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傳佛教目錄學小史
陳士強
(一)
佛教目錄,又稱“佛經目錄”、“衆經目錄”、“一切經目錄”,指的是用來記載佛典的名稱、卷帙、譯撰者和有關事項的一類佛教典籍。內容包括:佛典的名目部卷:譯撰的時間、地點和人物:著錄狀況:繁略異同:存佚:僞妄:經旨大意;以及有關的表诏序記等。
佛教目錄的種類很多。有單記一個人譯經的譯經錄:有校錄一個寺院收藏的佛經的寺藏錄:有編錄一個地區流傳的佛經的區域經錄;有專錄一個朝代或紹緒先前的某一部佛經目錄的斷代錄;有彙載曆代譯經和著述的通錄:有連綴曆代佛經翻譯家小傳而成的圖紀…有作爲誦持和抄寫正本的入藏錄:有敘列入藏錄子目卷次的廣品曆章-,有攤比漢文與藏文佛典的對勘目錄:有撮舉佛經大意的解題目錄·,有敘列求法所獲經本的藏經目錄:有作雕印大藏經之用的版本目錄:有彙集某一佛教宗派典籍的教典目錄:還有作爲官私藏書目錄一部份的釋氏類書目等等。
佛教目錄綱記衆經,剖析源流,使佛典有據,治學有徑,在佛教經典史上居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二)
佛教目錄産生于西晉。在此之前,佛家相傳有過四部經錄:一、《古錄》一卷,似是秦時釋利防等所赍來經目錄:二、《舊錄》一卷,“似是前漢劉向搜集藏書所見經錄”:叁、《漢時佛經目錄》一卷,“似是迦葉摩騰創譯《四十二章經》,因即撰錄”:四、《朱士行漢錄》一卷,說是曹魏沙門朱士行所撰(以上見《曆代叁寶紀》卷十五)但是,征之史志,這些著作全無實據,均是南北朝時期的僞作。
西晉武帝時,通曉西域叁十六國文字的竺法護,攜帶大量梵本佛經,從教煌來到長安。他先後翻譯了一百五十四部佛經(據《出叁藏記集》卷二)成爲自佛經漢譯以來,迄當時爲止譯經最多的一個人。大約在晉懷帝永嘉(307—312)末年,他編撰了《衆經錄目)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六,已佚),用來記錄自己翻譯的經典,從而産生了由佛教學者撰作的第一部佛經目錄。
竺法護的助手,優婆塞(即“居士”)聶道真,在竺法護死後獨自譯經,也編撰(衆經錄目》一卷(同上,已佚),以記錄竺法護和他自己的譯本爲主,兼記東漢支谶、西晉竺叔闌等的譯籍。這樣,在僅記個人譯本的專錄的基礎上,又産生了彙載不同年代各個譯師的譯經情況的通錄。
東晉初年,成帶世的豫章沙門支敏度,總校群經,合古今目錄爲一家,撰成了《經論都錄》和《別錄》各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七和卷十五,已佚)。前者是自東漢以來各代譯經的總目錄,收有東漢支谶、安世高、西晉竺法護、支法度等人的譯籍,並且續補了東晉的譯籍,較爲流行(見全局僧傳》卷四):後者或是這些譯籍的分類目錄,也許因編得不盡得法,不大爲人所重視。
與支敏度撰錄的同時或者稍後的一些時間裏,北方十六國中曾出現了“似是趙時”所撰的《趙錄》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十五,已佚)。斯錄最初也許是用來記錄石趙統治地流行的佛典的,由于後人的增益,所以從現存經錄對它的轉注來看,所記實止于晉宋之際。
