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俗家探視。八月初經武漢抵達重慶。
漢院之成立,始緣于民國十九年(一九叁○年),太虛大師應四川佛教會之請,入川弘法。與四川省主席劉湘見面,劉湘談及欲選派漢僧入藏留學,以溝通漢藏文化。大師謂不如在四川設立學校,集合漢藏僧青年加以訓練,做爲促進漢、藏民族團結的橋梁。劉氏贊同此議,複得成都、重慶諸大居士何北衡、王旭東、王曉西等之協助,乃以重慶北碚缙雲寺爲院址,命名曰“世界佛學苑漢藏教理院”。二十一年春,太虛大師命弟子中四川籍的滿智法師,赴重慶設置籌備處,負責漢院的籌備工作。滿智于半年之間,把一座破落不堪的缙雲寺,整理成一所教學的學府。太虛大師乃命滿智爲漢院教務主任,負責院務;以超一爲事務主任,以岫廬、慧松等爲教師。是年暑假招生,于八月二十日舉行開學典禮,太虛大師親臨主持,以“澹甯明敏”四字爲校訓,並賦詩曰:
溫泉辟幽徑,斜上缙雲山;
岩谷喧飛瀑,松杉展笑顔。
漢經融藏典,教理叩禅關;
佛地無余障,人天自往還。
漢院初創,百廢待舉,滿智主持院務年余,以辛勞過度,患了喀血病,于民國二十二年(一九叁叁年)辭職養病。太虛大師因命遍能法師暫爲維持,遍能處理事務不周到,教員傳戒(即後來的巨贊法師)、熊東明(出身于南京支那內學院),醞釀改漢院爲支那內學院二院,幸院護何北衡居士不爲所動,改組之謀未逞。是以大師催促法尊由西藏速回重慶,俾能到漢院主持院務。法尊于民國二十叁年(一九叁四年)八月抵達漢院後,以代理院長的名義,代太虛大師挑下了重擔。法尊接事後,先後得葦舫、塵空相助,漢院始安定下來。
法尊在漢院期間,他一直挂念著請安東格西到內地弘法,以便學習他前所未學到的教理。但要迎請密教大德,必須有足夠的經費,以此他頗爲蹰躇。民國二十四年(一九叁五年),他會見了在成都弘法的阿旺堪布,阿旺邀法尊到啥冀簿員愠锟睢K擻谑悄晗奶斓攪順啥迹⑼安冀艙驢Υ笫λ斓摹捶⒃肝摹擔謂滄诳Π痛笫Φ摹對燈鹪蘼邸罰ㄗ鸬H斡镆耄锛艘槐視氚捕裎鞯穆販選G锛荊ㄗ鸢押涸涸何窠桓濤裰魅撾撤ㄊΥ恚俣雀拔鞑亍
br/> 法尊二度入藏的主要目的,是迎請安東格西,但還另有他的理念,他在〈入藏的經過〉一文中說得很明白:
我想迎師的原因,便是我覺得一個人用盡一生精力去求學,也難得學好和學完善,尤其是想翻譯經論,對于漢文和佛學必須先有相當根柢,學好藏文佛學之後,才能夠正式翻譯。不然,就是將藏文佛學,學到第一等第一名格西的程度,仍然是個藏文佛學的格西,遇見真正翻譯的時候,仍不免默然向隅。那與翻譯經論和世間書籍,何益之有呢?
