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迦葉與中國佛教
李富華
一、大迦葉在佛教史上崇高的地位
大迦葉是佛祖釋迦牟尼的大弟子,“以頭陀第一”聞世。然而,大迦葉在佛教史上不可替代的崇高的地位以及對中國佛教的影響卻沒有像觀音、普賢、文殊等四大菩薩那樣引起人們的注意,以致關于大迦葉的論述極爲少見。
實際上,早在佛陀時代,佛祖就一再教導弟子們向大迦葉學習,並明確指出,大迦葉雖是他的弟子,但其“殊勝廣大功德”是"同已所得”,故要大迦葉爲諸比丘"說法教誡教授”。這是因爲"以是正法因緣以慈心,悲心、哀愍心、欲令正法久住心而爲人說法,是名清淨說法,唯大迦葉比丘有如是清淨心爲人說法,以如來正法律乃至令法久住心而爲人說法。是故諸比丘當如是學,如是說法。”(《雜阿含經》卷41)。
就是說大迦葉具有佛一樣的“慈心,悲心、哀愍心”,以及使正法久住世間之心。這種一心爲繞益衆生而于一切“不著、不縛、不染”的清淨之心,使他最有資格宣說佛的正法,弘傳佛的正法。也正是因爲如此的原因,當佛祖釋迦將涅槃歸天之際,在衆多弟子中,"神通第一,不可勝計”,但佛卻一再囑咐,要傳付正法于迦葉及阿難。如《增一阿含經》卷35記載:我今持此法,付授迦葉及阿難比丘。所以然者,吾今年老,以向八十,然如來不久當取滅度。今持法寶,付囑二人,善念誦持,使不斷絕,流布世間。其有遏絕聖人言教者,便爲墮邊際。是故今日囑累汝經法,無令脫失。
爲什麼一定要傳付正法于迦葉、阿難,佛祖釋迦告訴迦葉,是因爲:"我于天上人中終不見此人能受持此法寶如迦葉阿難之比,然聲聞中亦複不出二人上者;過去諸佛亦複有此二人受持經法如今迦葉、阿難比丘之比,極爲殊妙”(見《增一阿含經》卷35)。就是說在當今的佛弟子中,以及過去世諸佛中,佛沒有發現一個人可以與迦葉、阿難相比。佛祖釋迦認爲迦葉是最能正確理解和實踐佛的正法並最具責任心的弟子,一切其他的"諸佛、頭陀行比丘”等,都是"法存則存,法沒則沒”,而迦葉則能做到在佛滅度之後,仍堅持正法,直到"彌勒佛出世,然後取滅度”;而阿難則是佛弟子中最聰慧者,他可以做到"如來未發語便解,如來不複語是皆悉知之”,即聽如來說法,還沒有解說,阿難便理解了;如來說法一次,他便全部記住了。如此聰明的阿難自然也是堪任付法者的人選了。
大迦葉毫無疑問是佛弟子中,能遵從佛的教導,實踐佛的教法的典範。據《佛本行集經》記載,大迦葉出生于大迦葉種姓,出家後,遊行乞食于摩伽陀國的"摩伽駝聚落至那荼陀村王舍大城其間”,後于多子樹(又記爲多子塔)下見到佛祖釋迦,在佛德智的感悟下,禮佛爲弟子,如《佛本行集經》卷46"大迦葉因緣品"的偈語所雲:
彼見佛在多子樹,猶如金像光顯赫。
其心內發一切智,合掌歡喜向世尊。
于彼林處禮佛足,合掌尊前作是言。
唯願世尊爲我師,猶如暗處燃燈照。
師從佛祖釋迦後,大迦葉在佛的教導下,嚴格遵從佛的教導,行頭駝行,修行四禅八定,獲得了與佛相等的智慧和道行,亦如《佛本行集經》卷46記載:
我于爾時,諸漏盡已,于無漏中心得解脫慧,得解脫于現法中,神通自在,證安樂行,唱如是言:生死已斷,梵行成就,所作已辦,不受後有。是摩诃迦葉比丘亦複如是,諸漏盡已乃至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大迦葉由于獲得佛那樣的道行,已了斷了生死等一切煩惱,故安貧樂道。他在遠離鬧市的簡陋的小道場中修行;每天在聚落中不管貧富依次挨家乞食,一日一食以維持生命;他穿著世人遺棄的破爛衣服,不以爲恥,而"快樂無比",所謂"諸比丘中少欲知足,頭駝第一,摩诃迦葉比丘是也"(《佛本行集經》卷46)。大迦葉如此的道行,曾使"是時諸人民見己,歎未曾有,無數百千衆生諸塵垢盡,得法眼淨;或複有衆生見迦葉身已,此名爲最初之會九十六億人皆得阿羅漢"。正因爲大迦葉如此的修爲,在他去世後,曾得到彌勒佛"種種香華供養","所以然者,諸佛世尊有恭敬心于正法故"。(《增一阿含經》卷44)就是說,大迦葉的道行和修爲完全體現了佛的正法;他的個人的人格力量在佛的衆多弟子中,包括那些已經可以稱佛的人中,已經起到了表帥的作用,是他們學習的除佛祖以外的一面旗幟,故受到普遍的敬仰。
