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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延壽禅師的淨土信仰之確立

  永明延壽禅師的淨土信仰之確立

  楊笑天(中國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

  一延壽大約在34歲的時候,隨翠岩令參在杭州的龍冊寺出家。出家之後,當然應該是先隨令參住于龍冊寺。但他在龍冊寺住了多久,諸傳記皆未交代。只說他後來去了天臺山,在天臺山精進苦修。即《宋高僧傳》雲:

  嘗于臺嶺天柱峰九旬習定,有鳥類尺巢棲于衣衤聶中。乃得韶禅師決擇所見。(大正50,p.877中)

  謂延壽在天臺山修行時,曾在天柱峰入定90日,乃至有一種叫做尺的小鳥在他的衣服裏做了巢。修定結束後,便往谒德韶禅師所,抉擇所見。《景德傳燈錄》亦雲:

  尋往天臺天柱峰九旬習定,有鳥類尺巢于衣衤聶中。暨谒韶國師,一見而深器之,密授玄旨,乃謂師曰:汝與元帥有緣,他日大興佛事。密受記。(大正51,p.421下)

  謂德韶對延壽深爲器重,密授玄旨,並預言他與“元帥”有緣,他日將會大興佛事。

  德韶是法眼文益的法嗣、是法眼宗的第二世。據《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五、《宋高僧傳》卷十叁、《六學僧傳》卷八、《吳越備史》卷四、《十國春秋》卷八十九等所記載,開運四年(947),德韶居天臺白沙時,恰值錢弘

  (即日後之忠懿王)出鎮臺州,慕師之名,延請問道,師預知其當貴,遂示之曰:此地非君爲治之所,當歸國城,否則不利。又囑曰:“他日爲霸主,無忘佛恩”。錢弘

  聞師之言,遂歸觐,果逢胡進思之變,因被衆將擁立爲帥,及嗣王位,遣使入山,迎師入杭州,申弟子之禮。故燈錄、僧傳中每又尊稱德韶爲“韶國師”。

  這裏,值得注意的是,德韶在給延壽的授記中說的是:“汝與元帥有緣”,用的是“元帥”一詞。他所說的“元帥”當然指的就是吳越忠懿王錢弘

  。但錢弘

  被諸將擁立爲帥,是在乾皊元年(948)一月,被後漢朝廷授與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東南面兵馬元帥,則是在這一年的八月,(據《舊五代史》卷133等。)由此可推知,延壽見德韶抉擇所見,得“印可授記”,應當是在乾皊元年以後,而其時,距其出家,至少已經過了11年了。

  《新修往生傳》關于延壽離開龍冊寺以後的情形,是這樣說的:

  投翠岩禅師出家,衣不缯纩,食不重味,爾後參見韶國師,授以心法。初住天臺智者岩,九旬習定,有鳥巢衣衤戒中。修法華忏經七年,禅觀中見觀音菩薩親以甘露灌于口,遂獲觀音辯才,下筆成文,盈卷乃已。志求西方淨土,著《神棲安養賦》、《證驗賦》、《萬善同歸集》、《宗鏡錄》,共數百卷。(新篡日本續藏經78,p.161上)

  謂延壽去天臺山之濱,先參見韶國師,後住智者岩九旬習定,爾後又修法華忏經七年,禅觀中感見觀音,獲得辯才。又志求西方淨土,著《神棲安養賦》等數百卷。

  但是,如前所述,延壽參見德韶既然應該是在乾皊元年(948)以後,而據各種資料的記載,他實際上最晚在廣順二年(952)以前,就已離開天臺,去了雪窦山,(若據《四明山志》卷二、《淨慈寺志》卷八、《釋氏通鑒》卷十二,則爲廣順二年,若據《釋門正統》卷八和《釋氏稽古略》卷叁,則爲廣順元年。)這之間至多只有叁、四年的時間,“修法華忏經七年”,在時間上絕對是不可能的。因此,這應當是《新修往生傳》的誤記。也就是說“修法華忏經七年”,不應當是在參見韶國師之後,而應當是在參見韶國師之前。(修定之事,亦應准《宋高僧傳》等所說,是在參韶國師之前,詳見後文。)這樣,不僅時間上綽綽有余,而且,這樣一來,還彌補了“延壽在參見德韶之前的十余年間究竟還做了些什麼”這一資料上的空白。

  二

  《新修往生傳》除了提到“修法華忏經七年”之外,還講到了延壽“志求西方淨土”也是始于這一時期,不過,沒有講之所以“志求西方淨土”的具體的因緣契機。但是,晚出的《樂邦文類》中,則出現了關于這一點的新傳說。即,其卷叁的〈延壽傳〉雲:

  投明州翠岩出家,次參韶國師,發明心要。初住天臺智者岩,九旬習定,有鳥尺巢于衣衤戒中。于國清行法華忏,夜見神人持戟而入,師呵其何得擅入,對曰,久積淨業,方到此中。又,中夜旋繞次,見普賢前供養蓮華忽然在手,因思夙有二願,一願終身常誦法華,二願畢生廣利群品,憶此二願,複樂禅寂,進退遲疑,莫能自決,遂上智者禅院作二阄,一曰一心禅定阄,二曰萬善莊嚴淨土阄,冥心自期曰:傥于此二途有一功行必成者,須七返拈著爲證。遂精禱佛祖,信手拈之,乃至七度,並得誦經萬善生淨土阄,由此一意專修淨業。遂振錫金華天柱峰誦經叁載,禅觀中,見觀音以甘露灌于口,從此發觀音辯才。(大正47,p.195上)