東晉中葉,常山扶柳沙門道安率弟子南下襄陽,在那裏搜校群經,注釋經文,製定僧尼規範,開展弘法活動。由于以往的經錄往往只注意記錄佛經的名稱,不注意記錄譯經的時間、地點、譯經者和新舊譯,故時間一長,經典的來曆和真僞就分辨不清了。于是,他總集名目,標列譯人,铨品新舊,創製體例,于孝武帝甯康二年(374),編撰了一部曆史性的佛經目錄類著作—《綜理衆經目錄》一卷(見《出叁藏記集》卷五等)。這部著作胪舉每個譯師的譯本,而開“經論錄”:編列失去譯人姓名及翻譯年代的譯本(即“失譯:,而開“失譯經錄二一般的失譯經),“涼土異經錄”、“關中異經錄”(區域性的失譯經)和“古異經錄二出經年代較早的失譯經):鑒別疑僞,而開“疑經錄”:收集漢地佛教撰述,而開“注經錄及雜經志錄”。它門類齊整,考訂謹嚴,凡人錄的經典無論殘缺,均經作者一一過目。雖然原書已佚,但它的主要內容通過梁僧佑的《出叁藏記集》而得以保存,對後世佛經目錄的撰作發生了深遠的影響。爲此,後人公推道安爲中國佛教目錄學的實際奠基人和開創者。
東晉末年,南北方出現的佛經目錄,基本上是由道安的弟子或再傳弟子編集的。在《綜理衆經目錄》撰成後五年,即太元四年(379)。符秦兵陷襄陽,道安被送往長安,留在北方。而他的弟子慧遠率徒南行,徙居廬山。慧遠有感于江東一帶禅法無聞,律藏殘阙,于是派弟子法淨、法領等腧越沙雪,遠求衆經,曠歲方返(見《高僧傳》卷六)。在隋代以前已佚的佛經目錄中,有《廬山錄》一卷(見《曆代叁寶記》卷十五),也許就是法淨等帶回的梵本佛經目錄。慧遠的弟子道流又創撰《衆經錄》四卷,下分《魏世經錄目》、《吳世經錄目》、《晉世雜錄》、《河西經錄目》四部,各一卷(見《大唐內典錄》卷十)由于道流未就而卒,此書是由他的同學竺道祖完成的,故又稱《竺道祖錄》(已佚丫
在北方,道安的另一個弟子僧睿,在道安死後繼續留在長安。姚秦時,譯經大師鸠摩羅什入關,他相助譯經,深受贊賞。弘始(399-415)末年,他以記載符秦和姚秦二代的譯經爲主,兼及北涼等,編成了《二秦衆經目錄》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八)。後佚。
南北朝時期,由于各種文本的佛經繼踵而至,譯事活躍,注述日多,寫經與藏經之風盛行,佛教目錄學十分發達,曾先後出現了十多種佛經目錄。其中有:
“未詳作者,似宋時述”的《衆經別錄蘭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十五)。全書分爲十錄。上卷叁錄,分別爲:大乘經錄、叁乘通教錄、叁乘中大乘錄:下卷七錄,分別爲:小乘經錄、篇目本阙(錄),大小乘不判錄、疑經錄、律錄、數錄、論錄。共收佛典一千八十九部二千五百九十六卷:劉宋末年,莊嚴寺沙門昙宗撰的《經目》(卷數不詳,見全局僧傳》卷七)信
南齊莊嚴寺沙門道慧撰的《宋齊錄》一卷(同上)專錄東晉末年至南齊初年的譯經,而以劉宋一代爲主,沙門王宗于齊武帝永明(483-493)年間撰的《衆經目錄蘭一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十二,通錄齊代以前的各朝譯本;湘宮寺沙門弘充于同時撰的《釋弘充錄》(原名不詳二卷(見《曆代叁寶紀》卷十五,下同丫或錄本寺的藏經。
