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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學隨筆 一、佛教中的禅宗▪P7

  ..續本文上一頁在禅師面前展示他所有的哲學與宗教知識。但是,這些觀點雖然可能與一般的佛教神學相合,卻會遭到禅師的冷漠。因爲禅並不是要去證明、解釋或討論,而是把“信”的事實按其本來面目呈現出來。那些習慣于將從未親身體驗的事情在口舌上搬弄的人,那些把符號(文字、觀念)當實物的人,當碰到禅師這種不妥協的反應時,才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他們的頭腦是多麼混淆,而他們的信仰之基礎,又是何等不穩。如此在禅宗的訓練下,他們會學習著清楚而明確的界定他們對事物的觀念;他們也開始從一種完全不同的觀點來自省,和看待外在的事物。盡管他們不能掌握住公案的意義,這種日益得到的反省習慣(雖然這不是禅的主要目標),也會在弟子們德性與智性的訓練上有相當的幫助。

  當一個公案解決之後,另一個或許更爲困難的公案,又交給了他,以便弟子可以看出來,在所有的公案中,都普遍存在著一個原理;這種訓練可以依照弟子的願望,無限製的做下去。

  禅宗關于意志或情意方面的訓練,是用坐禅方式的來實行。弟子在一個規定的時間靜坐,思考禅師所交給他的公案。坐禅可由弟子獨自實行,也可在專門爲此而設的禅堂與大家一同實行。

  坐禅的意思不是要造成一種自我催眠狀態。它的目的在使心靈得到恰當的平衡,並把注意力依照自己所願意的方向集中。大部份人,特別是在工商社會的今日,如此易于興奮、沖動,以致常常過早的耗盡了他們的精力,最後終致喪失心靈的平衡。禅一方面要挽救精力這種無益的浪費,一方面可以說是儲蓄心力。

  在本文結束之前,讀者們或許願意聽聽一位現代禅師關于禅的修行所說的一段話。下面我從釋宗演老師名爲《一個佛教僧正的法話集》(Sermons of a Buddhist Abbot)中節錄幾段,供讀者領會。這本書是他最近訪問美國時所發表的演說所收集起來。他在日本的禅界有崇高的地位,是鐮倉的圓覺寺、建長寺的住持,而此處乃是日本禅宗的發源地。*(10)

  “何謂禅那?禅那在梵文本來的意義是平和、平衡或平靜,但就宗教上來說,它更具備著自省或內省的意義。這並不必然是對深刻的形而上學問題做沈思,也不是去思索某個神祗的德性,也不是思念世俗生活的短暫。它在佛教中的意義,簡單而概略的說,是一種時時從世俗事物的煩擾站開,把某些時間貢獻于自省自心的習慣。當這個習慣徹底建立之後,就可以保持心智的澄清與心情的愉悅,即使在日常生活的旋渦中亦複如是。因此,禅那是一種平靜訓練,旨在使心靈有沈靜的時間,免得放野;它把虛幻而卑俗的心意導向真切與誠實;它使我們對于超越感官的事物感到興趣;它在我們心中尋見一種精神力的存在,可以溝通有限與無限之間的鴻溝;最後它會就我們脫離無明的枷鎖與痛苦,安全的將我們導致涅槃的彼岸。

  “禅那有時可以做爲Samatha或samadhi和samapatti的同義詞。Samatha意謂寂靜,事實上和禅那同義,後者較爲被常用。Samapatti本義爲“擺平”或“平衡”,在佛教中則謂意識的平衡,在其中既不起驚醒,又不起漠然,而是心靈安靜的集中于所思。Samadhi意指自動的或非自動的完全凝集在所觀想的對象中。當一個人的心同萬物最終之理合而爲一,並且除了這合一之外不再有其他意識時,就說處于一種叁昧狀態。就此而言,禅那是達到叁昧的方法或曆程。

  “如此說,禅那的訓練益處不止一種,它不僅使吾人在實際生活中獲益,在德性與精神上亦複如是。沒有人會否認沈著,節製脾氣,控製情感,以及主宰自己所帶來的極大益處。在激動之際感情有時會如此猛烈,以致會將自己徹底毀滅,但一個頭腦冷靜的人卻知道如何給心靈以必要的休息與沈靜時刻,免得投入情感的旋渦之中。而頭腦的冷靜,雖然有一部份是來自天生,卻可以由禅那的訓練而獲得。

  “從智性上來說,禅那可以保持頭腦的清楚與明澈,而在任何必要的時刻,可以把心意集中在當前的問題上。推理的精確甚有賴于心靈不受情緒的影響,而科學的觀察必賴觀察者的持續有定。不論一個人心智的發展是何種狀態,訓練自己養成平靜的習慣,必然有得無失。

  “在工商文明的今日,大部份人甚少有時間接觸精神文化。他們可以說根本不知道還有永久價值的事物存在,他們的心如此糾纏于日常生活的瑣屑中,以致他們覺得要想起免除這些事物不斷的幹擾是極端困難的。即使每天從他們一成不變的工作回家之後,他們還有許許多多讓他們興奮的事物去做,以致他們本已虛耗的神經系統消耗殆盡。如果他們不早死,必也精神盡衰。他們似乎從不知道安息的福祉。他們似乎沒有能力過內在的生活,並在此中發現永恒的愉悅之源。生命對他們不過是一個沈重的負擔,而他們的任務就是背負這個重擔。因此,禅那的福音,設若他們能真心誠意去行,必將成爲他們天國般的至福。

