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角度看,則是法身。法性與法身,雖同是指向絕對的宇宙本體,但所表達的側重點不同。法性是就客觀的法理而說的宇宙本體,而法身則是側重于主觀實踐地開顯意義上的宇宙本體,二者之間是隱與顯的關系,如智者說:“諸佛果智冥于法性,法性得顯名爲法身。”所謂的般若德,也就是體證本體的直覺智慧,它使衆生自身成爲覺者(佛),主體在成爲佛的同時,也使一切法超升爲本體界的存在,也即將一切相對的存在點化成絕對,如智者說:“般若者,覺了諸法集散非集非散,即是覺了叁谛之法。”所謂的解脫德,即是“于渚法無染無住名爲解脫”。這是聖者體證絕對後,于相對的世界無所染執的心靈境界。天臺宗認爲,涅槃叁德即叁而一,即一而叁,“雖有叁名而無叁體”,叁德相冥,共成一不思議法界。
叁德之中,不僅法身德具足諸法而成一宇宙大全(絕對),而且般若德、解脫德亦具足諸法。智者說:“雲何爲德
一一法皆具足常樂我淨名爲德。”這就是說,般若德、解脫德皆是具足叁千法而爲般若、解脫。叁千法的整體構成法身,般若、解脫則是即于叁千法整體而爲般若、解脫。若結合體用關系來講,法身是體,般若、解脫是用。智者曾講“實相是體,智即是用”,此即以法身爲體,般若是用,而解脫是智滿常照,隨機即應,體縛即脫,故亦當屬用。灌頂則以體、宗、用來概括涅槃叁德,“法身德攝一切法,不縱不橫,以當其體;般若攝一切法,以當其宗;解脫攝一切法,如叁點伊,以當其用”。宗者,修行之要。以般若爲宗,即以般若智爲因地修行之功,以顯法身本體。用者,依法身本體,體縛即脫,調伏衆生。宗、用,皆以法身體爲體,離體則無宗、用,而體中又具宗、用。體、宗、用皆攝一切法,並非獨頭叁德。灌頂這種說法與智者不異。
涅槃叁德雖分爲叁,其實是一整體。法性是在迷染叁千中,就客觀的理上而說的宇宙本體,般若、解脫只是潛在地具于法性整體之中(此即體中含用)。也就是說,法性是從客觀的理上說具有般若、解脫二德,而並非是主觀的實踐中的具。法身則是側重于指稱主觀實踐地開顯意義上的宇宙本體,“諸佛果智冥于法性,法性得顯名爲法身”。法身的開顯,須藉般若、解脫。故法身的開顯,同時就意味著般若、解脫的顯現。
五、性淨、圓淨、方便淨涅槃
天臺宗結合涅槃叁德的思想又提出叁種涅槃之說,即性淨涅槃、圓淨涅槃、方便淨涅槃。智者《金光明經疏》載:
雲何叁
雲何涅槃
性淨、圓淨、方便淨是爲叁,不
生不滅名涅槃。諸法實相不可染不可淨,不染即不生,不
淨即不滅,不生不滅即性淨涅槃。修因契理,惑畢竟不
生,智畢竟不滅,不生不滅名圓淨涅槃。寂而常照機感即
生,此生非生,緣謝即滅,此滅非滅,不生不滅名方便淨涅
盤。當知此叁涅槃,不生不滅即是常,常故名樂,樂故名 我,我故名淨。涅槃即常樂我淨,即是叁德。
