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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大師對佛教平等觀的闡發

  太虛大師對佛教平等觀的闡發

  呂有祥

  “平等”是佛教的重要觀念,是佛教不同于其它宗教的重要特色。“諸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1]、“一切衆生悉有佛性,乃至一闡提等亦有佛性 ”[2] “心佛及衆生,是叁無差別”[3]。這是佛教平等觀念最鮮明的表達。

  近代中國積貧積弱,內憂外患,國土殘破,民不聊生。反專製,禦外辱,倡平等,要自由,救國圖強,成爲時代的強音。不少思想家、哲學家、宗教家從中外古今學說中尋找平等自由的理據,佛教的平等觀成爲格外關注的領域。太虛大師作爲佛教界的領袖,時刻心系國家民族,情系蒼生百姓。他發起和推動佛教叁大革命,大力提倡人生佛教和人間佛教,使古老的佛教適應時代需要,與時俱進,以利益社會人生。他深刻闡發佛教中的平等觀念,以此爲思想武器,批判專製、神權、霸權,以期人類社會平等和諧。太虛對佛教的平等觀投入了極大的關注,在太虛大師文集中,論及平等隨處可見,是使用頻率最高的概念之一(不完全統計有兩千多處),他對佛教平等觀的闡發在當時具有代表性。

  鬥轉星移,百年來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人民正在向小康社會邁進,世界格局也出現了多級化趨勢。但是,不論國際還是國內,國與國、人與人、文化與文化之間,以強淩弱、以大欺小、以衆暴寡等不平等現象仍然普遍存在。今天,在回顧和總結百年佛學研究的時候,回頭重溫太虛對佛教平等觀的闡發,對于深入理解佛教的平等觀,對于構建和諧平等的社會仍然具有深刻的啓示意義。太虛對佛教的平等觀作了多角度多層面的闡發,如宇宙萬有平等、聖凡生佛平等、叁乘八宗平等、平等與差別、不平等根源、如何實現平等等,本文對此作一概述。

  一、宇宙萬有平等

  太虛認爲,宇宙萬有雖然千差萬別,形形色色,但本性上都是平等的。“近從人類,廣到宇宙間一切形形色色,體性悉皆平等。”[4]其所以平等,綜觀太虛文集,他從叁方面作出說明。

  其一,從佛教“緣起”論的角度說明宇宙萬有平等。他說:“宇宙現象互爲緣起,一律如此,故亦爲平等”[5] “一切事事物物,近而吾人,遠而萬有;大而日局星海,小而微塵電子,莫非是因果性的,同時又是現實性的。故隨拈一法,皆爲法界,隨一事物,皆全宇宙,絕無可爲獨特的、絕對的、最先的、最後的、非果之因或非因之果。……故爲最徹底的平等論,亦即是無神論、無元論、或一如無變異論。然就每一事物現實而望其余一一事物現實,彼此宛然,自他宛然,先後宛然,勝劣宛然。”[6]

  在太虛看來,“互爲緣起”也就是互爲因果,宇宙萬物是一個普遍聯系、互爲因果的整體,其間的每一事物既是因,同時又是果,沒有一個事物是固定的因,而另一個事物是固定的果,每一事物都是因果鏈條中的一環,具有同等的作用與價值,因此宇宙萬有是平等的。

  其二,從佛教的“性空”論說明宇宙萬有平等。“世界無邊故有情無邊,有情無盡故世界無盡,無始終、無內外。由本空故,平等、平等,隨心現故如幻如幻,實無範圍可言。何謂本空?曰:世間一切物事,就物質方面求之,終不得其究竟故。”[7]

  佛教對“性空”的論證主要有兩種基本方式。一是以“因緣”論空,如龍樹《中論》說:“衆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爲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8] 宇宙萬有隨諸條件的聚合和離散而生滅,離開衆因緣則沒有事物,事物不能主導自己的生滅,故事物沒有獨立自主的本性,這叫“無自性”,“無自性”故“空”。一是以“唯識”論空,所謂“叁界唯心,萬法唯識”,宇宙萬法皆是心識所變現,如夢如幻,故沒有客觀實在性,亦即無自性空。太虛認爲無自性空“是宇宙人生的最高法則,也是佛法中最基本最重要的理論。”[9]宇宙萬有千差萬別,但其本性則是共同的,即無自性空,在這個意義上看,宇宙萬法是平等一味的,沒有絲毫差別。

  其叁,以“無情有性”說明宇宙萬有平等。

  被稱爲中國天臺宗中興之師的唐代荊溪湛然,以一心具萬法,心色不二,真如遍在爲理據,提出“無情有性”說,即認爲不僅有情衆生有真如佛性,無情萬物亦同樣具有真如佛性。太虛繼承湛然的這一思想,加以發揮說:

  “諸法群生平等真如性。諸法即包括一切萬法之謂,群生即收攝一切衆生之稱,真如性即理佛性──法界身。謂一切形形色色萬有之山河、大地、家舍、田園、磚頭、瓦礫等器世間相,與一切飛禽、走獸、魚鼈,蠕蜎之有情世間,皆與十方諸佛之 真如性一律平等,所謂普遍的,平等的。因此,不但人們具有此性,就是馬、牛、雞、犬、蚊、蟲、虱、蚤也具此性;又不特有生命之物具有此性,即無生命之磚頭、木塊、荊棘、瓦礫等,亦無不具此性。吾人于此性,不過如金藏礦物,隱而未顯罷了。”[10]

