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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具與性起——天臺、華嚴二宗佛性思想比較研究(賴永海)▪P4

  ..續本文上一頁法,重重緣起而緣起之義無窮,故曰無盡緣起。此一無盡緣起的思想集中體現在華嚴宗“六相圓融”、“四法界”與“十玄無礙”的學說之中。

   “六相圓融”、“四法界”與“十玄無礙”的思想內容自身及其唯心本質和詭辯手法。學術界對此已有過揭示和批判,這裏擬不贅述。但是,對于“六相”、“四法界”爲什麼會圓融無礙,前人罕有語及或談得不多,這裏擬略做探討。

   在《華嚴經皆歸》及《華嚴經探玄記》中,法藏對一切諸法爲什麼會圓融無礙、重重無盡各舉了十條理由。《華嚴經皆歸·釋經意第八》曰:

   夫以法相圓融,實有所因,因緣無量,略辨十種。一爲明諸法無定相故,二唯心現故,叁如幻事故,四如夢現故,五勝通力故,六深定用故,七解脫力故,八因無限故,九緣起相由故,十法性融通故。于此十中,隨一即能令彼諸法混融無礙。《探玄記》中的十條理由是這麼說的:

   問:有何因緣令此諸法得有如是混融無礙?

   答:因緣無量,難可具陳。略提十類,釋此無礙:一緣起相由故,二法性融通故,叁各唯心現故,四如幻不實故,五大小無定故,六無限因生故,七果德圓極故,八勝通自在故,九叁昧大用故,十難思解脫故。[46]

   《探玄記》之十條,除了把《旨歸》十條的第四條“如夢現故”改爲“果德圓極故”外,其余九條內容大體相同,只是說法略有差別,兩個十條的前後順序亦不相同。不過,法藏既然說“因緣無量,難可具陳”這裏又是“略提十類”,而且“于此十中,隨一即能令彼諸法混融無礙”,因此,大可不必拘泥于前後順序和多幾條少幾條,只要弄清楚其中的主旨,便可窺見圓融理論的理論根據之所在了。現撮其一、二略作剖析。

   一、“唯心所現故”這條好理解。亦即諸法別無自體,是故大小隨心回轉,即入無礙。

   二、“法性圓通故”這條理論思辨較強,弄清它,有助于我們認識華嚴宗圓融無礙學說之底蘊。

   法藏認爲,若單就事相言,各種事相之間是相礙而不可相即互入的。如果單就理體說,則理性純是一味,也不存在相入相即的問題。因此,法藏從理事融通,混融無礙入手,得出了事事無礙的結論。

   所謂理事無礙,亦即認爲任何事物、任何現象都是隨緣理體之産物,是理體之顯現。事物不能離開理體而獨立存在,如果認爲有事物不是隨緣理體而現起,而是獨立存在的,那就犯了事在理外之過失;第二,每一事物都包攝理之全體,如果有事相攝理不盡,不包攝理之全體者,即真理有分限的過失,而真理是不可分的。正是以每一事相包攝理之全體爲契機,法藏更立事事無礙。[47]亦即由于某一事相都包攝、具足理之全體,因此,舉一塵而盡宇宙,舒一念而該九世,法法平等,事事圓融,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從思想的邏輯進程看,法藏“理性融通”的思想是由事即理而理即事而事事相即。這裏,一個完整的不可分的理體是法藏圓融思想的中介:因爲這個理體既隨緣而現起一切事物,自身又不可分割,這就使得隨緣而起的每一事物都圓滿無缺地具足理之全體,因此諸法一昧,事事平等。從哲學思想上說,此一“法性圓通”說是由個別即一般而一般即個別而即此即彼。如果說,在闡述個別即一般亦即論述各個具體現象之間都存在著普遍的聯系,有著共同的特性或本質方面,華嚴宗還透露出一些辯證法的思想因素,那麼,其一般即個別的思想及此即彼說,就明顯地是詭辯和相對主義了。因爲,第一,任何一般,都是個別的一個方面,一個部份,是個別的本質,一般不等于個別的全體,但華嚴宗把二者完全等同起來,這無疑犯了原則上的錯誤;第二,一般所以不能完全等同于個別,是因爲一般作爲諸多個別的共同的本質抽象,是以一般承認各個個別的特殊的質的規定性爲前提的,離開了各個具體事物的特殊的質的規定性,一般亦不成其爲一般。華嚴宗事事無礙的一個重要的理論根據是,每一事相都具足理之全體,故法法平等,事事圓融。以往人們對于華嚴宗這一思想的批判,往往著眼于每一事相具足理之全體上,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或者說這種批判是不貼切、不中肯的。因爲,從一定意義上說,每一事相具足理之全體這句話,本身並沒大錯。正如說“任何個別都是一般”本身並沒錯一樣,因此不能說華嚴宗是由此滑向相對主義的,華嚴宗之滑向相對主義,實不在于事全包理上,而在理全包事上。也就是說,當華嚴宗在論證了每一事相包攝理之全體之後,就徑直把每一事相互相等同起來,而實際上——按華嚴宗自身的理論說吧——每一事相雖然是理之體現,但是,事相之現起不是都得待緣而起嗎?此一待緣,其實就賦予每一事相以各自的特點、內容和規定性。華嚴宗“事事無礙”的思想,正是把這一待緣而起的特殊的規定性給抽掉了。可以說,這才是華嚴宗滑向相對主義的關鍵所在。

