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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密對馬祖道一的研究

  宗密對馬祖道一的研究

  董群

  內容提要:唐代高僧圭峰宗密對禅法的全面研究中,對以道一爲代表的洪州禅做出了非常著力的研究。宗密理出了道一以叁個重要階段爲代表的生平和以章敬晖正傳的法嗣,概括了道一禅法“一切是真”、“念念全真爲悟,任心爲修”和“觸類是道而任心”的特點,並對道一禅法提出了全面的批評。考察宗密對道一的研究,對于我們全面了解道一的思想、反省禅宗或中國佛教發展史是有重要意義的。

  關鍵詞:宗密 道一 研究

  作者簡介:董群(1961一),哲學博士,東南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多所高校(研究所)兼職或客座研究員,研究方向:宗密佛學思想、禅學、佛教倫理。

  中國佛教思想史上對于馬祖道一的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以目前掌握的資料,恐怕以學術和思想型高僧圭峰宗密爲最早,亦最具原始性參考價值。這種研究涉及對于道一生平和法嗣的基本記錄,道一禅法的基本概括分析,以及對于道一禅法的批評,這是一種批判性的學術研究,當然也不可避免地帶有荷澤宗的立場。了解宗密對道一的看法,對于全面認識道一爲代表的洪州宗,反省中國禅宗乃至中國佛教的發展是有重要作用的。

  宗密對道一生平及法嗣的敘述

  宗密對道一的研究,是以道一後來的弘法地洪州,歸入洪州宗一類。洪州宗是宗密禅學研究批判中的最重要的一派,《禅源諸诠集都序》所列十家之一(稱江西),《圓覺經大疏》及《大鈔》所列七家之一,《禅門師資承襲圖》所列四家之一。對于馬祖生平的描述,比較集中于《大鈔》:

  疏“有觸類是道而任心”者,第四家也,其先從六祖下分出,

  謂南嶽觀音臺讓和上,是六祖弟子,本不開法,但居山修道, 因有劍

  南沙門道一,俗姓馬,是金和上弟子,高節志道,隨處坐禅,久住荊

  南明月山,後因尋禮聖迹,至讓和上處,論量宗運,徵難至理,理不

  及讓,又知傳依付法,曹溪爲嫡,便依之修行。住乾州、洪州、虎

  州,或山或廓,廣開供養,接引道流,大弘此法。

  後來在《禅門師資承襲圖》中的敘述,增加了在洪州的經曆:

  洪州宗者,先即六祖下傍出,謂有禅師,姓馬,名道一。先是劍

  南金和尚弟子也(金之宗源即智诜也,也非南北),高節至道,遊方

  頭陀,隨處坐禅。及至南嶽,遇讓禅師,論量宗教,理不及讓,方知

  傳依付法,曹溪爲嫡,乃回心遵禀,便住虞州、洪州,或山或廓,廣

  開供養,接引道流。後于洪州開元寺弘讓之旨,故時人稱號爲洪州宗

  也。讓即曹溪門傍出之派徒(曹溪此類, 數可千余),是荷澤之同

  學,但自率身修行,本不開法。 因馬和尚大揚其教故, 成一宗之

  源。

  根據宗密的記述,道一生平中的重要時期分爲叁個。一是四川時期。道一,俗姓馬,四川劍南人,金和尚的弟子,金和尚即無相禅師,新羅籍僧,劍南淨衆宗系。二是南嶽時期,道一遊方各地,尋聖參禅,到南嶽,歸于懷讓門下。宗密此處簡略的記述,依稀可辨以後禅籍中關于坐禅、磨磚之論的基礎。叁是洪州時期,在洪州開元寺弘法,成就洪州一宗,影響叢林。

  後起的禅籍中, 《祖堂集》記載,道一(

  一788),漢州十方(什邡)人。《祖堂集》只述其在洪州的應機對答,未言其在四川的經曆。《宋高僧傳》記載,道一(709—788),與宗密的記載稍異是,在四川時,道一是受業于唐和尚,即淨衆宗處寂禅師,而不是其弟子金和尚。

  根據宗密的記述,道一洪州宗的傳承脈絡是:六祖惠能——南嶽懷讓——馬祖道一。在《禅門師資承襲圖》神會一表中,宗密列出的洪州宗師承正旁稍詳,即:南嶽讓——洪州馬——章敬晖。在洪州馬的旁出位置,列有百丈海、西堂藏、興善寬叁人,另又標出“江陵悟兼禀徑山。”這是他認爲到他這個時代爲止,洪州宗的重要人物譜。

  南嶽懷讓(677—744),宗密沒有對其作出更多的描述,認爲只是一個不開法而自己修行的禅僧,顯而易見,宗密認爲他的地位是馬祖道一等後人的禅法將其擡起來的,是所謂“因馬和尚大揚其教故,成一宗之源。”但並沒有否定是禅理修養之高深,因爲道一和其論禅法,道一終究“理不及讓”。

  道一的弟子中,宗密列出的重要人物是章敬晖,而和後來流行禅史以百丈懷海爲道一正傳的觀點不同。章敬晖即懷晖,俗姓謝,泉州人,依《祖堂集》所載賈島所撰碑銘中“始丙申,終乙未。”其生卒年當爲756—815,《祖堂集》自身的記錄則只記卒年,爲元和十叁年(818年),依《宋高僧傳》,則爲754—815。宗密將其列爲道一的嗣法弟子,這恐怕是對宗密時代懷晖在禅界的實際地位的反映,宗密的判斷標准之一可能是禅師和中央政府的關系,他本人以及荷澤會都有這樣的經曆。章敬懷晖也曾被诏入宮中,“元和中,奉征诏對,位排僧錄首座已下。……敕奉遷爲首座。”《宋僧傳》則記爲“元和叁年,憲宗诏人于章敬寺毗廬遮那院安置,……複诏入麟德殿賜齋,推居上坐。”其在禅界的地位,賈島稱其“無官品,有佛位。”《祖堂集》也稱他“大震雷音,群英首伏。”就是百丈懷海也推薦僧人去請教章敬,“教僧去章敬和尚處。”可見,懷晖在元和年左右時于京師和禅界都是風雲人物,而懷海等人確實只是個“山僧”,宗密的看法是有根據的,但是,禅僧的政治運作能力和禅法思想並不是可以完全等同的。