法尊二次入藏,仍取道海路。他于民國二十四年(一九叁五年)九月底由重慶出發,先到南京領取護照,到上海面谒太虛大師報告經過,然後由上海買輪赴香港,轉輪抵新加坡,再轉赴仰光,休息周余,由仰光買輪赴印度,于是年十二月下旬抵加爾各答。購置入藏所需的用品行裝後,于民國二十五年(一九叁六年)元月中旬,與一位葉增隆先生一同雇騾馱行裝,兩人隨騾徒步入藏。
途中爲避免英國人的刁難,凡至關隘,必先躲起來,半夜再悄然逃過。法尊自回到內地後,一年多很少走遠路,又因新做的皮靴太緊,上路第二日便將腳後跟磨掉了兩塊皮,下午又擠磨掉了叁個腳趾甲,痛徹心肺,他仍咬牙前進。晚間住在桑零曲喀的荒村中,臘月寒天,溫度零下二十度,兩足疼痛難以入眠。第二天仍然上路,走了七日,抵達大鎮帕裏克,住在漢人朋友馬義才的商號中,休息數日,馬義才爲他和葉增隆雇了兩匹騾子代步,繼續上路。叁天後是農曆正月初一,兩人在翻山的最高點卡爐過夜。又繼續前行數日,于二月中旬(舊曆正月初九)到達拉薩。
這時安東格西在拏墟絨波寺弘法。他找到格西的管家,管家交給了他兩封安東格西的信,信中要他在拉薩請到所需的經書數馱,到帕克裏會合同去昌都。他歡喜萬分,精神一振,連身上的病痛都好了一半。繼而就忙著請經書的事。不意數日之後,格西的管家面帶悲戚的找到他,說專差趕來告知,格西于正月初二在拏墟圓寂了。法尊聞此噩耗,一陣熱血上湧,幾乎昏倒。他強忍悲痛,到各處佛殿供燈,並致電給法舫法師曰:
法舫兄惠鑒:尊于古曆正月九日到拉薩,聞恩師去夏受拏墟施主請往弘法...嗚呼!天不佑人,茲于十四日驚悉恩師已于正月初二日,棄舍一切苦惱衆生而圓寂,聞信之下,幾至昏倒...今日即當更整行裝往拏墟拜谒恩師遺身也。噫!弟此次由南洋而印度而西藏,途中已大受創,足破腳腫,已成跛人,初尚仗心中喜樂以維持,今者苦痛生于身,憂惱攻于內,或亦不久于此世乎!此行大約一月半始能返藏,急上數言,余容後敘...法尊拜上,古正月十八。
發出電報後,他隨著安東格西的管家弟子等同赴拏墟,途中遇上大風雪,雪厚尺余,沿途冰天雪地,加以一行人途中全是露天食宿,使法尊罹患了腿部轉筋的毛病,同時又患了痢疾。拖著病體于二十二日抵達絨波寺,休養數日,叁月六日爲安東格西荼毗之期,衆人推法尊主法,法尊乃以大威德護摩法焚化,事畢返回拉薩。
在拉薩他依止绛則法王學法,聽講《苾刍戒》、《德光論》、《具舍論.隨眠品》等。同時另外拜訪了幾位大德,請入內地弘法。這些人有的是爲事所阻,有些是不願到內地,結果是一位也沒有請到。八月間,又連奉太虛大師及漢藏教理院函電催促,他乃將請到的經書先包紮成馱。時因夏季河水未退,于十月下旬始依騾幫成行,十一月抵印度,將經書交轉運公司轉運,他個人先買輪東歸。
法尊于民國二十五年(一九叁六年)十月離開西藏時,請回的有《藏文大藏經》,和宗喀巴大師及其弟子們的大批著作,在印度交由轉運公司運回。他自己則經香港轉廣州,乘火車抵武漢,到武昌世界佛學苑圖書館(即武昌佛學院舊址),法舫法師接待他住下。住了半個月,爲圖書館研究部學員講倆一部《唯識二十頌》及《菩提道次第修法》,于十二月下旬溯江西上,民國二十六年(一九叁七年)元旦期間抵達重慶,回到缙雲山的漢藏教理院。院務在葦舫法師代理下一切安定,課程由嚴定法師等任教,也照常進行。法尊回院後稍爲休息,即奉太虛大師命,以代院長名義接下院務,開始了他的教學與翻譯工作。
是年七月日寇侵華戰爭爆發,九月太虛大師入川,上缙雲山爲漢院學生講話,繼而駐錫重慶長安寺佛學社。及至京滬被日寇竊占後,武漢成爲軍事重鎮,民國二十七年(一九叁八年)春,法舫解散了世佛苑的研究班,也到了重慶。太虛大師命他到漢院接任教務主任,爲法尊分勞,法尊得有較多時間從事譯經工作。
由民國二十七年(一九叁八年)到民國叁十四年(一九四五年)這段時間,是漢院教師陣容最堅強的階級。除了最受學生敬仰的法尊、法舫外,他如印順、雪松、福善、嚴定,及學監佛性等,都是最受學生歡迎的教師。還有一位張仲如(純一)教授,他本是基督教徒,後來皈依了佛教,寫過一冊《佛化基督教》,流通極廣。他在日寇侵華時避難到了重慶,太虛大師請他到漢院任教,爲學僧講《墨子》。
教理院的學製,是太虛法師製定的。大師一向主張八宗並弘,所以院內課程沒有宗派之分。同時亦重視學僧的修持,和一般寺廟一樣,學僧早晚要上殿,早殿後要坐香。所授課程,有被西藏佛教稱爲兩大車軌的中觀與唯識,同時亦有具中國特色的天臺學、華嚴學,及小乘俱舍學,《四分律戒本》,各宗宗史等,科目可說相當完備。而藏文一科更爲必修的科目,目的自然是將來要負起溝通漢藏佛教文化的重任。
