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師曰: “晝夜一百八。”公不曉,遂回。次日再來,至門前見首座,舉前話問意旨如何。座扣齒叁下。及見師,理前問,師亦扣齒叁下。公曰: “元來佛法無兩般。”師曰: “是何道理
”公曰: “適來問首座亦如 是。”師乃召首座: “是汝如此對否
”
座曰: “是。”師便打趁出院。
莅潮後不久,駐錫潮州的韓愈初谒大顛禅師問道: “請問和尚春秋多少
”
大顛禅師不急不緩以手拈著一串念珠答: “會麼
”
韓愈不解其意,只得實話相告: “不會!”
“晝夜一百八。”大顛禅師便不再理會。
韓愈仍百思不得其解,遂回衙門。翌日,韓愈再來請教,適值在門口巧遇首座和尚,拿昨日之話請問首座和尚意旨如何
首座和尚于是扣齒叁下。韓愈見大顛禅師,提起昨日之問話,大顛禅師也扣齒叁下。
韓文公道: “原來佛法無兩般,都是一樣的。”
大顛禅師道: “是什麼道理
”
韓文公道: “剛才我問首座和尚,他也是如此。”
大顛禅師于是召來首座: “是你這樣對答的嗎
”
首座道: “正是。”
大顛禅師便將首座和尚打出院子。
韓愈問春秋有多少
是立足于常人常識經驗,想對時間做一番的核算。殊不知,時間永無停息,無始無終,豈能談多少呢
在無限的時間、空間中,生命不斷地輪回,扣齒叁下,表示在無盡的生命中,我們不應只逞口舌之能,除了語言、文字外,我們應該從實際生活中去體譚佛法,認識自己無限的生命,見到自己本來的面目,尋找叁千大幹世界中的永恒存在,不是麼
文公又一日白師曰: “弟子軍州事
繁,佛法省要處,乞師一語。”師良
久,公罔措。時叁平爲侍者,乃敲禅床
叁下。師曰: “作麼
”平曰: “先以
定動,後以智拔。”公乃曰: “和尚門
風高峻,弟子于侍者邊得個入處。””時隔不久,駐錫潮州的韓愈,有一天特到靈山再次拜訪大顛禅師,是因他心中疑團仍不得其解。韓愈對大顛禅師道: “弟子軍州事繁,關于佛法的要點,乞師一句話指明。”大顛禅師很久不說話,韓文公手足無措,不知所從,由此苦等良久。侍者叁平看出韓愈心躁不安,于是在背後禅床邊敲了叁下,大顛禅師問道: “你做什麼
”侍者叁平輕聲地對大顛禅師道, “先以定力製止躁動,然後以智慧提示”,意思是說禅師的禅定已打動了韓愈傲慢之心,現在你應該用智慧來拔除他的執著。 《涅架經》雲: “定多慧少,增長無明:慧多定少,增加邪見。” “唐尚書孟簡,作韓愈別傳,記其問答之言。”宋歐陽修在《韓愈別傳跋》中則曰“反複讀之,知大顛果非常僧也”、 “若非深達先王之法言者,莫之能爲也”。侍郎韓愈在旁邊聽到侍者叁平所說,知道大顛禅師原來是故意以禅定來挫傷自己的傲氣,並且還要用智慧點撥,所以覺得自己不如主動告辭,以免自討沒趣。但回頭一想,感到自己平時確有對佛教狂言漫語之舉,心裏不由生出自責之情。 “大和尚的門風巍峨高峻,弟子罔措,今幸于侍者口邊得個消息。”韓文公畢恭畢敬地向大顛禅師告退。虛雲和尚有偈贊曰:“徹證至理,豈拘正偏。揚眉瞬目,一任風顛。語默動靜,妙闡幽玄。昌黎拜倒,衣書記傳。”, 他們此次見面答辯錄備受矚目,在《五燈會元》中有完好的記載,雙方的言語符合各自的學識、思想和性格。誠然,唐宋以來的知識分子,不管是崇信佛教的,還是反對佛老的,無一不出入于佛教。中國正統文化從來就是“儒表佛裏”或“儒表道裏”的,且以文學史上著名的所謂唐宋八大家而言,柳宗元、王安石之喜佛,蘇洵、蘇轼、蘇轍以佛教爲皈依是人所共知的。韓愈、歐陽修都以辟佛教著名,曾鞏在《{梁書) 目錄序》中痛陳佛教之患失與誤國,也是一篇斥佛的名著。然而,韓愈在《與大顛師書》中有“久聞道德,切思見顔”, “所示廣大深迥,非造次可谕”等語。又謂,大顛禅師“頗聰明,識道理”, “實難外形骸以理自勝”“雲雲。歐陽修對當時名僧契嵩的《輔教編》甚爲贊賞,晚年又自號“六一居士”,白居易也以“香山居士”自號。明清以後,自號“居士”的大家更是不計其數,可見他們也未嘗不留意于佛理。曾鞏亦有“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其學者又善殖如此。至于世儒,習聖人之道,……則未嘗有勤行之意,……由是觀之,反不及佛之學者遠矣。””之歎。王維、柳宗元、劉禹錫競相爲惠能做《碑銘》;韓愈莅潮後,與大顛禅師成了好朋友。
唐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正月,在京城時任刑部侍郎的韓愈因谏迎佛骨觸怒了憲宗皇帝,3月末被貶到地處邊陲的潮洲任刺史。10月底,韓愈即將離潮州改授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時,因至海邊祭神,便專程到靈山寺看望大顛禅師,向他辭行,時年大顛88歲,韓愈52歲。經過一番暢談後,仍依依不舍,大顛禅師親自送韓愈到寺院門外的小橋邊,韓愈深爲感動,隨手脫下官袍,並“留衣服爲別”以作留念。後人就在贈衣之處建“留衣亭”紀念倆人的友誼,此亭及碑至今尚存,于是在禅門中留下了“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的大文豪韓愈與大顛禅師交遊而傳爲“道迹賢蹤”千古佳話,尤爲人所樂道。韓愈給大顛禅師“刺史留衣”這則公案,至今耐人尋味。
