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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之佛教 第八章 學派思想泛論

  第八章 學派思想泛論

  

  第一節 思想分化之原因

  僧伽以和合爲本,事既六和,理則共證,顧何爲佛後百年而異說蜂起耶?其原因固甚複雜也。師承有異,尊古與出新有異,文字、語言有異,上來已略及之,今請更言其余。1.聖典之存異也:如佛說叁界有「無色界」,似有情可有無色者;然緣起遍叁界而「名色」、「六處」不離,有情依「五蘊」、「六界」立,不言有無色者。佛弟子取舍其間,莫不融通異說,而無色界之有色與無色成诤。又如戒、定、慧叁學,佛或當機抑揚,學者從而輕重之,雖無不言叁學而精神則異。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和合必存異,因其所異而異之,學派乃繁興。2.性習之各異也:多聞者與多聞者俱,持律、神通、論議者與論議者俱,佛顧而樂之。同氣相感,此合彼離,事之常也。3.傳說之紛歧也:「因緣」、「譬喻」、「本生 [P144] 」、「本事」、「未曾有」,凡此佛及弟子之事迹,諸天、鬼、畜之事迹,甚至世俗之傳說,佛弟子每失之未能甄別。不問其爲譬喻、寓言、神話,爲史實,爲妄說,概視爲史實而求其不違于教理;傳說既新新不窮,教法亦變化而莫可究诘。4.觀點之不盡同也:所依之教典,所處理之問題同,以觀點之異,論法之異而結論亦異。此如同一物象,可攝爲不同之影片,作不同之體究。設得其當,異說不妨皆是,正不必執一以非余。然一失其正,並存適足以爲病。學者出入于貫攝、簡別之間,離合錯綜,學派日多。5.時地之有異也:時者,釋尊以平淡笃實爲教,一掃空談與無義之行。佛元百年,僧衆猶仍身體力行之舊。迨迦王禦世,佛教並政力而隆盛,爲學漸重外化,內外之诤辨日多,論理說明之要求日亟,理論乃日趨發達也。如迦王廣建塔婆,而供養塔婆之是否能得大福,遂成诤論,此則與時勢有關者。地則環境文化之熏染,西北山地,樸實而接觸希臘、波斯之文化強;南印富想象,其文化融神秘藝術以爲一;恒河流域,思想自由,夙爲異學爭鳴之場。佛教受環境之熏染,不無受其影響焉!6.僧製之崇高也:佛教僧團之製 [P145] ,以小區域爲獨立之單位(界)。于此中住者,事事依法,事事從衆,來不拒(犯罪者例外)而去不留,無彼此之分。治之以衆,化之以德,齊之以法,均之以利,自他共處之製,蔑以加矣!釋沙門融世界僧伽爲一體,而無權力統一之組織,僅有文化、道德,即精神之聯系。此崇高之僧製,適宜于學德崇高之理智生活,中人以下似不及。如诤論而稍涉感情;或雙方並有僧衆爲之支持;或一方利用軍政者之權力,辄無法使其合一。佛教常有诤論數年而不得和合說戒者,亦由于此。兼之,佛教重自由、德化,不願勉爲之合。其傳統精神,判是非不如得諒解,苦合不如樂離。「此僧也,彼僧也,如析金杖而分分皆金」。學派思想之分化,乃至以一頌之微而分爲四部,實與此製有關。此今之言僧製者,不可不知也。

  

  

  

  第二節 聖德觀

  學派思想之分化發展,如爲一系一派之別別論述,不如以論題爲中心而觀各派離合之爲當也。請先言佛陀:釋尊正覺緣起之寂滅性,即人身而成佛,智極悲 [P146] 深,固有異于聲聞弟子,而況凡夫?然衣、食、起、居,少、壯、衰老,以目視,以耳聞,佛在人間而猶是人也。即人而成佛,智極悲深,亦唯實現于人間而後知之。即生身而體法身,法身不離于生身,融然無礙,佛固未嘗作隔別之說。佛弟子之在佛世,面對佛陀,曾無異說,然所見有淺深,不無偏以見佛相好身爲見佛者。釋尊之成佛,不以種族、相好、出家之生身,實以其正覺法性;是則依佛所說而行,悟佛所悟,乃真見佛之所以爲佛,亦即「法身常在世間」矣!須菩提觀性空而見佛;初果名初得法身;「見緣起即見法,見法即見佛」:此則如實之說,佛世之舊也。自雙林入滅,遺教僅存。佛所覺法,即佛覺之而成佛者,賴文字而傳,文字因得法身之名。天竺人嘗謂「生身雖滅,法身尚存」,故以「緣起偈」內塔中供養,名之爲法身塔。去佛漸遠,學者不睹金色之身,沖淡簡實之法身(聖教、實理),難以滿大衆渴仰孺慕之情。尊敬之不已,而「如來色身實無邊際,如來威力亦無邊際,諸佛壽量亦無邊際」之說起。即以生滅人間之釋尊爲現迹,而佛陀實爲常在、遍在、全知、全能之永存;此則上座系學者所不敢苟同 [P147] 也。大衆系于佛身之「不爲世法所染」,釋爲無一而不清淨,無非出世,無非無漏。故謂佛以一音遍說一切法,法無不了義;念念遍知一切法;佛無睡夢;度有情之宏願,從無厭足也。然佛陀觀之崇高,決非純爲大衆系及大陸分別說系之想象成之。蓋于佛元百年間植其根蘗于聖典,百年後乃新芽怒茁焉。所謂潛植其根蘗者,即「因緣」、「本生」、「譬喻」等,尤以「本生談」爲甚。「本生談」等,經百年來之傳說,或渲染失實,然其源自佛說,則諸宗共信。釋尊于叁阿僧祇劫中,行大行難行之菩薩道而今乃成佛。然無一處非修道之場,無一有情而不思濟拔,如何成佛偏于此土?有情之苦痛方深,釋尊何先自入滅?無一物不施,如何有空缽、馬麥之報?曆劫不殺而多所濟拔,如何年僅八十,衰病相纏?不與一有情爲怨,如何有魔、外之妨?常得宿命智,見燃燈佛已,自知作佛,如何從外道修無義之行?若以「本生談」等爲史實,衡以教理,則人間釋尊爲本體之垂化,非佛陀之實,以其視爲想象,毋甯視爲必至之勢。反觀上座系之銅鍱、說一切有等,多持舊說,然以信受「本生談」等,即已隱植其義。不能抉擇闡發菩薩 [P148] 之實道,徒知偏執聲聞,宜其終無以抑大衆之新潮,坐視其狂瀾之泛溢,甚或轉而同化也(1)!