梁代,有安樂寺沙門僧紹于天監十四年(515)奉敕編撰的《華林佛殿衆經目錄》四卷,它是專記華林佛殿收藏的佛經的,但分類則是根據僧佑的《出叁藏記集》(今存,下詳)而來的:莊嚴寺寶唱在僧紹錄的基礎上,于天監十七年(518)奉敕撰的《梁世衆經目錄》四卷。卷一爲大乘,下分:有譯人多卷、無譯人多卷、有譯人一卷、無譯人一卷四類。卷二爲小乘,也依大乘分爲四類。卷叁下分:先異譯經、禅經、戒律、疑經、注經、數論、義記七類。卷四下分:隨事別名、隨事共名、譬喻、佛名、神咒五類。總計二十類,共收佛典一千四百叁十叁部叁千七百四十一卷:僧佑的弟子正度,可能爲記錄建初寺經藏而撰的《釋正度錄》(原名不詳二卷。
北魏,有沙門菩提流支爲記錄自己所譯的經論而撰的《譯衆經論目錄》一卷:洛陽清信士(即“居士”)李廓于永熙(532-534)年間奉敕撰的《魏世衆經錄目》一卷。它下分:大乘經目錄、大乘論目錄、大乘經子注目錄、大乘未譯經論目錄、小乘經律目錄、小乘論目錄、有目未得注目錄、非真經目錄、非真論目錄、全非經愚人妄稱經目錄十類,共收真僞經律論四百二十七部二千五十叁卷。
北齊,昭玄統(又稱“沙門統”)法上于武平(570—575)年間撰的《齊世衆經目錄》一卷。全書分爲:雜藏錄、修多羅(經)錄、毗尼(律)錄、阿吡昙(論)錄、別錄、衆經鈔錄、集錄、人作錄八類,共收真僞經律論七百八十七部二千叁百叁十四卷,法上的同學道憑撰的《釋道憑錄》(原名不詳)一卷。
此外,還有撰于始興(今廣東韶關),但通錄東漢至南齊譯本的《始興錄》(又稱《南錄》),以及《岑號錄》、《王車騎錄》《一乘寺藏衆經目錄》等。
隋初,曾出現了相州大慈寺沙門靈裕撰的《譯經錄》一卷,和“似是總合諸家,未詳作者”的《衆經都錄》八卷。
上述佛經目錄,在隋代費長房撰《曆代叁寶紀》時就已亡佚。近人在教煌遺書中曾發現被費長房列入佚著之中的那部“未詳作者,似宋時述”的《衆經別錄》的上卷的殘片,由于它的撰作年代尚不能最後確定,故根據學術界比較一致的看法,現存的佛經目錄以梁代僧佑的《出叁藏記集》爲最早。
(叁)
今存的漢傳佛教目錄學著作主要有二十五部叁百二十九卷。上起梁代,下迄明代。包括兩大類別:
甲、綜集佛典名目部卷及有關事項的佛經目錄。屬于這一類的典籍共有二十部二百二十二卷。
其中,梁僧佑《出叁藏記集》十五卷,除記載各代的譯典以外,還收有經序、僧傳:隋費長房《曆代叁寶紀》十五卷,除經目以外,還載有佛教大事年表:隋法經等《衆經目錄》七卷、彥琮等《衆經目錄》五卷、唐靜泰《大唐東京大敬愛寺一切經論目》五卷、明佺等《大周刊定衆經目錄》十五卷,都是對佛典進行綜合性分類的佛經目錄,它們均無曆史記載各個朝代譯經狀況的斷代目錄(簡稱“代錄二。
唐道宣《大唐內典錄》十卷,門類較爲齊備:唐智升《開元釋教錄蘭一十卷,考訂詳悉,類例明審,是曆代佛經目錄中編得最好的一部著作,而他的《開元釋教錄略出》四卷,乃是《開錄》的入藏錄,唐玄逸《大唐開元釋教廣品曆章蘭二十卷(已殘缺)則是《開元錄》入藏經的子目卷次的詳細目錄:唐靖邁《古今譯經圖紀》四卷和智升《讀古今譯經圖紀》一卷,是從爲曆代譯經家畫像配寫的題記演化而來的,在佛經目錄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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