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惜。“故當徽有操行,可用師模,即須綴筆,更廣其類”(卷叁十,第707頁上)根據這個原則,他對《梁高僧傳》加以補苴增赓。有《梁高僧傳》出于“同世相侮”的緣故,具操行並在成書之前去世而未被選錄的梁代僧人。有卷五的法申、僧韶、法護、智欣、法令,卷”(的慧韶、僧密、昙准、道超、僧喬、慧開等是也;有《梁高僧傳》由于南北阻隔的原因,未能獲悉的北魏僧人,如卷七的道寵,卷十六的佛陀禅師是也;有《梁高僧傳》由于知之不詳,僅作附見,而道宣搜得資料,緝成正傳的北魏僧人,如卷六的道登,原是《梁高僧傳》卷八《僧淵傳》的附見,僅有“道登善《涅槃》、《法華》,並爲魏主元宏所重,馳名魏國”十九字,而在道宣書中則近叁百字。
在彌補《梁高僧傳》的缺漏之後,道宣還利用其時天下一統的有利條件,仰托周訪,務盡搜揚,將自梁至唐初的南北僧人中的高行者羅括入書。尤其是義解篇,雖爲十篇之一,但卷數達十一卷,占全書的叁分之一還鄉,載錄僧人最多,其中很多是佛教史上的重要人物。
如卷五的梁揚都莊嚴寺僧曼、光宅寺法雲、鍾山開善寺智藏、研習《成實》,敷講開解,騰譽當時,被稱爲梁代叁大法師;卷六的東魏西河石壁谷玄中寺昙鸾,依奉《觀經》,專修淨業,爲後世淨土宗奠定了理論基礎;卷七的陳揚都興皇寺法朗,受學《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等;采赜幽微,微發詞致,使“叁論”之學盛傳于江表、河北。東魏邺下道寵,原在洛陽時從菩提流支受學《十地經論》,在道北教牢宜等四人,而慧光從勒那摩提受同論,在道南教法上等十人,地論學派中的南道、北道二系,當、現兩說自此而起;卷八的隋京師廷興寺昙延著《涅槃義疏》十五卷,並《寶性》、《勝鬘》、《仁王》等疏,爲有名的涅槃學者。淨影寺慧遠,師事法上,著疏屬詞,其《大乘義章》十四卷,被譽爲“佛法綱要盡于此焉”(見本傳);卷九的隋相州空渲寺靈裕,拔思胸襟,理相兼通,著《佛法東行記》、《譯經體式》、《齊代叁寶記》、《僧製》及疏記論序等五十余種,馳名一代。大興善這場僧粲,工難問,善博尋,著有《十種大乘論》等,爲隋代佛教義學二十五衆的第一摩诃衍匠;卷十的隋彭城崇聖道場崇嵩,精融《攝論》、《俱舍蘭一部,所撰章疏,大行于世;卷十一的唐京師廷興寺吉藏是叁論宗的創始人,等等。
此外,譯經篇中的菩提流支、真谛(以上卷一)、彥琮(卷二)、玄奘(卷四);習禅篇中的菩提達摩、僧可、僧稠、信行(以上卷十六)、意思、智贛(以上卷十七)、灌頂(卷十九)、道綽(卷二十);明律篇中的慧光、洪遵(以上卷二十一)、智首、法砺(以上卷二十二);感通篇中的法順及附見智嚴(以上卷二十五)等,或是譯經大師,或是一種名匠,或是一宗祖師,對佛教的發展起過重要的作用。他們有代表性,有影響力,佛教義學的演進和繁榮與他們的活動是分不開的。其中,有的僧人是作者著書時仍在世而被遴選人列的,如卷叁的慧淨,傳稱“今春秋六十有八,聲聞轉高,心疾時動”。(第446頁中)雖說慧淨有病,但當時還活著。又如卷十五的慧休,傳稱“至今十九年中,春秋九十有八,見住慈潤(寺),爽健如前”。(第545頁上)雖然所載的在世的高僧僅數人,但已打破了《梁高僧傳》不錄生存之人的舊例。
《唐高僧傳》不僅搜集的僧人面廣,而且由于作者鈎稭考索,敘載也十分詳悉。每傳的平均字數,爲諸部僧人總傅最多的;不少傳記有數千字,如彥琮、慧淨、靈裕、僧稠、意思、智顛等傳,最長的是玄奘傳,約二萬字。這在不將句逗算字數的古代,是相當長的。作者吸取了《名僧傳》寫作的長處,在傳紀中既記僧人的生平履曆,又記他的學識著述,從而形成了《唐高僧傳》內容上的一大優點。如:
東晉釋道安曾在《摩诃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中,對自後漢開始的譯經事業進行總結,詳梵典之難易,诠譯人之得失,提出了著名的“五失本”(五種不合胡本佛經執式,然而于意無礙的變通譯法)、“叁不易”(叁種不易傳譯的情況)的譯經理論(載《出叁藏記集》卷八),對後世的佛典傳譯産生了很大的影響。隋東都上林園翻經館沙門彥琮,久參譯事,妙體梵文,前後譯經二十叁部一百許卷,並將《舍利瑞應圖經》、《國家祥瑞錄》,從漢文譯成梵文,使傳天竺。他對道安的譯經理論十分推崇,曾撰《辯正論》評論“五失本”、“叁不易”之說,又根據自己的譯經實踐,對翻譯的體式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這部重要的有關翻譯理論的專著已不傳于世,但由于《唐高僧傳》在《彥琮傳》中長段轉錄了該書的主要論點,才使它避免湮沒。于中可知,彥琮在論中曾從十方面對道安的理論進行補充:
“安(道安)之所述,大啓玄門,其間曲細,猶或未盡。
更憑正文,助光遺迹,精開要例,則有十條字聲。一句韻,
二問答,叁名義,四經論,五歌頌,六咒功,七品題,八專
業,九異本,十各疏其相”。(卷二,第438頁下)
他主張直譯,譯文樸質信達,以求符合原旨:
意者甯貴仆而近理,不用巧而背源。傥見淳質,請勿嫌
怪”。(同上,第439頁上)
特別是論述譯師應具德才的“八備”之說,實爲翻譯理論中的卓見高識:
“誠心愛法,志願益人,不悼久時,其備一也;將踐覺
場,先牢戒足,不染譏惡,其備二也;筌曉叁藏,義貫兩
乘,不苦暗滯,其備叁也;旁涉壇史,工綴典詞,不過魯
拙,其備四也;襟抱平恕,器量虛融,不好專執,其備五
也;沈于道術,澹于名利,不欲高街,其備六也;要識梵
言,乃閑正譯,不墜彼學,其備七也;薄閱《蒼》《雅》,粗谙
篆隸,不昧此文,其備八也。八者備矣,方是得人”。(第439
頁上)
又如,北周長安崇華寺沙門慧善,幼年出家,善法勝的《阿毗昙心論》。他曾寫過一部書,名《散花論》。此書亦已不存,光從書名也難揣度究竟講的是甚麼
聿賴《唐高僧傳》卷八本傳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善一慧善一以《大智度論》每引小乘相證成義,故依文次
第,散釋精理,譬諸星月助朗太陽,猶如衆花缤紛而散亂,
故著斯文名《散花論》也”。(第486頁下)
讀了此文,方悟《散花論》原是順依《大智度論》的次第,有選擇地闡釋其中的一些重要論點的書。
再如,被後人推爲禅宗東土始祖的菩提達摩,在世時並無多大聲望,所以他的事迹流傳到唐初也不多。《續高僧傳》本傳只是說,他是南天竺婆羅門種。初達宋(劉宋)境南越,末又北度至魏(北瑰),隨其所止,誨以禅教。“于時合國盛弘講授,乍聞定法,多生譏謗”。(第551頁下)弟子見于本傳的僅有道育、慧可(又名“僧可”),見于他書的也不過僧副、昙林、尼總持叁人而已。然而,達摩的禅法經幾代的傳授,漸流天下,六租慧能以後,更演成一大宗派。隨著禅宗勢力的興盛,有關達摩的言論和事迹被大量地編述出來,與他的原始面貌相距甚遠。而據《唐高僧傳》的記載,達摩之學是”二入四行”的禅法。“二入”是指“理入”和“行入”。“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塵障故,令舍僞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栘,不隨他教,與道冥符,寂然無爲,名理入也”。(卷十六,第551頁下)理入”,屬于教理的思考,“行人”屬于禅法的修持,包括“四行”,即報怨行、隨緣行、無所求行、稱法行。傳中均有解說。道宣撰書之時,禅宗尚未真正形成宗派,傳法定宗之爭也未露端倪,而且所錄出自與達摩有接觸的昙林二作“琳二的《略辦大乘人道四行》,這就顯得可信而接近于事實。