   叁、中道佛性與華嚴境界

   通過以上的論述,可以看出,天臺、華嚴二宗的佛教學說既有不少共同點,又有許多不同處。例如,二者均主一切衆生悉有佛性,皆倡心佛與衆生是叁無差別,都是迷凡悟聖,都以圓教爲極致,且以本宗爲圓教,等等,這些就是二者共同之點。不同的是,天臺之性具說以具善惡爲標幟,華嚴的性起說以佛性純淨爲特點。天臺的性具說主即妄而真,諸佛不斷性惡,華嚴的性起說倡衆生本來是佛,自性本來清淨;天臺的性具說主轉迷開悟,方法是止觀並重。華嚴的性起說倡生佛之體不二,方法是離妄還源。而這種種差別又可以集中到這一點,即二者所依據的佛教理論不同,天臺的性具說以由實相說衍化而來的一念叁千爲根據,華嚴的性起說以緣起的重重無盡爲基礎。

   當然,不管是殊異處,抑是共同點,都只是大體言之,因爲,如果具體剖析他們的思想內容,又會發現,二宗的殊異之處,實不乏相契合的思想,而二者的共同之點,又常常有重要的差別存在。例如:

   不管天臺宗還是華嚴宗,都常常引用許多經論中的“心佛與衆生,是叁無差別”這句話,二宗最後都把衆生與佛歸結于一心。但是,當他們具體地論述這叁者的相互關系時,理論上的差別就顯示出來了。

   《華嚴經》中有關“心佛與衆生”的偈文是這樣的:

   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而不造,如心佛亦爾,如佛衆生然,心佛及衆生,是叁無差別,諸佛悉了知,一切從心轉,若能如是解,彼人見真佛。[48]

   智顗解偈頌之心佛與衆生,爲叁法同格互具,亦即叁者各于自身具足其它二者:心具衆生與佛,佛具心與衆生,衆生具心與佛。在《法華玄義》卷二上,智顗曰:

   若觀己心不具衆生心佛心者,是體狹,具者是體廣。[49]

   這是約體說,心佛與衆生叁者互具。實際上這也就是天臺所反複強調的,諸佛不斷性惡,闡提不斷性善,就事論生佛不一,就理論生佛不二的思想。

   華嚴宗與天臺不同,他們解此偈頌的心佛與衆生的關系是叁者一體,本來無別。法藏在《華嚴策林》中說:

   見諸佛于衆生者,觀衆生于佛體。

   意思是說,衆生與佛,本來一體,不可離佛,言衆生,應于衆生身觀佛,于佛體觀衆生。

   在《妄盡還源觀》中,法藏又說:

   顯一體者,謂自性清淨圓明體。然此即是如來藏中法性之體,從本已來,性自滿足,處染不垢,修治不淨,故雲自性清淨。性體遍照,無幽不燭,故曰圓明。又,隨流加染而不垢,返流除染而不淨,亦可在聖體(即佛)而不增,處凡身(即衆生)而不減,只有隱顯之殊,而無差別之異。

   就是說,心、佛與衆生,本都是一自性清淨圓明體,它雖有隱顯之殊,然處染不垢,修治不淨,在諸佛不增,在衆生不減,性體遍照,故曰圓明。

   宗密在《禅源諸诠集都序》中,進一步發揮了法藏心佛與衆生叁者一體的思想。他說:

   根本悉是靈明清淨一法界心,性覺寶光,各各圓滿,本不名佛,亦不名衆生。……[50]

   染淨諸法,無不是心。心迷故,妄起惑業,乃至四生六道,雜穢國界;心悟故,從體起用,四等六度,乃至四辨十力,妙身淨刹,無所不現。既是此心現起諸法,諸法全即真心。[51]

   也就是說,生佛、四聖六凡,乃至雜染與清淨一切諸法,悉是此一本覺真心之顯現,起用雖有殊別,其體原本無二。

   以上所陳有關二宗對于心佛與衆生叁者關系的論述,區別在那裏呢?如果就二宗都把衆生與佛統一到心上,都具有唯心的傾向這一點上說,二宗的差別並不大,但就論證衆生與佛的相互關系說,二宗的差別就非常明顯,天臺主互具,免不了有二體之嫌,華嚴主相即,自然唯是一體。此中之理論區別,一個(天臺)帶有一定程度二元論傾向,另一個(華嚴)則是徹底的真心一元論。此是其一。

   其二,我們在前面指出了天臺華嚴二宗都講“心佛與衆生,是叁無差別”這是其共同點,但通過分析又發現此共同點本身又有殊異處,在論證二宗如何看待心佛與衆生叁者相互關系的過程中,我們又指出:雖然二宗對叁者的具體看法不盡相同,但就二宗都把衆生與佛統一到心之上又有其共同點。下面我們卻又要指出,此共同點又有其不相同的地方,這就是,二宗所講的心之內涵不同。天臺宗所說的“心”,非僅指真心,這一點,懷則在《天臺傳佛心印記》中說得很明白。懷則指斥他宗不知性具惡,只知性具善,“乃指真心成佛,非指妄心。”而既是真心成佛,所謂即心即佛,實指真即真,非即妄而真。懷則譏笑這種說法無異于說菩提即菩提,涅槃即涅槃,是同義反複。懷則此說合乎天臺思想實際,天臺宗所說之心,非僅指真心,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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