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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生法師的佛性思想(蔡日新)▪P2

  ..續本文上一頁利問疾品》的注釋中說:“夫計我者,或謂身中有我也。今推身爲理,唯以四大合成無複別法。”也由于色身“四大無主”,故身亦非我,而那個永恒的“我”,便是“涅槃四德”中那個“我”了。在破斥色法的同時,道生法師不壞緣生之理,他認爲“因果即非我也,衆法合成之時,相緣而起。”(同上)但道生的這一論述則是統攝在他的“佛性當有論”這個核心論題上的。他認爲:“智解十二因緣,是因佛性也。今分爲二,以理由得解,從理故成佛果,理爲佛因也;解既得理,解爲理因,是謂因之因也。”(見道生《大般涅槃經·師子吼品》中的集解文字)事實上,生公的諸論之核心,乃至于闡發他的“佛性當有論”,這是他一生對佛教,尤其是對禅學最大的貢獻,也是他之所以招致一批粥飯僧擯斥的根本原因。

  在生公所處的那個年代,始自魏晉以來的仕庶製度由來尚矣,封建門閥的觀念可以說是根深蒂固的了。生公的家世雖仕族,但就未見得他也承認那種社會製度存在的合法性。自然,站在佛法平等一如的觀念上講,根本是沒有任何等級可言的。因此,他在講解涅槃之時,提出了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得成佛的理論,就連那被人們認爲是斷盡善根的一闡提也不例外。這一理論的提出,不但使僧侶階層爲之震驚,而且就連仕族社會階層也將擔心這一理論的提出,會使他們失去那種永久的作威作福的社會地位的合法性,這大概也是生公必然遭到擯棄的原因所在。但無論是站在世法還是站在出世間法的角度來說,生公的這一驚世駭俗的

  理論的提出,都是具有不朽的曆史意義的。因爲,他第一次向人們提出了“一切衆生莫不是佛,亦皆泥洹”( 見道生《妙法蓮華經·見寶塔品》的注疏文字)的佛學主張,將平等一如的佛教教理在教內作了宣揚。這一提法比他在注疏《妙法蓮華經》的另一處所提出的“聞一切衆生皆當作佛”,更爲直接、更爲堅確。生公認爲,衆生的佛性是一種永恒存在的屬性,他在注釋《維摩經·弟子品》時說:“理既不從我爲空,豈能有我製之哉?則無我矣。無我本無生死中我,非不有佛性我也。”這也就是說,衆生作爲色身而存在的假我是隨四大因緣而遷流不息的,而那一個作爲佛性的真實存在的本我卻是不生不滅的。也因爲佛性具有永恒存在的屬性,因而使“一切衆生(包含了一闡提)皆有佛性,皆是泥洹”的立論更爲堅確。因此,生公在《大般槃涅經·如來性品》的集解文字中更爲明確地說:“本有佛性,即是慈念衆生也”,“雖複受身萬端,而佛性常存,若能計此得者,實爲善也。”由于佛性是衆生永恒存在的一種屬性,因而無論衆生如何呈千差萬別之相,而這一屬性卻是永恒不變的。也因爲這一屬性是永恒不變的,所以一切衆生皆有覺悟成佛的可能(即皆是泥洹)。從這一命題出發,道生法師認爲:“體法爲佛,法即佛矣”,因爲,“夫體法者,冥合自然一切諸佛,莫不皆然,所以法爲佛性也”(見道生《大般涅槃經·師子吼品》集解文字)。這就是說:法性便是佛,也就是佛性,它是蘊藏在一切諸法之中而永恒不滅的一種屬性。這一命題的提出,對于佛性的肯定達到了絕對的程度,同時也爲後世的“無情有性”的教理論爭播下了種子。在唐代,佛門曾爲“無情有性”這一命題展開過論爭,其中最爲突出的是百丈與大珠對天臺湛然所展開的論爭。而在禅門中也有 一些大德認爲無情應當有性,如南陽慧忠、洞山良價等皆持此見。

  生公在明確了佛性的永恒性以後,遂確立了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的論點,因而他便進一步提出了衆生的成佛與否,乃在于他們的迷與悟了,乃在于他們是否見性這一關鍵點了。他認爲:“良由衆生本有見佛之分,但爲垢障不現耳。佛爲開除,則得成之。”(見道生《妙法蓮華經·方便品》的注疏文字)這一觀點對後世禅宗的影響無疑更爲直接,也更爲深遠。因爲,生公在這裏不只是提出了“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的命題,而且分析了他們爲什麼都有佛性的原因(因佛性是一種永恒存在的屬性),並且指出了諸多衆生不能見性的根本症結所在,乃是因爲他們的心性被六塵所“垢障”。由于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且佛性是永恒的,這便爲後世禅宗提出人人都可以成佛的觀點打下了理論基礎。而諸多衆生未能成佛的原因乃在于他們心性未明,一旦他們清除了心靈的“垢障”,也便頓見了自身佛性,這一觀點的提出,不只是爲他們的見性提供了修行的方法,而且也爲後世禅宗提出頓悟成佛的理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對後世禅宗的影響是十分深遠的。在《壇經》中,六祖就明確地提出過:“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世人性本自淨,萬法在自性”。“自性常清淨,日月常明,只爲雲覆蓋,上明下暗,不能了見日月星辰,忽遇慧風吹散卷盡雲霧,萬象森羅,一時皆現。”從某種角度上講,我們甚至可以認爲:一部《壇經》的整體命題,皆與生公的這一佛性思想直接相關。