韓愈在潮州僅8個月期間,就曾兩次與大顛互訪晤談。韓愈雖然攘斥佛老,卻終究因爲“遠地無可與語者”,與“頗聰明、識道理”的潮陽靈山寺住持大顛禅師交情甚笃的態度,不妨借學者之筆,試著解析:
韓愈與王通一樣,反佛只斥教理,卻頗尊重個人。故刺史友高僧大顛,“乃人之情”;兩人皆破門戶之見。至于臨別留衣,實取“見衣如見人”之義,非“正欲大顛人其人,服吾服”之意。@
韓愈與大顛的交往,談的是儒家之道,留的是“俗人”之衣,待之以“人情”之常,體現的仍然是《原道》一文中“其人”的精神和主張,與對待其他僧人的態度是一致的。 《謝上表》一文雖有哀告乞憐之情,並無改變操守之意。但讀韓愈《與孟尚書書》: “及祭神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爲別,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僅說明是“人之情”,並沒有其他用意。但讀《論佛骨表》: “夫佛夷狄之人……身不服先王之法服。……賜衣一襲,衛而出之于境,不令惑衆。””他別無贈送,只賜衣一襲給大顛和尚,難道是因爲佛教徒不服先王之法服,特賜一衣,要他也服先王之法服,此所謂“不識靈山一句子,留衣作別也徒然” (王雲軒詩), “我欲收斂加冠巾””(《送僧澄觀詩》),非也。如果韓愈結交大顛和尚的目的,想作皈依佛門姿態,向好佛的皇帝表示“悔改”,那麼,近在咫尺的潮州開元寺他都沒有去頂禮膜拜,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在韓愈以後的詩文乃至于史志和潮汕地區衆多的傳說故事中,至始至終與開元寺“無緣”,又作何解釋呢
再者,韓愈結交大顛禅師後,他再也沒有親近過或贊歎過哪位高僧。由此及彼,韓愈未皈依佛門,只不過他接觸大顛禅師後,對佛教有了另一種诠釋。
由此觀之,韓愈愛大顛禅師應是他的操琴技藝,,敬大顛禅師應是他的學問修養;從私交,從尊重大顛禅師個人道德修養說明兩人的關系,韓愈並沒有因與大顛禅師的私誼而改變其排佛的初衷。但宋代理學家周敦頤甚不了解,才提出“不知大顛何似者,數書珍重更留衣” (《題大顛堂壁》)的疑問。印光大師在《福州佛學圖書館緣起》中也說: “世人未讀佛經,不知佛濟世度生之深謀遠慮,見韓、歐、程、朱等辟佛,便以崇正辟邪爲己任,而人雲亦雲,肆口誣蔑,不知韓、歐絕未看過佛經。韓之《原道》,只
“寂滅”二字,是佛法中話,其余皆《老子》、 《莊子》中話。後由大顛禅師啓迪,遂不謗佛。”*只要自己有向佛之心,爲善之本,就會像韓愈離潮贈大顛禅師詩所說的那樣: “吏部文章日月光,平生忠義著南荒;肯因一轉山僧話,換卻從來鐵心腸。”宋代魯直(黃庭堅)也曾說: “退之見大顛後,作文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佛法感人力量之深入,移情化性之真切,雖頑石也會點頭,更何況是一代古文大家的韓昌黎
1986年2月22日,趙樸初《訪靈山大顛禅師塔有作》詩雲: “禅師能智又能悲,肯下靈山訪退之。不是辯才兼定力,怎教文伯爲留衣
”
韓愈在震撼世人的反佛檄文《論佛骨表》中居高臨下、盛氣淩人而責問佛教乃是“夷狄”之法,妄言生死輪回,蠱惑世人,僧徒不耕作而食,違仁義孝親之聖教,破先王的治世之道,指佛老爲異端等等,言辭尖銳刻薄。然而, “韓愈的辟佛,正象柳宗元所說的,只是辟了佛的“迹”,沒有真正接觸到它所宣傳的教義”“所致,時值韓愈遇大顛禅師後,才消除他對佛教存有嚴重偏見,可謂“柳暗花明”。大顛禅師給韓文公以極大的教益,使韓文公心悅誠服,對其傾心不已,從而確定了他和大顛禅師的交情甚笃,以致離潮前有留衣爲別之舉。在潮短短8個月,韓文公屢次致意召見,情意甚殷切。而韓公在文壇上的地位和影響,又直接引起世人對大顛禅師的關注,使這位幽隱之僧得以進入學人的眼界。從上述文字中,我們既可了解到韓文公與大顛禅師論辯的情形和內容,又能從中管窺大顛禅師的學究及禅風。
大顛禅師的禅法可以說是屹立于天南的一枝獨秀的法苑奇葩;而大顛禅師折服文公,更是成爲中國禅宗史、思想史上的千古佳話,爲教內外人士所稱道。
舌鏡古塔
始建于唐德宗貞元七年(791)的靈山寺,景點傳說甚多,最有價值的當推目前保存完好且籠罩著神奇的唐大顛祖師“舌鏡古塔”。明人吳仕訓《靈山舌鏡塔》雲: “獨往神安托,相看舌尚存。個中身毒鏡,永夜照孤城。”
大顛禅師墓塔,俗名叫做“舌鏡塔”…
《潮州大顛禅師的道迹(達亮)》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