  “從生理學意義上來說,禅那是精力的儲蓄;它像是一種精神蓄電池,將大量的精力藏在其中,而這個蓄電池在任何需用的時候就放出巨大的能量。一個受過禅那訓練的心靈從不浪費它的精力,造成無益的虛耗。從表面上去看,它可能是沈悶的,無趣的,好像半醒半睡似的,但當實際需要,它卻會完成奇迹;一般耽于浪費的人,遇到強烈的沖動或刺激,稍做掙紮就完全癱瘓,因而立即投降,因爲他沒有精力的儲藏。這是東方心智與西方心智許多典型的不同之一。東方文化的每一部門都強調精力的儲存,要將精神力量的泉源保持充實滋潤。東方人訓練他們的青年,要把心智內含,不要無意義的顯露本領、知識及德性。他們會說,只有淺水才有聲音,深的漩渦卻無聲無息。而西方人,就我的了解所見,卻喜歡像孩子般坦誠的把他們一切所有展示出來;他們喜歡熱烈的,不遺余力的生活,而這種生活不久就幹涸了他們所有的精力。他們似乎不會儲存任何東西以待閑暇之用。他們確實有坦誠而開放的特點,這些有時似乎是東方所缺的;但西方人顯然缺乏東方人的深度,後者似乎從不熱切、浮躁與不可抑製。老子的教訓或Bhagavadgita的教訓,確實是西方人所不易接受的。當然,西方人也有例外,這同東方人相似。不過一般來說,西方是活力的,而東方則是神秘的;因爲東方人的理想乃是如絕對者一般不可解、不可測、不可思議。禅那的實踐可以說是到達這個理想的方法之一。

  “在Candradipa-samadhi Sutra(叁昧經)中,禅那的實踐有十種益處:(1)當一個人依照規律實踐禅那,他所有的感官都變得靜定澄澈,他開始享受這個習慣,而自己並不知道。(2)慈悲充滿他的心;由于他的心脫卻了一切邪惡,而將一切有情衆生視做他的兄弟姐妹。(3)諸如貪、嗔、癡等有毒與擾人的熱情,逐漸從意識中退卻。(4)禅那密切注意著所有器官,不使諸惡侵入。(5)由于心的純潔,性情的清澈,禅的實踐者不會對低俗情念有過度的欲望。(6)由于心靈集中于高層次的思想,一切誘惑、迷戀與自私都被排斥于外。(7)雖然他很懂得虛榮的空虛,但他不會落入虛無的陷阱。(8)生死輪回之網不論何等纏人,他都懂得如何出離。(9)由于探知了法的最深淵,他住于佛的智慧境。(10)由于他不被任何誘惑所打擾,他如蒼鷹逃出樊籠一般,在空中振翅翺翔。

  “禅那的實踐常被人混同爲催眠或自我催眠,這是我在此處要加以駁斥的。這兩者的不同,是任何具有清晰心靈的人都可以看出的,因爲催眠是意識的一種病理性擾亂狀態,而禅那卻是意識的完美正常狀態。催眠是一種自我幻覺,是全然主觀的,不能從客觀上去證實;但禅那卻是一切心智力量保持平衡的意識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沒有任何思想或功能是壓製其他思想或功能的。禅那如同在激蕩的水面上澆油,以平和激蕩一般。在一片廣大鏡面上,沒有波濤起伏,沒有泡沫翻動,沒有浪花激起。就是在這完美的意識之鏡上,億萬反影來去而不打擾它一絲澄澈。在催眠狀態下,則是某些心智與生理器官片面,而其他部份完全停頓,因此整個的意識系統陷于錯亂;而結果是喪失了有機體的平衡,這正與禅那的實踐所得的結果完全相反。

  “另有一些膚淺的批評家,認爲佛教的禅那,是對于某種高度抽象的思想之聚精會神的沈思,而這種集中其作用有些像自我催眠,能夠將心靈導致一種稱之爲涅槃的恍惚狀態。他們之所以有如此嚴重的錯誤看法,是由于他們從未了解宗教意識的本質,因爲佛教的禅那同抽象和自我催眠根本無關。禅那所要完成的,是叫我們去實現寓含在我們心靈內的宇宙之道。禅那要我們去認識最具體的生命,因之也是最有普遍意義的生命。幹燥無趣又沒有生命的抽象問題是哲學家們的題材。佛門弟子所關心的不是這類事情。他們要求直接看到事實本身,而不是以哲學的抽象爲媒介。可能有一個神創造天地,也可能沒有;我們可能只由于信仰神的善就能得救,也可能不會如此;作惡者可能下地獄,爲善者可能升天堂,或者正好相反。但真正的佛門弟子所關心的卻不是這類問題。讓這些問題隨便怎麼樣吧;佛門弟子不是如此膚淺,如此無所事事,以致將時間浪費于同我們的宗教生活沒有生命關聯的問題中。佛門弟子藉著禅那所要達到的是事物的根本,並在這根本之處親手抓住宇宙的生命──而正是這個生命使早晨的時候太陽上升,使鳥在芬芳的春風裏啼唱,使稱之爲人的兩足動物渴望愛,正義,自由,真理與善。因此在禅那中,沒有抽象之物,沒有象骨頭一樣

  幹、象屍體一樣冷的東西,一切都是充滿生氣的,一切都是活動的,一切都是充滿永恒啓示的。

  “然而有些印度哲學家,似乎認爲某些幻境與心靈的自我暗示狀態是真實的,而禅那的實踐乃是爲達到這些狀態。他們的八禅天(eightfol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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