  

  大衆學者所見之佛陀,既爲法身常在、遍在、全知、全能之極果,自非凡常所可一蹴而跻,于是或謂「入第二僧祇即名聖者」;或謂「值迦葉時得決定道」。得決定道者,即不起欲想、恚想、害想;願生惡趣,即隨意能往,化現同類之身而濟拔之。此以得決定已入聖者位,智齊阿羅漢而悲願勝之。初得決定者尚爾,況後身菩薩乎!菩薩之因地,既曆長期之聖位,十地等階位,亦即依此建立也。說一切有系等,以佛身爲有漏;一念智不遍知;威力有邊際。佛陀觀既不若大衆學者所說之崇高,故最後身菩薩,「猶是異生,諸結未斷」,猶起叁想。最後身且爾,況以前乎!此則以菩薩爲悲願勝于聲聞,而智證則不及,與大衆系異也,大衆、分別說系,不徒深化佛菩薩之聖格,即聲聞之阿羅漢果,亦主決定不退,與說一切有及犢子系異。既以菩薩入聖位已,能隨願往生惡趣,則惡趣之權、實難明。以聲聞之證預流果者可退,「諸預流者,造一切惡,唯除無間」,則不 [P149] 得以行爲而判凡聖。阿羅漢爲余所誘,猶有無知、疑惑,因他令入,則自亦不知其爲凡聖。此「龍蛇混雜,凡聖交參」之精神,大衆、分別說系取之。說一切有及犢子系則不然,菩薩得忍以去,不生惡道;預流決定不退;聖者有自證智,不複于四谛、叁寶起疑。嚴凡聖之別,不容稍事混濫也。如來斷障淨,聲聞弟子有余習,此事實也,大衆系仰推如來,以聲聞不斷余習而抑之,漸開抑小揚大之風。聲聞不斷之余習,演化爲無明習地與所知障,而佛菩薩所斷之不共障,因之成立。上座說一切有系等不然,阿羅漢之余習,斷而猶現行,非不斷也(2)。總上所述以觀之,大衆系之于聖格,理想則崇高,行踐則寬容,輕聲聞而貴菩薩;思想多所啓發,而言不及實。于清淨大衆律製之保持,勢有所難,固不待大乘與密教之起也。

  

  

  

  第叁節 無我無常之世間

  世間即空諸行之緣起,無明緣行,乃至生緣老死也。佛嘗分別緣起及緣生, [P150] 二者雖同指十二支之因果,而以緣起爲「若佛出世,若不出世,法性,法住,法界常住」。大衆及分別說系,以緣起爲無爲法,緣生爲有爲法。說一切有及犢子系,則緣起亦是有爲,約因果決定義,說法性、法住,非無爲常住義也。緣起論因,緣生論果,是二者之別。大衆系等以緣起爲無爲,蓋就因果鈎鎖之必然,而推論其所以必然,必有一常住不變之理則在;因果生滅之必然,無非循此理則之必然而發現而已。緣起無爲,頗近柏拉圖之理型。彼以概念所知之理型,爲有、爲實體,知覺所知之事物,爲成、爲生滅;與緣起是無爲、不變、實體、緣生是有爲、變異、現象大同。順此一敘無爲法:有爲是造作生滅法,無爲是本然不生滅法,此二攝一切盡。說一切有系及犢子系,唯叁無爲:一、「擇滅」,諸有漏法,以智慧簡擇之力,離煩惱系縛而得滅;此滅雖就所滅言,而意指不生滅之實體。二、「非擇滅」,則有爲法之不複現起,非慧力之簡擇使然,但由緣阙。如此時本有鼻根嗅香引發鼻識之可能,然以專心色境,此鼻識不生。一切法在生滅中,此鼻識即永無現起之可能;以後鼻識生時,迥非此時可起之舊矣。叁、「虛 [P151] 空」,不藉因緣,本自存在之無礙性,而爲有礙色法之于中生滅者,與近人之說以太大同。惟此虛空,亦有不許其爲無爲者。大衆分別說系立九無爲,而叁說互異。大衆等四部及化地部,于叁無爲及「緣起無爲」外,立「聖道支性」無爲。八正道之能離染而脫生死,稱古仙人之道,亦應有其必然之理性,常住不變者在。化地部又立「善法真如」、「不善法真如」、「無記法真如」叁者;蓋謂善之所以善,不善之所以不善,並有真實不變之理性。叁性之現象雖差別,而叁性之真實不變易性,是善。又立「不動」,指四禅以上離苦樂而顯之不動體。大衆部等不立叁性及不動,而立「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四無爲。空無邊之空,即虛空。厭色界質礙物之粗障,欣虛空之淨妙。無邊空觀成,斷生色之煩惱,離色界質礙而顯者,即無爲,爲有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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