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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牟子到惠能(圓成)

  從牟子到惠能

  圓成

  蘇東坡在《食荔枝》一詩中雲:“日啖荔枝叁百顆,不辭常做嶺南人。”在這裏,嶺南人被賦予了詩意的象征,是一種閑適和浪漫的生活取向。事實上,在古代,嶺南地處偏遠,交通極不發達,遠離十原,與北方的聯系至多是“楚國的余緒”。其文化多受楚國的巫術等影響較多,而受中原的儒、道思想影響較少,因此被史稱爲“南蠻”之地。但是就是在這樣的“蠻夷”之地,卻先後誕生了兩位奇人,正是由于他們,佛教在中國落地生根並得以空前的發展。

  這兩個嶺南人,一是東漢末期的先儒道爾後奉佛的牟子,一是中唐時期的佛教六祖惠能。他們使佛教中國化既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又有了一個圓滿的完成。

  公元前後,也就是我國的兩漢交接時期,佛教經西域傳入了漢地。作爲一種外來文化,佛教必然要受到傳統文化的抗拒和排斥。

  漢明帝時,佛法初入漢地,引起了道教的不滿與排斥。《僧史略》記載:漢明帝請來的中天竺僧人迦葉摩騰和竺法蘭,曾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與道士鬥法,結果獲得勝利。漢明帝非常高興,通夜燃燈,慶祝佛法大放光明。

  到了“廢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西漢時候,儒、佛兩家的思想也是格格不入的。儒家提倡“入世”,佛教主張“出世”;儒家主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佛教卻主張“衆生平等”;儒家主張“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佛教卻主張離棄父母,出家修行……

  在中國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不斷的磨合中,牟子出現了。

  牟子, 東漢末叁國初人,

  生于公元170年,他原是一個精通儒家經典、博覽諸子百家的儒者,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漢靈帝死,天下大亂,牟子南逃到交趾(今越南北部)避亂。後來當他回到嶺南廣信落籍定居,太守請他爲“佐吏”,他辭而不就,刺史召他做“州吏”,他也辭而不就,認爲“方世擾擾,非顯己之秋”。最後他無意仕途而信奉了佛教,遭到當時很多人的非議,牟子因此寫了《理惑論》,以這部著述爲自己辯解。

  《理惑論》,其全稱是《牟子理惑論》,又簡稱《牟子》,被公認爲是我國最早的一部綜述佛學的著作。該書采取一問一答的形式--對于佛教的疑難由問者提出,對問題的解釋由答者闡述,從兩個不同的側面反映了佛教初入漢地時期人們對于佛教的看法和理解。文中共有叁十七對問答,詳述佛教最初傳入中國漢地時的情景,以及儒、道、釋叁教的關系,涉及後代儒、道、釋叁教之間爭論的很多問題。其首章爲《序傳》,末章爲《跋》。

  牟子在開篇不久即說:

  “吾自聞道已來,如雲開見日,炬火入冥室焉。”意思是,我自從了解了佛教義理,好像撥開烏雲見到了太陽,又好像在黑暗的房間裏燃起了火炬。從這裏可以看出牟子給佛教予以多麼高的評價!

  牟子認爲,釋迦牟尼是佛,生來就與一般人有所不同。當有人就釋迦牟尼有“叁十二相,八十種好”表示懷疑時,他便以中國古代“聖賢”相貌的種種神話傳說來解釋:“諺雲:少多見,多所怪……堯眉八彩,舜目重瞳子,臯陶馬喙,文王四乳……此非異于人乎!佛之相妙,奚足怪哉!”意思是人們並沒有對聖賢的相貌有什麼疑議,爲什麼偏偏要對釋迦牟尼的不凡相貌表示驚訝呢

  

  有一位道教徒提出: “爲道者或辟谷而不食,或飲酒啖肉,……然佛道以酒肉爲止戲,而反食谷,何其乖異乎

  ”牟子是這樣答複的:

  “吾觀老氏上下篇,聞其禁五味之戒,未睹其絕谷之語,聖人製七典之文,無止糧之術,老子著五千之文,無辟谷之事。聖人雲:食谷者智,食草者癡,食肉者悍,食氣者壽。世人不達其事,見六禽閉氣不息,秋冬不含,欲效而爲之,不知物類各自有性,猶磁石取鐵,不能移毫毛矣。·”大意是我考察了《老子》的上下二篇,只見他提出“五味令人口爽(吃得過多就會敗壞人的口味),沒有見他要求要絕谷不食的話,孔子著了七部經書,裏面也沒有不吃飯的方術,老子著的書中也無辟谷的事。聖人說吃糧食的人聰明,吃草的動物蠢笨,吃肉的野獸膘悍,做呼吸導引的人長壽。世俗之人,見六禽閉氣不息,秋冬進行冬眠,想去學這些禽獸,不明白物類各有自己的本來性質,這和磁石能夠吸鐵,卻不能吸一根毫毛是一個道理。

  當有人責難佛教戒律不合傳統時,牟子也以儒道之觀點釋疑,說明這些戒律與中國“古之典禮無異”,若能依其修行“亦得無爲,福流後世”。當時有人根據《孝經》裏面所說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提出:

  “今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也!”意思是如今沙門剃去頭發的做法,是多麼違背聖人的教誨,不合乎孝子之要求啊。

