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如“唯願最近現法卡瓦格博,乃聖地主與刹土神祇,宏揚利樂來源聖佛教,使諸佛教大師皆長壽。修行正法平息病魔難,長壽增財製伏人與天,遏製魔難障礙驅怨敵,成爲意樂如法成就業。”這裏說明了弘揚佛法離不開作爲護法神的當地神山的鼎力相助。
特別是藏族居民按照自己的神山崇拜的思想觀念,給至高無上的神山在大自然中劃定專門的地界,成爲自然環境中最神聖的區域,也是人類不可隨意侵擾的聖潔之地。以卡瓦格博神山爲例,其內轉經和外轉經路線,則是神山地域的界標,其中外轉經路線是神山的整個疆界,而內轉經路線則是其中的核心地區,而且轉經路上充滿著濃郁的藏傳佛教的氛圍,如“在大路的上部有勝樂的手印與足迹。在曲夏的源頭有天然的怙主六種姓如來,在曲夏道路的上部有天然閻羅可畏的遺體;在其大道的上部有天然《甘珠爾》和《般若》經書;在道路的下部有天然的佛塔和寶瓶。在阿色大道的上部有中陰狹道,在隆那的谷水正前方有鴉面護法神、本尊金剛亥母等的天然咒具。在多克拉的右方有天然的七佛,在左方有天然的空行母長壽五姊妹和永定地母十二尊,在前面有天然的佛薄伽尊和五佛。又在山嶺前有天然的怙主叁佛、馬亥明王父母和觀世音羯沙流波垢,在山後有鴉面護法神與妙音天女的白螺神湖。若朝拜此妙音天女湖,便能消除一切災禍、內外障礙。在此還天然住有明光閃爍的怙主文殊和彌勒等八大隨佛子。”這段引言雖然只是轉經路上一小段路程中的景物介紹,但足可領略卡瓦格博神山與藏傳佛教之間的密切關系,兩者相輔相成,共同維護著神山或宗教的神聖性。
四、中小型神與現實生活
根據有關資料和實地考察,迪慶藏族地區的神山包括大中小型神山,其數量之多,可謂數不勝數,僅德欽縣境內就有300多座大小神山。其中大型神山就像卡瓦格博神山,具有全藏區性的影響,其信徒範圍極爲廣泛;中型神山也在一個地區或若幹村鎮或村落內有著很強的影響力,如同中甸縣境內的意達日佳朗姆神山和噶丹旦松神山;小型神山是指每個自然村甚至每戶人家供奉的專門性的神山。而藏族居民除了不定時地去祭祀大型神山外,對附近的中型神山在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必須上山大祭一次;面對最近的小型神山一般每二叁天祭祀一次;同時,每天在自家屋頂的香爐裏不斷地煨桑祭祀諸多神山。藏族居民之所以一代代持之以恒地崇拜或祭祀神山,其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消除人世間的天災人禍和求得安康幸福,以及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和六畜興旺,甚至遇到幹旱求雨或秋季抗雹,也要向神山祭祀求助。故神山在藏族居民的現實生活中占據著無所不能的地位。
根據實地考察,迪慶中甸縣(現改名爲香格裏拉縣)建塘鎮紅坡村境內有一座中型神山,叫噶丹旦松(dgav-ldan-bstan-srung)神山,其特質爲武將形象,手持長矛、利劍,腰挎弓箭,坐騎一頭花牦牛,顯得威風凜凜。在神山頂端有一座小聖殿或神廟,裏面供奉著該神山的塑像和壁畫並設有祭壇,主要供人們向神山膜拜和祭祀之用;此外,在神山周圍的村落也設有祭壇。藏曆每月十日和十五日,是對神山供奉朝拜的小型祭祀日,其祭祀形式可根據每人的時間和條件或在村落祭壇向神山祭祀、贊美和禱告;藏曆五月十日,則是神山最隆重的祭祀日,周圍的村民男子都要上山去舉行盛大的神山祭祀活動,主要用糌粑和香木煨桑,以及插旗杆、撒風馬,並高呼神山之名和誦唱神山贊美詞;特別是此次祭祀神山時必須邀請僧侶在祭神壇前念誦神山經文,並向神山祈禱其子民和平、安康和幸福,以及祈求神山給予農業豐登、畜牧興旺。此次祭祀神山的活動需要持續兩天多時間,故人們在神山祭壇周圍搭棚留住。這種祭祀神山的活動代代相傳,從未間斷,而且每次祭祀活動,就神山本身而言,使神山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煥然一新,更加神聖、親近,而對廣大民衆來說,則可使他們得到一次心靈上的安慰和行爲上的矯正。特別是藏族居民通過神山崇拜,確立了神聖的神山區域或領地概念,並在這一區域內既不敢打獵,又畏懼隨意砍伐樹木。毫無疑問,神山崇拜在人們保護生態環境中起到一種威懾作用。
