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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賴耶識之染、熏說生命現象——對中土唯識學的一點體會

  從阿賴耶識之染、熏說生命現象——對中土唯識學的一點體會

  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 嚴耀中

  內容提要 不管是把人的生命看作僅是自然現象,還是將其疊加上社會現象,都有學術上的諸家之說。其所以衆說紛纭,是因爲對生命現象之充分理解,有益于認識人生、認識社會、認識世界,在生存道路上得到正確規範。然而不管是對其作自然現象還是社會現象的劃分,把一切有情的生命現象統一起來闡述,無疑佛家是最系統的了。今借以諸家之說推陳出新,將阿賴耶識之熏染流轉來試述生命現象之種種,作爲對佛教唯識家旨義的一種理解心得,井由此說明中土文化中對生命現象與生存之道觀念之根由,以待方家指教。

  關鍵詞 阿賴耶識 熏染 生命現象

  一、以阿賴耶識之熏染流轉試述生命現象

  所謂“識”,即是了別。但此是對客觀存在的一種感知或認知,還僅僅系主觀的“虛妄分別”而變現宇宙萬有,成了所謂唯物與唯心之界線。但不管是憑唯物的還是唯心的,“識”都與生命相關,離開了生命,就無所謂識了。阿賴耶識之有別于一般了別之識是因爲它包含本體(無染)和現象界(有染)兩部分,阿賴耶識受染是受無明之沖動,無明得染種子有漏時,動能與勢能俱,後者就形成差別。

  什麼是現象

  差別就是現象,現象是通過差別才存在的,沒有差別就沒有現象。所以生命現象就在于各種差別中,尤其是生命體差別中的五彩缤紛,才使這世界充滿生機。據佛家唯識學,當阿賴耶識受染時,“一念之間,衆緣互起”[1],結果是一切有情由此而生,便有了生命現象,故“以佛教的說法,阿賴耶識也是生命”[2]。因爲顧名思義,染就是産生色差,故有染才有別,無染即無別,“俗故相有別,真故相無別”[3]。熏不僅加深色差,也形成其它差別。阿賴耶識“與雜染互爲緣故,有情執爲自內我故”,“此是能引諸界、趣、生”,即“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4]。故有情之有,便是生命之有,所以受染的阿賴耶識便構成生命現象,于此把識與有情生命相等同。此我雖“非實我、法性,然似彼現,故說爲假”[5],但假我也是我,有情生命卻有了主體。

  生命世界的琳琅滿目,首先在于生命體與非生命體之間的差別,或者說是有情物與非有情物之間的差別;其次是生命體的類別之分,若現代生物學中綱、目、類、科;再次是同類中的區分,如人類中的人種、民族、男女、老幼等,直至一個個人之間的差別。生命體的這些差別導致了生存鬥爭與生物進化。最後是生命個體內部各種差別所形成的勢能,以及勢能所帶起的生命運動,一旦各器官之間的位差不起作用了,生命的運動就只能停止,這個生命體就不能再存在下去了。阿賴耶識之無染與有染,在于是否形成差別,所以阿賴耶識從無染到有染,亦對應成了本體與現象。此後其熏染流轉,便是現象變化,便是生命運動。

  受染的阿賴耶識自始便受熏習,便有習氣,習氣被儲存而加深,“由諸業習氣,二取習氣俱,前異熟既盡,複生余異熟”[6]。于是有情生命念念相續,流轉沈浮如同瀑流,很難再在染、熏相續中得到解脫。由于阿賴耶識受熏習之前後情況各個不同,故彼此之間頗有差異,猶如種子。即如世親所言:“由一切種識,如是如是變,以展轉力故,彼彼分別生”[7]。種子以分別爲其存在前提故,世界上就沒有兩個內外完全一致的種子,有情物也一樣,哪怕是孿生的。

  這僅僅是在“色”的範圍中言有情物之形體,印度五蘊說的特殊之處,就是受、想、行、識和風、火、水、地一樣都是因緣和合成有情物之因子,從而和中國的五行生成說有所不同,故再從“受、想、行、識”的範圍考慮,由此和合而成的有情生命體在性格、感情,意志、趣智等等方面更是千差萬別,哪怕孿生兄弟亦有所別。而如此之因緣和合與阿賴耶識的染熏流轉是一致的,“然諸有情,各有本識,一類相續,任持種子與一切法更互爲因,熏習力故,得有如是憶識等事”[8]。這無論在人類中間,虎狼之間,還是蠅蚊之間,都是應該可以這樣說的。因緣和合成生命體之五蘊在質、量、次序上的各各不同,那麼這些個體之間的差別就體現在多種多樣。世界上沒有一個成單位的生命體會完全等同于另一個生命體,生命之具有生命力,全在于其有經驗義和個別義,這兩者都是獨一無二的。