與傳記本文敘載之詳瞻相襯映的是,《唐高僧傳》各篇之論,撮示一種指歸,溯沿佛學源流,評議人物史事,內容也相當豐富。如“明律篇論”中,作者認爲律藏初通東夏時,薩婆多部的《十誦律》弘持最廣。昙無德部的《四分律》雖漸翻在姚秦,但創敷于北魏,自此之後,逐漸轉盛,“今則混一唐統,普行《四分》之宗”。(卷二十二,第602頁下)這中間是怎樣發展過來的呢
作者寫道:
“自初開律,釋師號法聰,元魏孝文北臺揚緒,口以傳
授,時所榮之。沙門道覆,即紹聰(法聰)緒,纜疏六卷,但
是長科,至于義舉,未聞于世。……魏末齊初,慧光宅世,
宗匠跋陀(佛陀扇多),師表弘理,再造文疏,廣分街術,學
聲學望,連布若雲峰。行光德光,榮曜齊日月。每一披閱,
坐列千僧,竟鼓清言,人分異辯,勒成卷帙,通號命
家。……有雲(道雲)、晖(道晖)、願(法願)叁宗律師,蹑踵
傳燈,各題聲教。雲(道雲)則命初作疏九卷,被時流誼,門
人備高東夏。晖(道晖)次出疏,略雲(道雲)二軸(即七卷),
要約誠美,蹊徑少乖。得在略文,失于開授。……汾陽法
願,眄視兩家(指道雲、道晖),更開甍穴,裝作抄疏,不減
于前。禅禮核于律文,是非格于事相,存乎專附,頓滯幽
通,化行並塞,故其然也。其余律匠,理(洪理)、洪(道
洪)、隱(昙隱)、樂(道樂)、遵(洪遵)、深、廷等,或陶冶
鄭魏,或開強燕趙,或導達周秦,或揚塵齊魯,莫不同師雲
(道雲)之術,齊驽當時。雖出鈔記,略可言矣。而遵(洪遵)
開業關中,盛宗帝裏,經律雙授,其功可高。……智首律師
講授,宗系誠廣,探索彌深”。(卷二十二,第620頁下第621頁
上)
道宣即是智首的弟子,他繼承智首的遺範,廣事弘揚,創立了依奉《四分律》的南山律宗。
類似這樣有關佛學的某一領域漸進嬗度的曆史蹤迹,以及相關情況的論述,也見之于其他各篇之論,文多不載。這些綜貫一種內容的“論”,不僅筆鋒馳騁,論創縱橫,而且文詞錦繡,具有濃郁的文學色彩。
《唐高僧傳》的不足之處有:
l、有的人物歸類不甚恰當。如唐代的道綽是在玄中寺看到記載北瑰昙鸾事迹的碑文,受到觸動,從而專修淨土法門的。他與昙鸾雖無直接的師資傳授關系,但卻是昙鸾思想的紹續者。所以,後人推昙鸾爲淨土宗初祖,道綽爲二租。而善導是在西河遇道綽以後,守遵崇淨土,稱名念佛的,他是道綽的弟子,淨土宗叁祖。然而,此書將此同一類型的叁人,分別歸人叁科。昙鸾在義解篇,道綽在習禅篇,善導在遺身篇。並且是在卷二十七《會通傳》中敘述善導的事迹,在卷目上未注其爲“附見”,又有遺漏之失。另外,將華嚴宗初祖法順和二祖智俨編在感通篇,著力渲染法順令蟲栘徙,使水斷流等神異之迹,亦墮失當。
2、對有的人物和著作考辨未周。如卷一《菩提流支傳》中附見“覺定”,覺定是“佛陀扇多”的意譯,也是北天竺僧,從北魏正光元年(520),至東魏元象二年(539),于洛陽白馬寺和邺都金華寺譯出《金剛上味陀羅尼經》等十部。而卷十六,又有《魏嵩嶽少林寺天竺僧佛陀傳》雖然文中只字未提他的全名及譯經事,但傳中提到他度慧光出家,又令弟子道房度僧稠,考之史料,此人即是佛陀扇多,顯然,道宣誤認爲有佛陀與佛陀扇多二人了。又,道宣謂昙鸾撰《安樂集》兩卷,道綽著《淨土宗論》兩卷。而傳世的是道綽撰的《安樂集》,昙鸾撰的著作中並無《安樂集》,倒有《略論安樂淨土義》,頓似《淨土論》的略稱。故很有可能是道宣把書名搞錯了。
3、《《唐高僧傳》只有附于各卷之首的卷目,沒有總目,檢索不便。有時又過分講究詞藻,而影響敘述的信實性。
摘自《內明》第218期
《《唐高僧傳》新證》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