性淨涅槃即諸法法性實相本體,本自清淨,恒常遍在,“觀十法界五陰生死即是法性五陰,法性五陰即是性淨涅槃”,故“不斷名色七支而人性淨涅槃”。圓淨涅槃,指通過佛法修行實踐,觀智圓滿,智契于理,體證法性實相本體,感得金剛堅固之體,法身常住圓滿具足,獲大涅槃安住于秘密藏。然雖破煩惱亦無所破,雖圓智慧亦無能圓,故“不斷無明愛取則人圓淨涅槃”。方便淨涅槃,指智德既滿,湛然常照,隨機相應一時解脫,漚和善巧權能逗物,皆令得度。非生現生,非滅現滅,不前不後一時等現,然于寂滅無所損減,于諸生死無染無累,故“不斷行有善惡而人方便淨涅槃”。叁種涅槃皆即生死而爲涅槃,體現天臺不間斷的-圓融思想。智者引《淨名經》說:以五逆相而得解脫不縛不脫。故十二因緣即是一切無量佛法,是名不可思議境。智者又結合《維摩經》不二法門,以叁種解脫說明叁種涅槃(涅槃本義即指解脫)。叁種解脫相,即一真性解脫,二實慧解脫,叁方便解脫。“一明真性解脫者,此經雲:淫怒癡性即是解脫”;“二明實慧解脫,此經雲:不斷癡愛起于明脫,明與無明等,亦不縛不脫,即是實慧不思議解脫”;“叁明方便解脫者,此經雲:有慧方便即是方便解脫也。只是實慧分別則行于非道通達佛道,住不思議解脫種種變現,大用無方物所不測,和光利物而不同塵,自既無縛能解他縛,故名不思議方便解脫也”。天臺宗的叁種涅槃不思議解脫之境,將《維摩經》不二法門表現無余。
智者認爲,《維摩經》不二法門最能體現出大乘涅槃解脫與小乘涅槃解脫論的根本差別。首先就斷德來說,小乘但取煩惱滅無爲斷,但離虛妄名爲解脫,其實未得一切解脫,此可稱無體之斷德。大乘則是有體之斷,不取滅無爲斷,但取隨所調伏衆生之處,惡不能染,縱任自在無有累縛,名爲斷德。故《維摩經》說:“不斷癡愛起于明脫。”又說:“六十二見及一切煩惱皆是佛種。”“一切煩惱爲如來種。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無價寶珠。如是不入煩惱大海。則不能得一切智寶。”大乘認爲“寂而常照即智德”,此智德因時稱有爲功德,而果時稱無爲功德。言有爲功德者,即是因時智慧,有照用修成之義,故稱有爲,因雖無常而果是常,將因來名果故言有爲功德滿,名圓淨涅槃。此如明代臺宗大師智旭所說,般若智德“約全性起修,即名有爲無漏;若約全修在性,即名無爲無漏”。般若智德既滿,湛然常照,隨機即應,一時解脫。智斷圓極,則法身顯著。雖智斷圓極,而縛脫不異,無明與明不二。雖法身顯著,而凡法是聖法,不須舍凡向聖。小乘涅槃灰身滅智,無身故不能人生死而論調伏無礙無染,無智故無所照寂。小乘的涅槃解脫論,是生死與涅槃爲二,此岸與彼岸分離。大乘涅槃解脫論,則是生死與涅槃不二,此岸與彼岸相即。
天臺宗所理解的大乘,當是法華叁乘歸一乘之圓教大乘,不思議涅槃解脫也當是指圓教不思議涅槃解脫。在天臺判教體系中,尚有通教、別教二種大乘教。通、別二教雖亦有叁種解脫之相,然與圓教不思議涅槃解脫相比,皆是思議解脫之相。智者認爲,通教雖講苦道即是真性,但真性乃是偏真法性之理,即是抽象的共相真理(空性),並不即具諸法。雖說煩惱即菩提,煩惱即空,然空非實義,未能即染法而成佛法。雖明業道即空,然空非方便,無能自在起業。與此種解脫論相應,在涅槃的問題上,通教體法人空,空非真常,功齊界內。結合果位來講,六地菩薩見思已盡,名有余涅槃;七地去誓扶余習,受生死身,乃至上生下降,一念相應慧斷習成佛,可度衆生緣盡息化,終歸斷滅,名無余涅槃。