  謂延壽于智者岩九旬習定之後,去國清寺修法華忏,感見“神人持戟而入”和“普賢前供養蓮華忽然在手”,因而想到自己夙有二願,一是願終身常誦《法華經》,二是願畢生廣利群品,此外還樂禅寂,因此而進退遲疑,自己不能決了,于是便去智者禅院做了兩個阄,一曰“一心禅定”,一曰“誦經萬善莊嚴淨土,禱佛拈阄,七次皆得“誦經萬善生淨土”阄,于是從此一心專修淨業,而往金華天柱峰,誦經叁載雲雲。

  此文前後部分所說之參韶國師、九旬習定、禅觀中見觀音、獲辯才之事,與《新修往生傳》所說略同,但“于國清行法華忏”至“振錫金華天柱峰誦經叁載”的中間部分則純屬新說。《樂邦文類》乃由宗曉編成于宋慶元六年(1200),距延壽入寂已有220余年,不知此新說所依據的是什麼樣的資料。但是,若細加斟酌的話,則會發現其中有很多問題。今將其歸納如下:

  第一,在感見“神人持戟而入”和“普賢前供養蓮華忽然在手”之後,爲什麼會因而想到了自己“夙有二願”,而又“複樂禅寂”,這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系

  

  第二,想到自己,“夙有二願”而又“複樂禅寂”時,爲什麼要“進退遲疑”

  

  第叁,進退遲疑,顯然是意味著面臨著一種選擇,但是爲什麼會面臨這樣的選擇

  

  第四,這個選擇爲什麼如此困難,以至于使他進退遲疑而不能自己決定

  

  第五,既然離開國清寺去智者禅院拈阄,那麼這是否意味著法華忏的修行就此而告結束了

  (注:據《天臺山志》,禅院距國清寺應當至少有25裏之遙。)

  第六,若法華忏的修行就此而告結束,那麼,與《新修往生傳》的“修法華忏經七年”之說如何會通

  若未結束,那麼,此後所發生的事情與法華忏又有什麼關系

  

  第七,二願本來一爲終身誦《法華經》,一爲終身廣利群品,及至做阄則變爲“誦經萬善莊嚴淨土”,而拈得的阄又變爲“誦經萬善生淨土”。初變爲“萬善莊嚴淨土”,尚且有情可原,因爲“萬善莊嚴淨土”也可以算是利他行,與“廣利群品”可以會通。(如《維摩經·佛國品》雲:“衆生之類是菩薩佛土,所以者何

  菩薩隨所化衆生而取佛土,隨所調伏衆生而取佛土……所以者何

  菩薩取于淨國,皆爲饒益衆生故。”謂菩薩之所以莊嚴淨土,皆是爲了饒益衆生,所以,“萬善莊嚴淨土”與“廣利群品”,在本質上是一致的,都屬利他行門,可以會通。)但“萬善生淨土”,則是當人欲以自己所修的萬善回向往生淨土,若推遠果,雖亦兼攝利他,然就今生而論,則當屬自利行門所攝,與“廣利群品”是不能隨便會通的。

  新說既然存有如此種種問題,對于它的真實性,我們當然要産生懷疑了。

  叁

  《樂邦文類》的新說雖然存有種種問題,但它對延壽在天臺山修法華忏的情形的詳細描述,卻爲我們提供了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即,延壽的淨土信仰的確立是否與修行法華忏有關系呢

  

  法華忏,具稱爲法華叁昧忏法,是天臺“四種叁昧”中的“半行半坐叁昧”的兩種行法之一(另一種是方等忏)。關于法華忏,《摩诃止觀》卷二上及卷七下皆有介紹,但最詳盡的還是據傳爲智者大師所親撰的《華法叁昧忏儀》。(在智者之前,法華叁昧的行法,或名爲“法華叁昧觀法”,此名出自羅什所譯之《思惟略要法》;或名爲“法華經安樂行”,此名出自慧思的《法華經安樂行義》。稱之爲“法華忏”實如于智者。佐藤哲英《天臺大師之研究》第二篇第叁章討論法華忏甚詳。)

  《法華叁昧忏儀》(以下簡稱《忏儀》)主要是介紹供初學者所修行的叁七日間的行法,同時也兼而介紹了供久修者所修行的長期行法。關于法華叁昧的性質,智者在《忏儀》的〈勸修第一〉中是這樣說的:

  此《法華經》是諸如來秘密之藏,于諸經中最在其上……法華叁昧亦複如是,能與一切衆生佛法珍寶,是故菩薩行者,應當不計身命,盡未來際修行此經,況叁七日耶。(大正46,p.949下)

  據此可知,《忏儀》雖然是叁七日行法爲中心的,但法華叁昧本身實際上卻是沒有時間限製的。所以,前面提到的《新修往生傳》所說的“修法華忏經七年”是成立的。關于長期修行的方法,《忏儀》的〈略明修證相第五〉是這樣說的:

  行者若能是于叁七日一心精進修行叁昧時,于叁七日中間,或滿叁七日已,有叁種行者,證相不同……是故行者若欲得此大功德利者,應當叁七日中一心精進修前方法,若叁七日不得當複加功,勿得懈息,若得障道罪漸滅,而叁昧諸深法門未現在前,欲常行叁昧,未必悉依上十法,但取安樂行品中所說之意一心修習,即自得六根清淨,見十方佛,獲普現色身,開佛知見,入菩薩位也。當知叁七日爲期,作如上所說,六時而行者,爲教新學菩薩未能深入叁昧,先以事法調伏其心,破重障道罪,因此身心清淨,得法喜味。若欲一心常寂,入深叁昧,即須廢前所行,直依安樂行,常好坐禅,觀一切法空如實相,不起內外諸過,大悲憐憫一切衆生,心無間念,即是修叁昧也。若依前法,則事煩爲妨,是故行者既得此意,當自以智力斟酌,一期所說不可全用。初學之者未能善巧,且依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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