  爲了回答這個問題,牟子先舉了一個例子:從前,有一對父子乘船渡江,父親不慎失足落水,他的兒子挽起袖子伸出胳膊抓住了父親的頭發,把父親從水裏拽了上來。這時父親已經昏了過去了。兒子連忙把父親的身體頭朝下倒過來,不停拍打他的後背,終于“水從口出,父命得蘇”。牟子分析道:抓住父親的頭發、顛倒父親的身體,“不孝莫大”,可是這是爲了救父親的性命。如果只是對落水的父親拱手行禮,“修孝子之常”,父親就只能眼睜睜地被水淹死了。所以做事情要合于時宜,不可拘泥。這就是孔子所說的:

  “可與適道,未可與權。”

  然後牟子又舉了一例:周代的泰伯,是周太王的長子。爲了讓幼弟季曆繼承王位,他與二弟仲雍躲避到江南,而且按照當地的風俗,

  “斷發文身”在吳越地方長住下來。牟子分析說:泰伯“斷發文身”的做法顯然違背了《孝經》裏所說的“身體發膚”之義,可是孔子卻極爲稱贊他,認爲他的品德可謂“至德”。

  最後,車子指出:

  “由是而觀,苟有大德,不拘于小。沙門捐家財、棄妻子、不聽音、不視色,可謂讓之至也,何違聖語

  刁;合孝乎

  ”意思是:從這些事例來看,如果要講大的品德,就不必拘泥于小節。沙門捐出了家裏的財産,舍妻棄子,不要聲色方面的享受,是最大的謙讓,怎麼能說是違背聖人的教誨,不合乎孝道呢

  

  針對“世俗之徒”對于佛教的非難,《理惑論》裏面還說:

  “子之所謗,猶握瓢盅欲減江海,蹑耕末欲損昆侖,側“掌以翳日光,舉土塊以塞河沖。”意思是說:你們對于佛教的誹謗,絲毫無損于佛教。就好像用瓢或酒盅舀水,想使江海的水減少:又如用耒耜鏟土,想把昆侖山變矮;又似舉起一只手,想要遮住太陽;又如拿起一個土塊,想用它去堵塞河流一樣。

  在《理惑論》中還有一個很著名的故事:

  古代有一個音樂家叫公明儀,他曾經爲牛彈奏名爲《清角》的很高雅的樂曲,曲子非常優美動聽,可是,那頭牛仍舊低著頭吃草,根本不理不睬。後來,公明儀就用琴聲模仿蚊虻飛來飛去和牛犢叫喚的聲音,正低頭吃草的牛一下子就擡起頭豎起耳朵專注地聽著,一邊還不停地甩動尾巴,似乎在驅逐蚊虻。

  牟子就這個故事發表評論說:“非牛不聞,不合其耳矣。”他的意思是說牛能聽得懂蚊虻飛的聲音和牛犢叫喚的聲音,但不能理解高雅的音樂,因此不要白費力氣地爲它彈奏樂曲;對人說話也是如此,要適合聽者的理解水平。

  當談到“因果報應”時,牟子說:“夫吉凶之與善惡,猶善惡之乘形聲,

  自然而然,不得相免也。”意思是行善的後果是“吉”,作惡的後果是“凶”,這是天生就注定的,不是人力所能幹預的:就好像一個人或善或惡,不可能沒有表現,一定會通過他的行爲、言語表現出來。

  在回答“孔子以《五經》爲道教,不指其事,何與聖人言異乎”的質疑時,牟子則直接引用儒家的“人道法五常”和老子的話來釋疑說如果按照“道”的法則辦事,就可“侍親”、

  “治民”、 “治身”。牟子想要說的是佛道對于維護統治秩序和指導個人道德修養是十分有用的。

  “五常”本是儒家的道德主張,牟子把它與道家觀點糅和在一起,這其實是借用了漢初“黃老之學”的某些觀點,因爲當時佛教初傳入漢代時,“道術”正受著某些封建統治者的推崇。而佛教要在漢土立足,就得借助于有著某種相通之處的“黃老之學”來擴大自己的社會影響。

  在文最末,宋問難者經過與牟子反複較量之後,理屈詞窮,只好認輸,甘心作一名信佛的居士時說:鄙人蒙瞽,生于幽仄,敢出愚言,弗慮禍福,今也聞命,霍如湯雪,請得革情,灑洗自救,願受五戒,作優婆塞。意即:我如同個瞎子一樣,心思狹窄,說了這些愚蠢的話語,絲毫沒有考慮是福是禍,今天聽你說了這些道理,就如以熟湯去潑雪,我現在頓然明了,請允許我洗心革面來救贖自己,我願意皈依佛教,做一個在家的居士。

  總之,爲了維護佛法,牟子雜糅了儒、道、佛叁種文化思想著作了這部《理惑論》,盡管與原來的印度佛教的教義有許多不相符之處,但這也說明了佛教傳入漢土後與中國的傳統文化之間發生的關系及其逐步磨合的過程。牟子的這些論述對佛教的啓蒙具有著很重要的意義,開啓了印度佛教中國化的進程。

  下面就要談及另一個嶺南人惠能了。

  據《六祖壇經·略序》中記載:大師名惠能。嶺南新州人。父親盧氏,母李氏。誕生于唐貞觀十二年二月八日子時,時毫光騰空,異香滿室。黎明有二異僧造谒。謂師之父曰:夜來生兒,專爲安名,可上惠下能也。父曰何名惠能。僧曰惠者以法惠施衆生,

  能者能作佛事。言畢而出,不知所之……

  惠能叁歲喪父,母子二人從新州遷移到南海,稍長靠賣柴養母度日,直至成年。一日聽人念《金剛經》,心靈受到震動,後千裏跋涉赴黃梅東禅寺,拜五祖弘忍爲師,作“行者”在碓房舂米,八個月後,弘忍選嗣法弟子,命弟子各做一偈。神秀上座書偈雲: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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