  要而言之,生公的立“法身無色義”,乃在于闡明法身已遠離四大五陰窟宅,成爲了永恒存在的屬性,因而所謂淨土者,也唯是一心清淨而已。生公由此展開論述,則五陰色身也非恒常的“我”(佛性),這一命題的提出,便對一切色法的存在形成了徹底的破斥。生公在揭示一切諸法虛妄不實的同時,對清淨佛性的永恒存在也作出了絕對的肯定,從而大力提倡“一切衆生莫不是佛,亦皆泥洹”的觀點。也因爲生公提出了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得成佛的理論,而且指出了他們未能立即成佛的原因,乃在于其佛性爲六塵垢障而不能顯現,一旦他們除去了垢障,即會當下徹見自家清淨佛性。這一理論爲後世禅宗頓教的確立,打下了理

  論基礎,對後世禅宗思想的影響也是十分深遠的。由于生公所提出的教理發前賢所未發,所以頗爲當時的粥飯僧所不容。當年,生公拂衣離開建業時,曾發誓說:“若與實相不相違者,願舍壽之時,登師子座。”後來生公棲身廬山,消形岩岫,而不久北涼的《大般涅槃經》譯本傳到了南方,經中“果稱闡提悉有佛性”。生公在獲得此經後,便深入研究,開講此經于廬山。劉宋元嘉十一年(公元343年)冬十一月庚子日,生公在廬山精舍升座說法,其“神色

  開朗,德音俊發,議論數番,窮理盡妙,觀聽之衆,莫不悟悅。法席將畢,忽見麈尾紛然而墜,端坐正容,隱幾而卒。”(參見《高僧傳》卷七本傳)生公圓寂的善終,印證了他當年的誓言。

  生公的在世爲粥飯僧所不容,當年建業的被擯,對于其人生的打擊固然是十分大的。但他並未因此而改變初衷,《大般涅槃經》的傳到南方,自然是在生公被擯以後,而他卻留給了後人以“集解”文字,這充分說明了生公不只是善于發現真理,而且更具有百折不撓的堅持真理的精神。這種精神,在我國的沙門之中,實在是難能可貴的,乃至在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中,也是彌足爲貴的。生公生前的處境雖然不佳,但他圓寂後不只是名聲大顯,而且,其“頓悟不受報等,時亦爲憲章”。宋太祖在引述生公頓悟義時,沙門僧弼對他設以诘難,太祖對此深有感喟地說:“若是逝者可興,豈爲諸君所屈?”(參見《高僧傳》卷七至本傳)後人對前事的追悔,因此則可見其一斑。

  生公圓寂後,其門人寶林等繼續闡揚其教,寶林又傳法寶,代有傳人。關于生公圓寂後,其思想對後世的影響,《高僧傳》頗有記載,茲擇二例如下。

  (釋法猷)隨師之廬山,師亡後隱臨川郡山,乃見新出《勝鬘經》,披卷而歎曰:“先師昔義闇與經同。但歲久不待人,經集義後,良可悲哉!”因注《勝鬘》,以翌宣遺訓,凡有五卷,文頻不行。宋文問慧觀:“頓悟之義,誰複習之?”答雲:“生公弟子道猷。”即敕臨川郡發遣出京。既至,延入宮內,大集義僧,令猷申述頓悟。時競辯之徒,關責互起,猷既積思參玄,又宗源有本,乘機挫銳,往必鋒摧,帝乃撫機稱快。(參見《高僧傳》卷七《法猷傳》)

  (釋法瑗)後入廬山,守靜味禅,澄思五門,遊心叁觀,頃之,刺史庾登之請出山講說。後文帝訪覓述生公義者,乃敕下都,使頓悟之旨重申宋代。何尚之聞而歎曰:“常謂生公殁後,微言永絕。今日複聞象外之談,可謂天未喪斯文也。”(參見《高僧傳》卷八之《法瑗傳》)

  到了南齊時期,在荊州還有一位名叫劉虬的居士,他“罷官歸家,靜處斷谷,餌木及胡麻”(事具《南齊書》卷五十四)躬行佛教徒的修持。他穿粗布衣,虔誠禮佛,注釋《法華經》,倡導善不受報、頓悟成佛之義,他在紹隆生公法統,使生公頓悟義得以流傳後世。

  生公生前時運多舛,而寂後其學大顯,這是有史所載的。因而,我們在看待人生價值時,尤其是在看待一位偉大的思想家的人生價值時,不能只看他在當世的名聞與利養如何,而要看他身後的思想給社會有多大的影響,給後人有多大的啓發與教益。若以這樣一個標准來衡量,道生法師不只是一位不朽的佛門大德,而且也是一代偉大的思想家。

  

《道生法師的佛性思想(蔡日新)》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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