  被宗密列爲洪州馬祖道一旁出的有百丈海、西堂藏和興善寬叁人。

  百丈懷海(720—814)在各種禅宗燈錄中是道一的正傳,但在宗密這裏只是旁出,雖然他製定禅門清規,影響極大,後世評價也高,但可能他是個山林僧,與中央政府也沒有直接的接觸,沒有人宮的記錄,在政府中的影響自然沒有懷晖大,也沒有同時的智藏和惟寬大,在《道一禅師塔銘》中舉出的道一的主要弟子中,沒有懷海,也就是說,在當時的一般評價中,在道一門下,懷海並沒有被突顯出來,宗密將其列爲旁出,不是無根據的,但又列在旁出者中第一位,應該說還是很重視他的。

  西堂智藏,《祖堂集》稱“不知終始。”依《宋高僧傳》,其生卒年則爲735—814,《西堂大覺禅師碑銘》稱其“年十叁,首事大寂于臨川西裏山,又七年,遂授之法。大寂將示化,自鍾陵結茅龔公山,于門人中益爲重,大寂沒,師教聚其清信衆,如寂之存。”這說明他極受道一重視,甚至似乎是道一之禅法正傳, 《宋高僧傳》也有“得大寂付授納袈裟”之說,這裏所謂付袈裟,可能只是一種付法的比喻,非真有袈裟而付。在道一門下,外出與官員或國師打交道的事,多派智藏擔任。

  興善惟寬(755—817)當時也是個熱門人物,元和四年(809年)被憲宗诏于安國寺,次年诏入宮問道,白居易曾四次問法,後爲其撰寫碑文,即《傳法堂碑》,現存其文集中。他與智藏的名聲當時是並列的,兩人南北相應,“惟寬宗于北,師(指智藏)宗于南,又若能與秀分于昔者矣。”惟寬與懷晖的名聲也是並列的,“元和中,寬、晖至京師,揚其本宗,法門大啓,傳百千燈,京夏法寶鴻緒,于斯爲盛。”也就是說,懷晖、惟寬、智藏叁人,均爲道一門下最出色者。

  宗密又說“江陵悟,兼禀徑山。”這個江陵悟,在權德輿的《唐故洪州開元寺石門道一禅師塔銘》中提到有門徒道悟,在《傳法正宗記》中言道一的弟子有“大會山道晤。”宗密在這裏突出道一的這個門人,主要在于揭示洪州宗和牛頭宗之間的密切關系,這裏的徑山,指徑山法欽(714—792),號國一,道悟谒見徑山之事, 《宋高僧傳》卷10有記載。西堂智藏也曾“谒徑山國一禅師,與其談論周旋,人皆改觀。”

  宗密對道一禅法的分析

  宗密對道一禅法的分析,體現爲在洪州宗禅法的研究中,宗密將其禅法特征概括爲“一切是真”,“念念全真爲悟,任心爲修”,“觸類是道而任心”,具體的解釋是:

  起心動念,彈指、磬咳、揚眉,因所作所爲,皆是佛性全體之

  用,更無第二主宰,如面作多般飲食,一一皆面。佛性亦爾,全體貪

  嗔癡造善惡受苦樂故, 一一皆性。意以推求, 而四大骨肉,舌、齒、

  眼、耳、手、足,並不能自語言見聞動作,如一念今終,全身都耒變

  壞, 即便口不能語,眼不能見,耳不能聞,腳不能行,手不能作,故

  知語言作者,必是佛性。四大骨肉,一一細推,都不解貪嗔,故貪嗔

  煩惱並是佛性,佛性非一切差別種種,而能作一切差別種種,意准

  《楞伽經》雲:如來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與造一切,起生受苦樂與

  因俱。又雲:佛語心。又雲:或有佛刹,揚眉動睛,笑欠磬咳,或動

  搖等, 皆是佛事。故雲“觸類是道”也。

  言“任心”者,彼息業養神(或雲息神養道) 之行門也。謂不

  起心造惡修善,亦不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將心還修于心, 惡亦是

  心,不可以心斷心,不斷不造,任運自在,名爲解脫人, 亦名過量

  人,無法無拘,無佛可作。何以故

  心性之外無一法可得,故雲但任

  心即爲修也。此與第叁家(即保唐宗——引者) 敵對相違,謂前則

  一切是妄,此即一切是真。

  《禅門師資承襲圖》中對此宗的思想概括與此同,只在“佛性非一切差別種種,而能造作一切差別種種”一語後,又稍作解釋:

  體非種種者,謂此佛性非凡非聖,非因非果,非善非惡,無色無

  相,無根無住,乃至無佛無衆生也; 能作種種者,謂此性即體之用,

  故能凡能聖, 能因能根(果

  ),能善能惡,現色現相, 能佛能衆生,

  乃至能貪嗔等。若核其體性,則畢竟不可見,不可證,如眼不自見眼

  等;若就其應用, 即舉動運爲, 一切皆是, 更無別法而爲能證、所

  證。

  用明珠和其所現之黑色爲喻,宗密這樣歸納道一的觀點:

  即此黑暗即是明珠,明珠之體永不可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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