民國二十八年(一九叁九年)七月,教理院舉行第二屆學僧畢業典禮。太虛大師上缙雲山親自主持典禮,並開辦了一個爲時叁周的暑期訓練班。爲學生講《我的佛教運動略史》、《我怎樣判攝一切佛法》,前者使學僧們認識了大師改革佛教的悲願與理念;後者使學僧們對于整個佛法,有了概念性的認識。
抗戰期間,漢院也出了一些傑出的學生,如正果、演培、妙欽、續明,白慧等,後來都是弘化一方的法將。演培于民國四十一年(一九五二年)由香港來臺灣,除辦學外,擔任過臺北善導寺、日月潭玄奘寺等大寺院的住持,後來弘化東南亞叁十余年。妙欽後來在菲律賓弘化,續明在臺灣主持福嚴佛學院,晚年弘化東南亞。白慧曾隨法舫留學印度國際大學、蒲那大學,先後獲碩士、博士學位,一九五一年回到大陸。以上這些人,前叁位已先後逝世了,白慧在大陸則生死不詳。
這裏特別要介紹的,是正果法師(西元一九一叁~一九八七年),他是四川自貢市人,十九歲出家,民國二十五年(一九叁六年)考入漢藏教理院,在本科、研究部先後讀了六年,民國叁十一年(一九四二年)畢業,以成績優異,留校任教。民國叁十四年(一九四五年)日寇侵華失敗,無條件投降,外地來的教師先後複員東下,正果繼任教務主任,成漢院後期,法尊最得力的助手。
民國叁十六年(一九四七年)叁月十七日,太虛大師于上海玉佛寺示寂,法尊聞訊趕赴上海奔喪,院務交由正果代理。民國叁十八年(一九四九年)冬,國民政府退遷臺灣,解放軍入川,法尊急于返回河北家鄉探視,離開了他主持十五年余的漢藏教理院。一九五○春,法尊到北京,參加了菩提學會翻譯組的工作。是年冬季,正果到北京與法尊見面,商議把漢藏教理院,交給解放軍西南軍區文教處,法尊同意,這一所成立後曆時二十年的學府也于此結束。
一九五六年,中國佛教協會在北京法源寺成立了中國佛學院,法尊出任副院長,兼授佛學課程。他的晚年生活,在〈法尊法師自述〉一文中說: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中,佛學院解後,我被打成黑幫,參加體力勞動。一九七二年,解除黑幫名義,恢複自由。一九七叁年後,患心髒病,養病至今。(法尊作于一九七九年八月六日)
事實上,下放勞動期間,受了不少折磨,兩腳砸傷致殘,以後不良于行,他都沒有寫出來。就在這篇〈自述〉完成之後的一年有余,于一九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圓寂于北京廣濟寺。世壽七十九歲,戒臘五十九夏。
法尊一生對于佛教的貢獻,在于弘揚藏傳佛教,溝通漢藏文化;而這些貢獻的基本關鍵,在于他翻譯了大量的西藏佛教經典,寫出了不少有關西藏佛教的論文,爲信仰、研究西藏佛教者提供了指標與方便。
法尊的譯經事業,可以分爲叁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年)至二十五年(一九叁六年)的十二年間。這十二年,前九年還是修學階段,並且兩度入藏學法占去了十年以上,民國二十叁年(一九叁四年)到漢藏教理院後才開始譯經。這一階段主要的譯作計有:
《菩薩戒品釋》二冊、《菩提道次第廣論》二冊、《密宗道第論》一冊、《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二冊、《辨了不了義論釋難》二冊。
第二階段,是民國二十六年(一九叁七年)至民國叁十八年(一九四九年)的十余年間,也是他譯作量最高的一段時間。這十余年他主持教理院,在重慶、成都兩地講經說法,但仍譯出了:
《現觀莊嚴論略釋》一冊、《密宗道次第廣論》二冊、《苾刍學處》一冊、《地道建立》一冊、《入中論顯密意疏》一冊、《菩提道次第略論》一冊、《修菩提心七義論》一冊,以及《辨法法性論》、《七十空性論》、《緣起贊釋》等。論著方面,主要的有《現代西藏》、《西藏民族政教史》、《藏文讀本》等。
第叁階段,是一九五○年他入北京菩提學會譯經組起,至一九八○年圓寂止。這叁十余年間,只有在菩提學會時期,譯出了《五次第論》、《七寶論》、《四百論頌》、《俱舍論略釋》、《入中論略釋》等數種,一九五五年爲《大百科全書》宗教部分撰寫了若幹條目。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譯出了一部《格西曲劄藏文字典》,極俱實用價值。
一九六六年起,持續十年之久的曆史浩劫“文化大革命”開始,他的譯作事業是一片空白。直到圓寂之前的叁年間,抱病譯出叁部有關因明的著作,爲《釋量論》、《釋量論略解》、《集量論》,這是他一生最後的譯作。
《法尊法師與漢藏教理院》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