對于別教涅槃說,智者認爲,別教成佛不即九界,故緣理則斷九,斷生死而得涅槃。別教地論師明真心識體真性常住涅槃,真心體上自能起般若、解脫之用,此是攝用歸體,體即智性,智性不即九界,顯出智體,須斷除無明法。智性及其起用,與無明不能同體相即。別教另一學派攝論師,則在第八識染淨問題上與地論師(指南道派)看法不同,並且認爲般若、解脫由後天正聞熏習而成,與真如解性不相關,真如解性不能如地淪師所說的那樣自體起用,但就真如清淨理自身來看,仍是獨頭清淨理,不即諸法;須轉識成智,斷除無明雜染法,緣生清淨無漏法,方顯真如自性涅槃。所以在緣理斷九的問題上,攝論師與地論師主張相同。就叁種解脫之相來講,不論是地論師還是攝論師,都堅持認爲苦道非即是真性大涅槃,若生死苦道滅方顯真性涅槃之理得常住涅槃;明煩惱不即是實慧,斷煩惱盡實慧方圓;斷業別起方便化物。是則在智者看來,地淪師、攝論師都主張十二因緣叁道滅得叁種解脫。
與此種解脫論相應,在對涅槃概念的闡釋上,智者認爲,地論師只講性淨、方便淨兩種涅槃。他說:“地人言,但有性淨、方便淨,實相名爲性淨涅槃,修因所成爲方便淨涅槃。”此兩種涅槃分別對應于天臺宗所說性淨涅槃、圓淨涅槃,但含義不同。然地論師有南北二派之分,智者在此並未說明地論師是北道還是南道,不過考察智者其他的相關著作,可知智者所講的地論師一般是指南道派。當智者談到北道派時,通常是用北地師來區以別,如《法華玄義》中顯體一節中,智者就明確地說:“北地師用一乘爲體。”然智者在表述地論師義理時,一般是指南道派,北道派則少有提及。這並非表明智者不清楚南北二派之間存在的義理差別。《維摩經玄義》卷二在論及天臺無作叁昧時,提到“是五四修即五四依,是無作叁昧也。若爾豈同相州北道明義緣修作佛,南土大小乘師亦多用緣修作佛也。亦不同相州南道明義用真修作佛”。一主張真修,一主張緣修,智者認爲這是南北地論師思想上的主要區別。然智者之所以言地論師多指南道,這是因爲北道派義理與攝論相近。智者書中多言攝論,蓋以攝論已含北道地論思想也。就涅槃來講,南道地論主張:性淨涅槃即真心知體,方便淨涅槃即通過修行顯真修菩提。後期地論師淨影寺慧遠又立應化涅槃,也即真性顯現後,隨機應現調伏衆生。智者認爲,地論師(指南道)真修作佛,緣理斷九,只講兩種涅槃,缺少《大般涅槃經》所講的“大般涅槃能建大義”之方便應化之義,他說:“若將修因所成爲方便涅槃者,以薪盡火滅爲何涅槃
”在此智者並沒有提到慧遠的應化涅槃。但在另一處智者亦指出,“有地論師雲:方便淨涅槃出經文,義立應化涅槃。”這顯然是指慧遠的應化涅槃。
攝論師則講自性涅槃與無住涅槃。自性涅槃,即諸法真如尤性本自清淨、無生無滅。無住涅槃,是指經過緣修轉去執著,既不著生死亦不著涅槃,以轉依爲相,乃屬智用。自性涅槃,亦可稱性淨涅槃,不過自體不能起用,轉識成智(緣修)則緣生無漏智用,證成無住涅槃。佛住無住處涅槃,能乘本願力任運起現無功用行廣度衆生。智者在其著作中並未指出攝論師具有自性涅槃、無住涅槃的概念,但在《金光…
《佛教的涅槃思想(單正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