講到這裏,使我們聯想到中國儒家學說的創始人孔子和他的大弟子顔回。佛經中描寫的大迦葉與《論語》中描述的顔回是何其相似!如《論語》雲:"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又雲:"子曰:回也,其心叁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論語》中的這兩段話指出,在孔子的衆多弟子中,孔子認爲最好學的是顔回,但顔回英年早逝;顔回死後,孔子就再也沒有聽說過好學的人。顔回修養很高,他從來都是從自身反省,不遷怒于他人,也從不犯第二次錯誤。"仁"是孔子一生學說的核心,是孔子認爲的作爲人的最高的道德觀念和品質。仁包括忠君孝親的思想,包括"恭、寬、信、敏、惠"這些優良的品質,是孔子主張的人的道德修養的最高境界。而真正體悟仁道、實踐仁道並具有這種道德修養最高境界的人在孔門弟子中只有顔回。顔回可以長期在行爲上不違背仁道,而其他人只能在短期內做到。由此可知,在孔子的弟子中顔回是最受孔子認可且備加稱贊的學生。正因爲顔回在仁道的修養上達到了極高的境界,所以他也如同大迦葉一樣做到了安貧樂道,如孔子稱贊到:"賢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顔回過著其他人不堪忍受的生活,就如同大迦葉的頭陀行,卻如同大迦葉一樣"快樂無比",他們都是自己老師學說的最忠誠的傳持者和實踐者。
總之,佛經中的記載充分表明了大迦葉在佛弟子中傳持佛的正法的不可取代的地位,以及以榜樣的人格力量所造就的崇高的威望。
二、大迦葉與中國佛教
大迦葉是印度佛教史上一個真實的曆史人物,可以肯定他沒有到過中國,本不應該與中國佛教發生關系,但事實上,他對中國佛教産生過十分巨大的影響,本文可以舉出叁個方面的事實加以闡述,即:
1.大迦葉是雞足山佛教信仰的偶像,雞足山佛教的興起與發展仰賴大迦葉的聲望。
2.大迦葉是結集佛說正法的組織者,叁藏典籍得以存世流傳,其首功不可磨滅。
3.大迦葉是中國禅宗的西天始祖,其精神是中國禅宗思想萌生的源頭。
1.中國雲南大理賓川縣雞足山被中國佛教界奉爲大迦葉之道場,這是從佛經中一個神話般的記載演變而來,其情況就如同四大名山是四大菩薩的道場一樣。它們並不是真實的佛教曆史,但卻反映了印度佛教如何中國化的曆史變遷。
《增一阿含經》卷44有如下的這樣一段經文:
爾時世尊告阿難曰:將來久遠,于此國界當有城郭名曰雞頭,東西十二由旬 ,南北七由旬,土地豐熟,人民熾盛,街巷成行。......爾時,彌勒在家,未經幾時便當出家學道。爾時,去雞頭城不遠,有道樹名曰龍華,高一由旬,廣五百步。時彌勒菩薩坐彼樹下,成無上道果。當其夜半,彌勒出家,即其夜成無上道。時叁千刹土,六變振動,地神各各相告曰:今彌勒已成佛。轉至聞四天王宮。彌勒已成佛道,轉轉聞徹叁十叁天。......爾時,彌勒當說叁乘之教,如我今日弟子之中大迦葉者,行十二頭陀,過去諸佛所善修梵行,此人常佐彌勒勸化人民。爾時,迦葉去如來不遠,結加跌坐,正身正意,系念在前。爾時世尊告迦葉曰:......迦葉亦不應般涅槃,要須彌勒出現世間。所以然者,彌勒所化弟子,盡釋迦文佛弟子,由我遺化,得盡有漏。摩竭國界毗提村中,大迦葉于彼山中住。又彌勒如來將無數千人衆,前後圍繞,往至此山中,遂蒙佛恩,諸鬼神當與開門,使得見迦葉禅窟。是時,彌勒伸右手指示迦葉,告諸人民:過去久遠,釋迦文佛弟子名曰迦葉,今日現在頭陀苦行最爲第一。是時諸人民見已,歎未曾有。
《增一阿含經》的這段經文記述了如下這樣一些內容:
(1)在久遠未來有一國界,此國界有一城名雞頭城。在雞頭城附近的龍華樹下,彌勒成就了佛那樣的無上道果,並將在釋迦佛滅度後,接替佛繼續教化衆生。
(2)佛對大迦葉說,要他等到彌勒佛出現世間才能般涅槃,其原因就是要他協助彌勒繼續教化佛的弟子,以承繼佛的事業。
(3)當彌勒現世成佛之後,帶領"無數千人衆"來到迦葉所住的山中,受佛恩威感化的鬼神打開了山門,大衆見到了迦葉修行的"迦葉禅窟"。此時彌勒對衆人說:這就是佛的弟子,"頭陀苦行最爲第一"的迦葉。
這一段經文將雞頭城、大迦葉等待彌勒現世後方才涅槃及迦葉禅窟叁件事聯系在一起,已經向我們展示了迦葉道場信仰的一幅美妙圖畫。我個人認爲佛經中這一神話般的記載,就是雞足山迦葉道場信仰的唯一的經典根據,因爲在佛經中我們找不到與此信仰有關的其他更直接的記載。就如同六十卷本《華嚴經》關于清涼山與文殊菩薩道場的記載,演變爲山西五臺山是文殊道場的信仰一樣,在這裏,雞頭城演變爲雲南大理的雞足山,雞足山從而成爲大迦葉的道場。中國佛教的這種發展和演變發生在什麼時代,比較確切的記載指出,至遲在唐朝的中葉雞足山作爲大迦葉的道場的信仰就已經形成。這一記載就是唐朝人智炬所撰的《寶林傳》。《寶林傳》這部見載于《金藏》,于上世紀叁十年代才發現于山西趙城廣勝寺的禅宗史書,十分明確地記載了大迦葉與雞足山的關系。此書卷1載:
爾時,迦葉說法化度四十五年,複應思惟,既集法竟,一切皆通,宣揚傳化作大善利,度脫衆生不可稱計。作是念:我極年邁,身爲衰老腐爛之體,甚可…
《大迦葉與中國佛教(李富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