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但是達摩說這些所謂的佛家人都沒有得到正果,這些佛教都沒有得到正法,對佛教理解的只是皮毛,了解的是佛教的表面。你能講很多的經在達摩大師看來都是表象,都不是佛法真正的核心,所以他才特別強調,佛法的關鍵在于以心傳心,不立文字,他說佛法雖然有經典,但是我們不能執著于文字。達摩大師來到中國,就有意識地針對當時佛教界的那種狀況,說你一天到晚念經也沒有用,都是執著于表面上,而佛法的核心心法你們根本就不懂。
達摩大師的《血脈論》、《破相論》裏面對于當時的批判很多。他居然講人家讀經是“閑文書”,他甚至講,你如果找不到本性,即使你可以把佛教的經典講得很好,你講的還是魔說,不是佛說的。所以達摩大師的這些言論在當時看來非常具有革命性,難怪他會被當時的很多人攻擊,這個就是因爲他對經典的看法和經師是不一樣的。
但是達摩大師也很重視《楞伽經》的,當時他傳法給慧可大師的時候,他同時也傳播經典給大家參考,這部經就是《楞伽經》。他說這部經典可以參考,但是只是參考而已。
另外,從“二入四行”來看,達摩大師一方面鼓勵修禅的人可以參考一下經典,同時他又警告大家,不要過于狹隘的去依靠經典。他認爲我們讀經典只要了解大意就可以了,不要咬文嚼字,不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辯,這個就是禅的精神,也是以前我們中國玄學的精神。陶淵明曾說,我讀書不求甚解。看起來他好像講得很謙虛,我只學大意就好了,不要咬文嚼字,好像你很有學問懂很多字一樣,禅師不講這一套,所以叫做唯意相傳。我們讀經典,了解大意就好了,沒有必要去鑽每個字的意思,這些都不重要,我們了解經典的大意核心就好了。
到慧可的時候也是這樣,《續高僧傳》裏面講慧可大師講經的重點是“陳其心要”,他只講要點,不會羅羅嗦嗦,講得很複雜,講得讓大家覺得他很有學問,慧可大師只是講心要而已。慧可大師的這種直陳被當時的佛教界指責爲“魔語”,被當時的佛教界批評得很厲害。到東山法門的時候就開始有一些變化了,但其基本精神一直是傳承達摩大師的基本精神。當時的弘忍大師特別主張有兩個詞,一個叫做“心法”,一個叫做“經法”,心法就是我們自心的心法,經法就是經典上的意思。過去大的祖師他們大都不愛讀書,曆史記載上說五祖弘忍也不喜歡讀書,經典上說他,爲世少看書,他也很少看經看論,達摩大師提出的把經書看成閑文書。弘忍大師雖然不讀經,但他可以“聞皆心譬”,你一給他討論經典他就知道經典的重點要點在哪裏。弘忍大師也留下一本著作,實際上這不能說是他的著作,是他的弟子根據弘忍開示而記錄下來的,一本叫做《修行要論》,也有叫做《最上乘論》,這是在敦煌發現的。
在《最上乘論》裏,弘忍大師把經師和禅師怎麼樣對待經典做了這麼一個說法,他說如果那些一天到晚讀經典的人,通過文書而得的知識,不能稱之爲知識。如果我們了解佛法,只是通過經典,《華法經》這樣講,你不是這樣講,那你錯了。他說這些人囿于文字,執著于文字,這樣的人就不能夠了解佛法的真正的宗脈、真正的心法在哪裏。他說這種人不能夠得到解脫,你雖然懂得很多經典,但是你不能解脫。他說,還有一種禅師對待經典的方式,那是直接從心法上去了解。所以弘忍大師他說,我們怎麼樣才能讀經典呢?要“守心第一”,守住你的本心,他認爲你懂得本心就懂得了經典。所以他甚至這樣講,他說,守本真心是十二部經之中也,就是你只要守住你自己的真性、本性的話,你就能了解所有的佛經最核心的地方。所以他說“千經萬論莫過守本真心是要點”,什麼意思?他說佛經講來講去它的重點無非也是要叫你守住本真。所以用禅解經很緊要,對佛教叁藏十二部類的經典,他幾句就解決掉了,他說經典講得那麼多、那麼複雜,其實沒有那麼多,沒有那麼複雜,講得最重要的就是守住本性。這是弘忍法師講的,你只要能夠把自己的本心守住,就能讀懂這些經典。
六祖慧能大師就是這樣,他不識字,但是因爲他能夠守本真心,你問他什麼他馬上能把經典裏最重要的意思解讀給你聽。禅宗不是說完全不要經典,而是禅宗對待經典的態度和經師對待經典的態度是不一樣的。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傳法寶記》,這是敦煌文獻裏面關于早期禅的一些曆史記載,這個資料很珍貴,它裏面是怎麼來講東山法門呢?東山法門是怎麼看待經典呢?同樣一本經典你和我了解的意思是不一樣的,你沒有得到本心,你這個人沒有修證到本心,你讀了好像你也理解,但是你所讀到的句子不是最上乘的句子,你只是讀到了表面的意思。你只有了解了本心你再去讀經典的話,你才能讀裏面最上乘的句子,所以後來禅宗講的死句活句就是這樣的,你能夠了解本心去讀禅宗的經典,那些經典裏面的句子都變成活句子了,你可以用了,經典裏講的這個我可以把它用在我的日常生活當中,用在我的心情當中,這個就是叫做活句。如果你讀經典,經典這個意思是這樣的,你又不是真正的結合到你的本心,結合到你的日常生活來了解經典的話,那麼你僅僅只會講經典,這個叫做死句,活句就是我們講的最上乘的句。
