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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年間新舊唯識之論爭▪P3

  ..續本文上一頁然後再以此去批判護法。所以,印順批判守培“然彼非真能知真谛者,第假真谛之名,欲以籠統之圓融,摧精微之法相耳”[54],是有一定道理的。

  印順當時在閩南佛學院,他對守培的印象,受到當時閩院師生的影響。因爲守培與象賢爭辯唯識空有時,對唯識宗采取敵對的態度。守培在解說《八識規矩頌》時,依照自己的觀點而強解一番,當時閩院師生都稱他爲知見不正的“外道”。[55]印順正是在這種風氣下,對守培進反駁。印順批判守培《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一點意見》,分爲叁個方面。一、“不顧史實”,這是批判守培以《起信論》爲“純清潔白”大乘、護法則“玄色滿面”等印度佛教史的誤解;二、“未窮教理”,批判守培在教義理解方面的不足;叁、“成見太深”,批判守培將所有錯誤盡歸于護法。

  印順維護新譯唯識的正確性,主張“約畢竟無性而說,則無佛性言,是究竟了義之說,非方便也”[56],批判舊譯“若立真如名阿摩羅識,應有生滅,應是有爲所攝,名爲識故”。同時,印順當時是從叁論、唯識入門,1931年,他學習太虛的融貫方法,創作《抉擇叁時教》,對于智光的叁時教,唯識宗的叁時教,抉擇而予以融貫。[57]因此,印順在闡釋唯識的思想時,則融貫中觀的立場。印順從諸法實相出發,一切諸法所知性相,離于言說及假智诠,法爾如是,絕待絕待,有尚不有,豈容言空,迥絕二邊,歸無所得,是則有空,皆戲論也。印順說:

  依他起,即是法相;彼圓成實,即是法性。法性法相,二不相離,相不離體,體不離相,無相之體,世所無有。……依他起法,亦有亦空。雲何名有?唯識所現性之相故。地上量智正所緣故,非惟俗有真不無故,畢竟空中宛然有故。雲何名空?勝義谛中虛妄假故,法體離言非情有故,非有似有如幻事故,宛然有中畢竟空故。無著依初,龍樹依後,有空雖別,無所爭競。若言定有,則墮小乘,執有相法。若言定空,有所得大,惡取空見。[58]

  印順以法相與法性的關系,解釋依他性與真實性。這樣,依他性爲畢竟空中宛然有,真實性爲宛然有中畢竟空,真空不礙妙有,妙有不礙真空,最後落實到無著與龍樹則無所競爭,二者都是從不同方面诠釋了諸法實相。

  而且,印順從中觀的立場解釋叁性、叁無性,二者體一而義二,非互相破,而是相互相成。叁自性是表诠門,叁無性是遮诠門。依他性、真實性是真實的法體,從理上自不可言,非有非無、非非有非無、非亦有亦無,性相具足,真實不虛而不是空花。但是,凡情不能正確理解,于是在依他性、真實性增益成分別性;所以,諸聖者慈悲,說叁無性,遣除增益的邪見,顯現諸法實相。

  所以,守培是“舊譯無一非處,新譯無一是處”,而印順則“舊的都錯,新的都對”。但是,二者的基本立場不同,守培是從《起信論》、《楞嚴經》等真常唯心思想出發,對舊譯進行解釋,對新譯進行批判;印順則是從中觀的緣起性空出發,而且對唯識進行融貫與诠釋。

  守培與印順的論爭,是重“信”與重“解”的論爭,一位耆宿僧寶,見解獨特;一位學界新秀,嶄露頭角,敢于挑戰權威。這次論爭的結果,引起印順內心的反省:

  這是千百年來的老問題,舊譯與新譯的思想對立,難道都出於譯者的意見?還是遠源于印度論師的不同見解,或論師所依的經典不同呢?這是佛法中的大問題,我沒有充分理解,又那裏能夠決了![59]

  印順對守培的論爭,雖然具有一定的理論依據,但是很大一部分出于意氣。所以,這次論爭讓他反思到自己對舊譯的不足,亦讓他生起自求充實的願望,所以才到普陀山閱藏。

  同時,這次論爭引發了印順對舊譯的重視與同情。1941年,他爲演培、妙欽、文慧講《攝論》時,便漸漸樹立了他的“中間路線”:

  嘗以今之學者,多偏據奘傳之說,於《攝論》本義多昧,乃亦樂爲一談。依《世親釋》通無著《論》,間取《中邊》、《莊嚴》爲之證。如種識辨叁相,陀那即末那,染意緣種子,自心爲本質,見相成唯識,遍計依他等如幻,依他具二分,鏡智體常住:異義紛披,每異奘傳之說。[60]

  印順在《攝大乘論講記》、《如來藏之研究》等書中表達了他對舊譯的觀點:真谛將如來藏學糅入瑜伽學,如《攝論釋》;將瑜伽學糅入如來藏學,如《佛性論》:真谛存有調和二系的意圖。調和二存的基本原理,是出于《攝大乘論》的,真谛是將《攝大乘論》的微言,引申而充分表顯出來。[61]