  基此,太虛甚至把宇宙間的有情衆生和無情萬物看成“流行不息的生命之流”。他說:在世人看來“土石是無生機的,草木之類是有生機的,動物是有感情知覺的,到人類更有思想理性道德。這似乎沒平等可言。”然而“佛講實事實性完全平等,小自一微塵大至一世界,近自人類遠至一切衆生,都是流行不息的生命之流,在這點上悉皆平等。”[11]無情之物,何以也是“生命之流”?太虛的潛臺詞是:宇宙萬物互爲緣起,互爲因果,互相轉化,有情轉化爲無情,無情轉化爲有情,此其一;“叁界萬物,皆衆生心造”,即“皆衆生之共業別業所造成,故亦可由自心而改造”,此其二。因此,宇宙萬物“都是流行不息的生命之流”。太虛用唯識觀和泛生命的觀念論證宇宙萬有的平等性。

  二、聖凡生佛平等

  宇宙萬有平等,理所當然聖凡生佛平等,然而聖凡生佛平等又有其特殊的內涵,即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一切衆生皆可成佛。其中以佛性爲基礎具有叁重平等的含意,一是人與其他有情衆生平等,二是人與人平等,叁是人與佛平等,當然在大多數語境下指的是後二者。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一切衆生皆可成佛,這一《大般涅槃經》的思想傳入中國後,很快受到重視,進而成爲中國佛教界除唯識宗外各宗派的共識,尤其受到禅宗的張揚。太虛闡述這一思想,但不是無意義的重複,而是契合了時代精神的需要,使佛性平等思想具有時代感。他說:

  “佛即覺者,即自覺而能覺他,亦即覺行圓滿者。至本覺,則佛與衆生同具本有之覺性。由始覺而名字覺、而相似覺、而分證覺、乃覺行之差別,至究竟覺,爲覺行圓滿。若離差別之相,即爲唯一平等真覺,在凡不減在聖不增故。”[12]

  本覺、始覺、相似覺、分證覺、究竟覺之說出自《大乘起信論》,是對菩薩覺悟過程的分說。“本覺”者,即是“如來平等法身”,即真如佛性、般若智慧,是衆生之“心體”、覺悟之根基。“究竟覺”者,是遠離一切妄念,從而徹見心性,達到完全的覺悟。

  太虛認爲,一切衆生與諸佛在“本覺”與“究竟覺”上是“無二無別,本來平等”的,即一切衆生都有覺悟的根基,都能達到完全的覺悟,只是在完全覺悟之前,還有迷染罷了。一切衆生“都有可以達到最高覺悟的可能性,就是佛性。 ──依此點講,就一切平等。衆生都可以達到最高尚最圓滿的地位、佛的地位,並非超出一切人類之上。……一切衆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向來迷而不知把自己看得很小,將生命流上一點假相認爲自己……人人都是佛──都有成佛的可能性,但都迷而不知。”[13] 太虛強調,衆生與諸佛的差別只是已覺與未覺而已,在心體本性上沒有凡聖優劣的差別,“體即是佛,若執凡聖差別,謂佛勝我劣,我趣佛果者,即是妄想昧卻本性,即非是趣菩提。”[14]所謂覺悟、所謂成佛,只是遠離迷染,回歸自己本來的心體本性,並非另有神聖的佛果所趣。

  太虛指出,諸佛不是神秘的偶像,不是超人的神,只是覺悟了宇宙人生真理的覺者,是做人的最高模範。因此成佛並非高不可及,只要明白佛是如何發心,如何修行,如何成功,照著他去辦,就一樣的可以成佛。 太虛提出人人皆可以成佛的四重理由以堅定成佛的信念:“第一重是相信宇宙萬有有一種普遍完全的真理;第二重是相信這個真理有最高無上大覺悟的完全認識(無上菩提);第叁重是相信這個無上正覺有得到過的,如釋迦;第四重是相信人人都可以得到。”[15]

  太虛強調,聖凡生佛平等是佛教與其它宗教最大的不同點。“其它宗教,則別有一種特出之神,超然于人,而不可與人平等。”[16]太虛這裏所說的“其它宗教”主要指基督教、婆羅門教、伊斯蘭教等一神教。他說,這些一神教均以一特定之神爲獨一無二之大神,在伊斯蘭教、基督教爲上帝,在婆羅門教爲大梵,他們說宇宙萬有都是神創造的,神是全知全能的,人是少知少能的,神永遠是至高無上的,人在神面前永遠是卑下的,人永遠也不能成爲上帝或大梵神,永不能與之平等,若其信徒“要說我是上帝,我將來有成上帝的希望,這完全是不敢的,而且是不應該,是叛道離經的。”[17]而佛教則不然,佛雖“爲超出一切之大覺者,但承認衆生即爲未成之佛,佛雖先成,不過爲叁界萬物之大覺者,而非叁界萬物之創造及主宰者。”[18]太虛對上帝創造萬物人類提出質疑,對由此造成的社會不平等進行尖銳的批判。他說:

  “世界果有造物主乎?此一大疑問也。愈作學理之研究,此疑問愈不能解決。”“天空中無數之恒星、行星、衛星、遊星,果有造物主以造乎?地球上無數之動物、植物、礦物、氣物,果有造物主以造乎?吾姑置不問。僅就人類以诘之曰:人類之體魄及靈魂,既盡爲造物主之所造,何不盡造爲聰明正直健全善良之人,體力智一般平等,皆得圓滿之自由,共享安樂之幸福!顧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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