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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迦葉與中國佛教(李富華)▪P2

  ..續本文上一頁厭惡,無常危敗不可依護,恒爲諸苦所惱害,誰有智者樂于此身。我今宜往雞足,入滅盡定,以候彌勒。

  爾時,迦葉告阿難言:汝今當知,昔婆伽婆欲涅槃時,以大法眼付囑于我,我今年朽,影不久留,今將正法付囑于汝,汝善守護。......又自念言:阿阇世王,本與我約,若涅槃時,必當相別,遂入王城,辭阿阇世王。(王)遂命阿難同往雞足山。王到山已,山自開辟,迦葉在中全身不散,乃敕諸力士積諸香薪,欲阇維之。阿難白大王曰:摩诃迦葉以定持身,待于慈氏下生,奉付僧伽梨競,方入涅槃,如今切不可燒也。王聞是說,以種種供養,心生悲戀,然後禮辭定身。

  這一記載十分明確地指出:大迦葉在集結佛說正法之後,年已衰朽,遂付正法與阿難,而自己則前往雞足山,結伽跌坐,以待慈氏下生,即彌勒佛出世,然後方入涅槃。《寶林傳》的這一記載與《增一阿含經》所記彌勒在雞頭城成道,佛告誡迦葉要待彌勒出現世間才能涅槃以及彌勒造訪禅窟的故事是一脈相承的,只是雞頭城改成了雞足山;彌勒造訪迦葉禅窟改成了阿阇世王與阿難訪迦葉于雞足山。《寶林傳》的這一記載還提出了一個明確的信息,那就是唐朝中葉雞足山作爲大迦葉道場的信仰已經形成。這一點,與雞足山網站提供的資料,雞足山有佛教建築始于唐朝的曆史情況也是相一致的。

  可以肯定的說,《寶林傳》的記載第一次披露了雲南大理的雞足山是大迦葉道場的這一佛教信仰的曆史事實,而之前又是什麼人發明和推動了這一信仰的傳播,今已無從考證。繼《寶林傳》之後,記載雞足山是大迦葉道場的最有影響的著作則是北宋初年成書的禅宗燈錄體史書《景德傳燈錄》。《景德傳燈錄》記載完全是《寶林傳》的翻版,且更加簡單明了,現將其主要內容摘錄如下:

  ......爾時世尊說此偈已,複告迦葉,吾將金縷僧伽梨衣,傳付于汝,轉授補處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迦葉乃告阿難言:我今年不久留,今將正法付囑于汝,汝善守護......。乃持僧伽梨衣入雞足山,候慈氏下生。

  《景德傳燈錄》之後,由于禅宗史傳著作的大量湧現,關于雞足山爲大迦葉道場的記載就比比皆是了,但其內容均來源于《景德傳燈錄》,如《五燈會元》、《大藏一覽集》等。

  總之,雲南大理雞足山是大迦葉道場的信仰有一定的經典根據,但它是經過了中國佛教信衆的改造和加工。一個大迦葉受佛囑托,等待在雞頭城龍華樹下成道的彌勒佛現世而後涅槃的佛經故事,演變爲雲南雞足山爲大迦葉道場的信仰,這反映了佛教中國化的一個方面的事實。爲什麽會出現這種演變,這是大迦葉在佛釋迦僧團中的崇高地位在中國僧衆中産生的廣泛影響所致,是大迦葉在佛教史上的威望和人格力量成就了雞足山爲大迦葉道場的曆史變遷和雞足山佛教的興旺發達。

  2.佛教始創于公元前6-前5世紀,其創始者是釋伽牟尼,也就是佛。然而,在釋迦佛在世之時,他所創立的一整套佛教學說則是以口頭傳誦的形式流傳,並沒有形成可供遵從的文本;同時,釋迦作爲佛教的創立者,他的領袖權威是維系佛教僧團的精神力量。這種情況造成,一旦釋迦離世,僧團內部必然造成混亂,各種異見紛起,大有僧團破裂以至消亡的危機。如《四分律》所記:

  世尊在拘屍城末羅國婆羅林間般涅槃,......有未離欲比丘,聞世尊已取涅槃,便自投乎地,譬如砍樹根斷樹倒。此諸末離欲比丘亦複如是,啼哭而言:善逝涅槃何乃太早,世間明眼何乃速滅,我曹所尊之法何得便盡。(卷54)。

  就是說,在佛釋迦去世後,弟子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就認爲佛的去世就如同大樹斷了根,佛的教法從此將歸于消亡。而更爲甚者,有的比丘則認爲佛的去世,使他們獲得了解放,可以"欲作便作,欲不作便不作",使佛教僧團處于解體的危機中。這也如《大智度論》卷2 所描述的:"法船欲破,法城欲頹,法海欲竭,法幢欲倒,法燈欲滅,說法人欲去,行道人漸少,惡人力轉盛"。在這佛教僧團處于危機存亡之時,只有大迦葉"心如大海,澄淨不動",他認爲"應當集結修妬路(經)、阿昆昙(論)、毗尼(律)作叁法藏,如是佛法可得久住,未來世人可得受行"。于是,他製止了衆多弟子的過度悲哀和自殺行爲,製止了一部分不堅定分子企圖分裂僧團的破壞行徑,以他的崇高威望,號召和組織一千阿羅漢在王舍城耆阇崛山集結叁藏。由阿難誦出四阿含經"是名修妬路法藏";由長老優婆離"結初大罪二百五十戒作叁部、七法、八法,比丘尼毘尼,增一優婆利,問雜部,善部,如是等八十部作毗尼藏;由阿難等五百阿羅漢共同集結"阿毗昙藏",從而使叁法藏集竟"(《大智度論》卷2 )這就是佛經的第一次集結。佛教叁藏典籍的集結,不僅使佛釋迦所說的正法得以存世,也挽救了行將破裂的佛教僧團,使佛法"久住"世間,流傳至今。今天,印度的佛教原典,因種種原因,在印度本土已蕩然無存,然而它們卻被幾乎完整的譯成漢文。現在,中國的僧俗佛教信徒,能夠傳誦佛教的經書,並把佛教發揚光大,不能不緬懷那些曾把印度佛教原典譯成漢文的譯經家們的豐功偉績,更不能忘記集結叁藏典籍,使佛法得以久住的大迦葉,大迦葉的首功不可磨滅。