  印順出版《攝大乘論講記》後,曾經請教于守培;守培亦回了一封信,表示他自己的意見。另外,守培亦曾經批評印順《中觀今論》爲“中道的方法論”,並且引用了“不偏之爲中”、“未發之爲中”來解釋中道。可見,法義的論爭,互相發揚問難,使佛法的真義更加發揚光大。

  叁、結 語

  唯識學在近代的複興與弘揚,使人們對唯識教典、義理有深入的整理、研究、闡述。繼唐初新舊唯識不同的整理與歸納之後,在民國年間引發了一場論爭。1931年,梅光羲在《海潮音》發表了《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太虛在《海潮音》同時發表了《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于是,引起當時佛學界的論爭,守培寫了《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一點意見》,一一加以辨正,以爲地論學派、攝論學派的思想是正確,而玄奘所傳的唯識今學則是不對;印順則爲唯識宗作辨,反其道而行之,“舊的都錯,新的都對”,二人便有一段文字爭辨因緣。

  梅光羲以安慧、真谛之學爲“過渡唯識學”,護法則是唯識學發展的最高階段。太虛則以菩提流支所傳譯爲“泛世親學”,真谛則誤傳了世親的思想。守培是從《起信論》、《楞嚴經》等真常唯心思想出發,對舊譯進行“我意”的解釋,對新譯進行批判,“舊譯無一非處,新譯無一是處”。印順則維護新譯唯識的立場,“舊的都錯,新的都對”;從中觀的緣起性空出發,對唯識進行融貫與诠釋。這次論爭引發了印順對舊譯的重視與同情,最終確立了他對舊譯唯識的“中間路線”。

  [1] 霍韬晦指出,中國近代唯識宗再興的機運在于:一、唯識宗在東西文化對壘中的印度文化與東方文化的雙重身份,二、唯識宗的學理能夠與現代學術相應,叁、唯識宗的學理能夠獨樹一幟,四、唯識宗的學理究竟。見《絕對與圓融——佛教思想論集》,臺北:東大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第28-36頁。

  [2] 近代對唯識義理的論爭,主要有:1、相宗新舊二譯不同之辯,2、法相、唯識爲二宗之诤,3、唯識學源流,4、相、見同種、別種之辨,5、對真如緣起說的批判。參考陳兵、鄧子美《二十世紀中國佛教》,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年,第249-260頁。

  [3] 梅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收入《唯識學問題研究•唯識學專集之六》,《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8冊,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4] 太虛《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書後》,《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

  [5] 守培《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一點意見》,《海潮音》第12卷第9期,1931年

  [6] 守培《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一點意見》,《海潮音》第12卷第9期,1931年;印順《評破守培師之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一點意見》,《海潮音》第13卷第4期,1932年;守培《駁印順師評破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意見》,《海潮音》第13卷第10期,1932年;印順《答守培師駁評破讀唯識新舊兩譯不同論後的意見》,《海潮音》第14卷第2期,1933年。這些文章都收入《唯識學問題研究•唯識學專集之六》,《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8冊。

  [7] 印順《悼念守培上人》,《華雨香雲》,《妙雲集》下編之十,臺北:正聞出版社,1990年,第352頁。

  [8] 《法華秀句》中本,《日本大藏經》第77卷,第98頁上。

  [9] 梅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海潮音》第12卷第4期,1931年。

  [10] 梅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唯識學問題研究•唯識學專集之六》,《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8冊,第91頁。

  [11] 《大乘莊嚴經論》卷七,《大正藏》第31卷,第625頁下。

  [12] 《顯識論》,《大正藏》第31卷,第878頁下。

  [13] 真谛譯《攝大乘論》卷十五,《大正藏》第31卷,第266頁上。

  [14] 玄奘譯《攝大乘論釋》卷十:“佛化作聲聞乘等,如世尊言:我憶往昔無量百返依聲聞乘而般涅槃。由此意趣,故說一乘。以聲聞乘所化有情,由見此故,得般涅槃。故現此化,究竟故者,唯此一乘最爲究竟,過此更無余勝乘故,聲聞乘等有余勝乘。所謂佛乘,由此意趣,諸佛世尊宣說一乘。”《大正藏》第31卷,第378頁上。

  [15] 《叁無性論》卷上:“一切諸法不出叁性:一、分別性,二、依他性,叁、真實性。分別性者,謂名言所顯諸法自性,即似塵識分;依他性者,謂依因依緣顯法自性,即亂識分,依因內根緣內塵起故;真實性者,謂法如如,法者即是分別依他兩性,如如者即是兩性無所有,分別性以無體相故無所有,依他性以無生故無所有,此二無所有,皆無變異,故言如如,故呼此如如爲真實性。”《大正藏》第31卷,第867頁中-下。

  [16] 《叁無性論》卷上:“依他性者,由生無性,說名無性。何以故?此生由緣力成,不由自成,緣力即是分別性。分別性體既無,以無緣力故,生不得立。是故依他性,以無生爲性。”《大正藏》第31卷,第867頁下。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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