  非生命體之間也系由差別,構成現象,作爲一種客體。但這種客體現象都是依他緣起,只有與生命現象聯系起來才構成意義[9]。從這點上說,客體系由著主體,“如是諸法皆不離識,總立識名”[10],即所謂鏡事唯識。所有的現象都附屬于生命現象,所有所謂的客觀,都系由主觀才成立。主觀和客觀劃分本身,是有生命爲前提的,是系“心”所分。因爲唯識家認爲所謂客觀境界,皆系“實緣所引自心、心所虛妄變現,猶如幻事、陽焰、夢境、鏡像、光影、谷響、水月、變化所成,非有似有”,“分別類多,故言彼彼”,“彼彼分別而言得生”[11]。故可诠釋爲:“色等,雖亦有性,然識生時必仗識起,心不生時鏡即不生,心生時即帶色起,爲自相分,作親所緣,故諸色等皆不離識。不離識故,說言唯識”[12]。即心識所起,是與諸色同起,亦是染熏之結果。所以就佛家而言,作爲人心,色識一致,主客體是統一的。唯識學;的這種境不離識的觀念,看起來似乎有點“唯心”,其實是對主體和主觀能動性提出更高的要求。因爲境界既然附從于識,那麼見識如何就決定著境界任何,而在染熏中任何自爲又影響著識。若能轉識成智,“在理性層面上轉出真生命”[13],所以生命的自我責任非同小可。

  什麼是矛盾

  差別就是矛盾。差別越大,矛盾也就越大。生命體之間有差別,就有矛盾。矛盾無窮,生命運動也就永不止息。而差別之大小種類生滅進化等等,都可以說與阿賴耶識之熏染流轉相關聯,或于此能予解釋。矛盾是動態的,所以諸行無常,這種動態之無常其實也就是阿賴耶識之熏染流轉永不定息。此即是說有情物之間的種種關系,以及諸有情物與無情諸物的關系,由于其態無常,所以也可說都是阿賴耶識之熏染流轉的表現。其中與人相關的,不外乎是人間關系與天人關系,人的身體狀況乃至精神狀態也是天人關系之一[14],所以這兩種關系加起來,就是人的生命現象。其實一切有情都有天人關系和群體關系,它們與人是雷同的。

  這些關系活動無常,但均以差別的存在爲前提,亦以矛盾鬥爭爲表現。故生命現象亦即矛盾鬥爭之現象,我們所謂之生命力如何其實就是如此矛盾鬥爭的結果,其鬥爭中的順逆強弱生滅都成了生命之表現。生命間的差別愈多愈大,生命運動就愈是富有生氣和活躍。但生命間的差別過大,彼此的矛盾鬥爭也愈加劇烈,這種矛盾鬥爭的失控,即矛盾一方完全壓倒另一方時,差別兩端俱失,矛盾不複存在,于是最後會導致生命的共同毀滅。

  二、以唯識觀诠釋人生之道

  唯識理論能更深入地從本體的層面上去闡釋生命現象,“把世界上一切事物和現象,包括物質現象和心理現象,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歸納成五位百法”[15],當然也能從中參悟出一些人生之道來。

  矛盾鬥爭的動力就是有情之欲望。有差別就會有欲望,由于位相的不一,差別引起的勢能必然會俱帶動能,于是就産生了欲望,欲望是生命存在的標識,是它的本能。差別愈大,所帶起的動能愈大,也就是欲望愈大,所以欲望是生命存在的一種標志,也是保存生命的動能,本質上是對生命的弘揚和永恒之追求。

  欲望燃起了生命的火焰,也帶起了生命體之間的競爭。于是荀子說這也致使了人性之惡,“今人之性,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故順情性則不辭讓矣,辭讓則悖于情性矣。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僞矣”[16]。佛教更認爲其是痛苦的根源,“于諸谛理顛倒推度,染慧爲性”,“由此生死輪轉無窮,受諸苦故”[17]。的確如此,現象界中的差別既爲生命所攝,故有多少差別,就有可能産生多少欲望。差別無窮無盡,欲望也無窮無盡,如任憑欲望放任不規,必然是人欲橫流,惡行無窮無盡,痛苦也無窮無盡。

  欲望來自差別,消滅差別有兩種途徑,一種是通過鬥爭來消滅差別。因爲差別就是矛盾,也就是有兩個對立面構成一對矛盾,矛盾的一方通過鬥爭消除了對方,矛盾消失了,差別也就消亡了。鬥爭是痛苦的,但勝利是喜悅的,鬥爭不斷地進行下去,矛盾就會一個個地被克服,即差別也一個個地消失,生命之火或許就此愈燒愈旺。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這就是生命過程中的鬥爭哲學。這樣的觀念與實踐從唯識家的角度來看無異是在造業,因爲如此鬥爭哲學必然是偏重于主體與主觀,決不是什麼“唯物”的。而且這說到底還是“認爲理想的境界可以由心來實現,人的行爲可以由心來做主”[18],也沒有完全逃出唯識的思路,是值得注意的。

  差別沒有止境,欲望沒有止境,鬥爭也就沒有止境,如此帶來的痛苦和喜悅層出不窮。如果覺得其間的痛苦要多于喜悅,即戰勝對立面的成功只是片刻的刹那間,孤獨的喜悅周圍四面八方是綿綿無窮的矛盾、欲望和永不滿足的苦惱。如果贊同欲海就是苦海,滅息欲望之火的一個辦法就是消除其産生的根源,差別。這樣,人也就可以從惡行和痛苦中解脫出來。因此就有另一種方法,就是要在內心中泯滅差別,消解欲望,免除痛苦。“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即要“無爲名戶,無爲謀府,無爲事任,無爲知主,體盡無窮,而遊無朕”[19]。這種法子在莊子看來叫做“坐忘”。因爲差別要引發欲望和痛苦,是要通過心的作用。有趣的是,東晉時般若“六家七宗”之一,以支愍度、竺法蘊爲代表心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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