  3.大迦葉被中國禅宗尊爲西天初祖,其來源原出于佛典中關于佛法傳承的祖統說。記載這種祖統說的影響較大的佛典是北魏延興年間(472-476年)由昙曜與吉迦夜同譯的《付法藏因緣傳》。在這部佛典中將佛釋迦去世後,傳付佛法的祖位描述爲自大迦葉至師子共24代祖。應該說,這一佛法的傳承系統與中國禅宗並無直接的關系,但到了唐朝,中國禅宗的創始者們開始利用這一祖統說建立禅宗法門的傳承體系。現在我們在禅宗典籍中見到最早的這種禅宗傳法的祖統說是記載于《壇經》中,這就是惠能所說的七佛相承,大迦葉爲第八祖,惠能爲第四十代的祖統說。 這一祖統說的最早提出者是惠能大師,還是另有別人暫且不論,但它的最終形成應在惠能在世之時。《壇經》的這一傳法體系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不分西天和本土,同時在大迦葉之前又加進了以釋迦牟尼佛爲第七代的"七佛"。之後,將這種傳承體系傳記化的著作則是唐智炬所著《寶林傳》。《寶林傳》不列"七佛",而是在釋迦牟尼傳後,立"第一祖大迦葉"傳,而至菩提達磨爲第二十八祖。《寶林傳》的傳承體系與六祖《壇經》所述是完全一致的,在《壇經》中,菩提達磨爲第叁十五代,這是加上"七佛"的排序;如果去掉"七佛",正好是第二十八代。現在可以肯定,由《壇經》所披露的這一中國禅宗的祖統說一直被後世的中國禅宗史所繼承。北宋初年問世的《景德傳燈錄》雖然也是列菩提達磨爲第二十八代祖,但在二十八代祖前列"七祖"。發展到南宋時代,綜合"五燈"而成的《五燈會元》則以更加清晰的表述,把惠能傳下來的祖統說系統化,即將《壇經》的四十代祖師分作叁部分:一"七佛";二"西天祖師",自一祖摩诃迦葉尊者至二十八代祖菩提達磨;叁東土祖師,即"初祖菩提達磨大師"至"六祖惠能大鑒禅師",從而將中國禅宗的祖統說最終固定下來。

  總之,中國禅宗的祖師們借用佛典中傳付佛法的祖統說爲自己建立了一個傳法的祖師系統,而尊大迦葉爲西天一祖,這無疑是借大迦葉的威望樹立自己一宗在諸宗中的正宗地位。當然這只是在形式上,進而爲了在禅法思想上拉近與大迦葉的關系,又創造了一個"拈花微笑"的禅宗公案。

  史料表明,這一公案故事的始創者在唐代已顯端倪,《寶林傳》卷1的佛釋迦牟尼傳中已有如下記載:"佛每告弟子摩诃迦葉,吾以清淨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將付于汝,汝當護持"。在這裏,佛傳付大迦葉的"正法"已加上了"清淨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等定語,這就意味著大迦葉繼承的佛傳付的正法已非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緣等原始的佛教教義,而是與大乘佛教的般若性空,從而與中國禅宗的識心見性的思想接軌了。《寶林傳》的創造被宋初的《景德傳燈錄》所繼承,沒有增加新的內容,而發展到兩宋之際,則出現了"拈花微笑"的公案。此公案初載于北宋末年釋惟白所撰的《建中靖國續燈錄》,而完善于南宋釋悟明所著《聯燈會元》。其卷1釋迦牟尼傳中載: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衆。是時衆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顔微笑。世尊曰:吾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诃迦葉。

  這一記載大膽地發展了《寶林傳》的創造,以更加明確的語言道出了大迦葉得佛傳授的就是由中國禅宗一脈相承的"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微妙法門"。自此,大迦葉作爲中國禅宗的西天始祖是確認無疑了。《禅宗頌古聯珠通集》卷6的一首禅詩雲:"正眼由來付飲光,靈山七衆盡歸降,枝繁葉茂宗門盛,自得兒孫滿大唐"。是的,中國禅宗盛行于大唐,而它的源頭則是傳承佛的"微妙法門"的大迦葉。雖然真實的中國禅宗史並非如此,但中國禅宗一旦確認大迦葉爲自己的始祖,其正宗地位就是不可動搖的。

  誠然,大迦葉作爲中國禅宗的精神領袖也是當之無愧的。如前所述,大迦葉是佛的正法的第一位繼承人,他身體力行,全面實踐著佛的教法;他有佛那樣的慈悲之心,于一切"不著、不縛、不染",具有同佛一樣的"廣大殊勝功德";他一生安貧樂道,行頭陀行。這一切不僅體現著佛的真精神;就思想境界說,中國禅宗思想中如自靜其心,自識本性;行住坐臥,常行直心;遠離一切邪妄雜念的"無念爲宗"、"無住爲本"等亦與大迦葉的精神有著許多相通之處。不管是不是真實的曆史,大迦葉的精神是中國禅宗思想萌生的源頭之一。

  

《大迦葉與中國佛教(李富華)》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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