又問到德清是否還記得菩薩說的那首偈語。德清道:“記得。說是——千峰頂上色如蘭,誰問文殊誰對談?欲知清涼多少衆,前叁叁與後叁叁。”
叁人認真揣摸。德悟望著德清道:“這首偈子看似簡單,可認真一想,卻發現可以橫看也可豎看,橫看是表面意思,豎看又是一個意思。”
德清道:“正是。這就是菩薩的過人之處。”
悟性道:“德清師,這乃是文殊菩薩托夢開示你,你能明白意思麼?”
德清認真道:“這“前叁叁”我懂了,應該說的就是我叁步一拜用了叁年時間到了五臺山,那“後叁叁”實在不知何意。”
德悟道:“連你都不懂,我等更不屑說了。”
是夜,德清複如前,又見中臺空中叁團火,飛上飛下,北臺現四五處火團,亦大小不同……看著火團,德清刹那間心明眼亮,天地間恍然一片光明,這正是——
消得一分習氣,便得一分光明。
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十分菩提。
次日一早,天空明澈如練,德清起來站在寮房門囗心裏想著那首偈語,眼眼卻凝視對面的懸崖……那懸崖上兀自聳立著一株千年古樹,在淡淡的晨曦裏自成風景……看著看著,德清恍然頓悟——
這個微妙義,聖凡本來同。
所說不同者,麻外錯求繩。
心已法法通,雨後山色濃。
了知境緣幻,涅槃生死融。
光緒十年七月初九日,德清在黛螺頂開悟,時年四十五歲。
卻說德清正觀景,身後有人叫他:“德清師我就要回去了,你安心在這裏待,有興趣時隨時可來顯通寺。”
叫他的正是悟性,他見德悟也跟在悟性後面來了,遂道:“二位來得正好,德清也就此別過二位。”
德悟吃驚道:“德清師何故就走?是我怠慢你了?”
德清道:“你說到哪裏去了,你我情同手足還說出這番話來?”
“那你爲何要走?”
“我出家是爲了成佛,在此處能成佛麼?”
德悟反問:“你到別處能成佛麼?”
德清不說話,把二位領到屋子外面手指著遠處問到:“你們看到什麼了?”
二人順著德清的手看過去。德悟不解地:“看到山,看到石頭。”
“還有嗎?”
悟性道:“還有樹。”
“對。樹長在什麼地方?”
二人異囗同聲:“長在懸崖上的石縫裏。”
德清點頭:“沒錯,是長在石縫裏,你看它有多在年紀了?”
德悟道:“反正它誕生在那裏,幾百歲、上千歲也說不清。”
德清認真道:“是的,與它同時代的樹早不在世上了,唯有它因爲身處在險境,遠離塵世,才曆經滄桑,自成風景,之後仍能供人景仰……二位師兄知道它憑借什麼屹立世上的嗎?”
二位搖頭:“不知。”
德清道:“它憑借的是根!它自身並不起眼,可它的根伸到了它所有能去之地……學佛也一樣,要博采衆家之長再自成一派……從今日起,德清就開始遊曆各大寺廟,多年後重逢,希望我不再是現在的樣子。二位,德清先去拜謝文殊菩薩再走,是他開悟了我。”
德清去了,悟性問德悟:“莫非那首偈已經被他破解了?”
德悟搖頭:“不知道,這幾個晚上他天天觀智慧燈,應該是開悟了吧。”
德清拜謝了文殊菩薩,回到寮房把吳則平所贈行李贈予二位,只帶一缽一衣離開。
德悟、悟性就送他下山。至他上山做夢之處,德清對德悟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二位請回轉。”
德悟傷感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重逢……”
德清道:“不可如此作想。”
德悟道:“該作何想?”
“今日我們不在道別,應是下一次重逢的開頭。”
德悟、悟性皆大悟。
卻說七月初十日,德清離了黛螺頂由華嚴嶺向北行,朝北嶽恒山。至虎風口,直上,入“朔方第一山”石坊。進香下山,至平陽府(臨汾),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堯廟,甚壯麗。南至蒲州(晉西南)盧村,禮漢壽亭侯廟。渡黃河,越潼關,入陝西境,至華陰,登太華山,禮西嶽華山廟,至陝西西南大香山觀音寺。
大香山又名叫叁石山,在銅川西北約百裏處,是符堅之女的坐化之所。說及此寺,就繞不開一個高僧——鸠摩羅什。
鸠摩羅什(公元 344 ~ 413 年),天竺人(印度),生于西域龜茲國(今新疆庫車縣)…
《大和尚 虛雲長老傳奇 第十一章:》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