慧能大師在《壇經》裏面講,一個比丘問他《法華經》,他說我不識字,你念你不懂的地方給我聽。他念給他,他就解釋給他聽,解釋完了,慧能大師就說“心悟轉法華,心迷法華轉”。什麼意思呢?意思是你如果不了解本心的話,不能夠直下本心的話,你讀《法華經》也是被經典所轉,如果你了悟本心以後,你再去讀《法華經》了,你就能夠轉得動經典,就是說經典是第二義,你可以用你的意思去改變它。按照我們中國經典裏面的話就是,“我注六經”和“六經注我”是不一樣的。在宋代以前,儒家裏面有一個叫陸九淵,他和朱熹不一樣。朱熹很有學問,一天到晚注了很多經。陸九淵就說注那麼多經幹什麼,六經皆是我的注腳,聖人講的那些經典都是來解釋我的本心,所有的那些都在我的本心裏邊,我爲什麼要注釋六經啊,六經我只是參考參考而已。禅宗早就是這樣講的,弘忍大師在他的《最上乘論》裏面講,他說你如果能夠自識本心,了解自己的本心,念念常轉,你讀佛經就是轉佛經,不是跟著佛經跑,讀什麼經就陷入到某經典裏面去,而是你讀什麼經都是經典爲你所用,而不是你一天到晚地研究經典而不能夠把經典轉活。這個就是我們講的一個是“死”,一個是“活”,我們說你能夠識得本心,你懂經典就變成了活句了,就變成了最上乘句了,這個經典就來解釋你的本心了,你就可以在你的生活當中,在你的修行當中去活用經典,而不是一天到晚死背經典,經典不是給你死背的。
另外一個方面,我們很多人說經典是絕對不會錯的,經典是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其實我們忘記了,西方學者留下了很好的方法,最初的經典都是口耳相傳的,先由口傳,然後再由弟子記錄下來。我們認爲口傳和書寫是不一樣的,比如我現在在這裏給大家講課,你們在現場的感覺與別人看我的講課筆記,這二者的效果是不一樣的,不一樣在哪裏呢?
我們知道以前早期佛教裏面傳了很多經,我們的很多祖師都不寫東西,都是講,後來弟子覺得師傅這個講得很好就記下來。口傳和書寫文本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呢?當口傳的時候,是有一個“在”字,那個講的人和大家都“在”,這個我用文字很難表達,就是在場的意思,在場和不在場是不一樣的。我同樣講這句話,你可以記下來我的話,但是我有手勢和表情,我這個手勢和表情你沒有辦法記錄下來,我的這個手勢和表情是有意思的,不是沒有意義的。就比如我們後來很多學者研究禅宗的經典也是這樣的,我們不能夠那麼死板。這次少林寺的“機鋒辨禅”活動,裏面有很多話頭很多公案,實際上是我們現在沒有辦法用你的意識去理解它是什麼,因爲有一個最重要東西是什麼呢?當時的公案參禅都是師徒之間的一種默契,師父在,徒弟在,都在現場的時候,那個語言所傳遞的力量是不一樣的,這個口傳和書寫是不一樣的。實際上我的這個想法是現代學者的研究,但是我們古代禅師早就已經看到這一點了。
有一個法聰法師曾說,佛法的道理我用語言給你講就已經變得很粗糙了,一定要用文字來講,已經很粗糙了,已經沒有辦法把禅的意思,佛的意思講得很清楚了。他說曠書在此,就更粗糙了,意思是說更何況你還要把它寫出來,那就是粗中之粗了。那就是表示口傳還有一些精華,我什麼都不講,你也聽不懂,結果你把我講的東西還要記下來就更糟糕了。這就是我剛剛講的,口傳的東西和書寫下來的東西,口傳更重要。佛經多少年以後都是被傳的,但是在禅師看來那個不是很重要了,那就是粗中之粗了。所以我們能夠理解後來有一些禅師把經典都可以燒掉,甚至是燒佛經。他有他理解的一個東西,在口傳的時候,你是流動的,你是在場的,你是活潑的。這裏面很多原始的意義是你沒有辦法通過書寫的方式把它流傳下來。這個有很多學者研究,國外的學者諸如歐美的學者、日本的學者都研究過,從“馬祖禅”開始之後,更少用字體,甚至用了一種新的跟弟子交流的方式,這種交流的方式後世叫做語錄,重視口語,不重視書寫。經典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佛經沒有辦法把佛祖和菩薩當時“在”的那個語言口傳的力量保存在那個經典裏面,所以說對經典我們可以去參考,但是不要太迷信。這個就是禅師對經典的態度。
爲什麼它對經典叫方便通經呢?就是方便的東西,那不是最重要的,爲什麼?像我們今天辯論裏面就有一個法師,沒有綁腿就有人批評,按照律宗的講法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沒有按照律宗上的去做。那個法師就說,那個不重要,重點是我能夠找到心法,了解真正的核心在哪裏?所以到唐代你看那個《傳燈錄》,那些禅師經常消解那些曆史,消解詞律。不要…
《禅宗曆史上的“方便通經”》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