除了上述藏族居民對中型神山的崇拜之外,許多自然村或個體人家對衆多小神山也極爲崇拜。如中甸縣(香格裏拉縣)紅坡村次遲頂自然村裏的捷姆(rje-mo)神山,雖然離村落很近,但由于神山崇拜的緣故,村民不敢在神山區域內伐木打獵,故至今捷姆神山境內的自然環境處于良好狀態,不僅山上的樹木郁郁蔥蔥,而且林中出沒不少野生動物。由于神山崇拜在藏族居民中具有根深蒂固的文化基因,人們雖在遠離神山的建塘鎮蓋房,但其大門也要朝向自己家族的神山方位,以此表示對神山的崇敬或得到神山的保佑。由此可見,神山崇拜在藏族居民的生活習俗中占有重要地位,尤其在同周圍生態環境處于一種協調和諧的狀態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五、神山崇拜與生態保護
藏族居民一旦建構有根有據的神山領地概念之後,其境內的所有動植物,甚至河流、湖泊和岩石等一切景物都被賦予一種神聖性,與其他環境中的一草一木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如“彼處的一切藤竹樹木花卉皆是空行母的生命樹,一切飛禽走獸皆是勇士度母的化現,有些是家畜和家犬,無需畏懼它們。一切果木森林皆是天然的傘蓋、寶幢、飛幡和垂帷。”可見,倘若其竟內的一切飛禽走獸皆爲神山的家畜,人們捕殺這些野生動物,等于直接侵害了神山本身,無疑會遭到神山的加倍懲罰,可能會發生天災人禍等災難。因此,藏族居民嚴于律已,忌諱在神山領地砍伐樹木,捕殺動物。甚至在神山領地破土建造聖殿或廟宇,也要向神山祭祀,請求饒恕。如“尤當爲于此聖地,修造叁寶廟宇時,挖土鑿石砍樹等,請勿忌恨與惱怒,令此諸事順利成。”由此可見,建造聖殿或廟宇本身雖然也是屬于一項神聖性的事業,但是還要獲得神山的寬容。同時,卡瓦格博神山腳下的藏族居民作爲神山的子民,爲了生存的需求不得不在神山腳下耕地、建房以及上山放牧,還要不時地在邊緣地區砍伐樹木、上山采藥,甚至個別人獵,使神山領地成爲自己的生活家園,共享神山領域提供的各種自然資源。盡管如此,當地的藏族居民格外敬畏神山,他們在一般情況下不敢侵擾神山領地,更不用說在神山核心地區伐木打獵,只有采藥和洗藥泉和或溫泉等與大衆健康有關的活動,在神山領地不受嚴格限製,相對自由,因爲疾病自古以來始終是人們的一大災難,無論神山還是宗教都必須關注這一問題,而且人們對神山和宗教都賦予一種解除病痛的功能,並寄予厚望。比如“至清康熙十叁年(1674),蒙藏兵入境,拆毀所有噶舉派寺廟,強迫改宗格魯派,唯罕批寺在符咒、治病等方面在群衆中有較深影響,由大中甸境老民出面要求,並得到清廷官員從中說情,方仰承皇恩保留罕批寺而改名“承恩寺”。”這一例子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治病救人在廣大藏族居民生活中占有的重要性。同樣,神山作爲藏族居民培育或供養起來的神靈,治病救人也是其不可推卸的責任,故在卡瓦格博神山領域中産生不少能夠醫治各種疾病的溫泉或藥泉,慕名前來治療的病人絡繹不絕。
總而言之,迪慶藏區栩栩如生的崇山峻嶺、高山雪峰以及數不勝數的動植物或生物,爲當地藏族人民的神山崇拜創造的豐富多彩的客觀條件。而在迪慶藏區的衆多神山中又以卡瓦格博著稱于世,我們通過這座著名神山,可以窺見迪慶藏族居民崇拜神山奧妙之處,假設藏族居民對藏傳佛教的信仰是一種體現來世主義的社會行爲的話,那麼神山崇拜則是他們注重現實的一種思想觀念或文化習俗。特別是從現代生態保護的角度去看,迪慶藏族居民對神山的崇拜不僅是人類同自然環境和諧相處的一種古老觀念,而且在維護生態環境方面也起到積極的作用。
可以說,神山崇拜是藏族地區普遍流行的一種帶有濃厚民間氛圍的傳統信仰模式,在世界宗教信仰範圍內,既異于自然崇拜,又別于圖騰崇拜,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正統宗教信仰,故暫時歸類于民間信仰的範疇之內。它兼顧世俗世界與神性世界,此岩世界與彼岸世界。因而既有神聖性的一面,也有世俗性的特質。特別是藏族人通過神山崇拜,不僅在人與自然之間建立了一種有章可循的秩序,而且同生物界了構築了一種平等、和睦的關系。也就是說,迪慶藏區的每座神山及其周圍的自然環境很早就形成爲一個個名副其實的帶有原始性質的自然保護區,而且正同當前國家或政府倡導建立起來的自然保護區直接接軌,爲當今保護環境、維護生態平衡産生了積極影響。
《論迪慶藏區的神山崇拜與生態環境》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