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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第八章 曹溪禅之開展▪P4

  ..續本文上一頁  道一與石頭的宗要,與神會所說的:「唯指佛心,即心是佛」,顯然是一致的,是曹溪門下所共的。也與『壇經』所說的一樣,如(大正四八‧叁四0中──下、叁叁九上)說:

  

   「不悟即是佛是衆生;一念若悟,即衆生是佛。故知一切萬法,盡在自身心中,何不從于自心,頓現真如本性!……識心見性,自成佛道」。

  

  「善知識!見自性自淨,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

  

  「見性成佛」,「即心是佛」,「即心即佛」,爲慧能及門下一致的,南宗的核心問題。由于洪州、石頭門下,傾向于「不立言說」(其實是離不了言說,而只是不用經論固有的言說),這才在接引學人的方便上,有了形式上的不同。試以道一應用的語句爲例來說明:第一例,道一是以「即心即佛」爲宗的(上引的開示,也如此),如(此下並見『傳燈錄』,大正藏卷五一)說:

  

   南泉普願:「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麼道」(二五七下)。 汾陽無業:「常聞禅門即心是佛,實未能了。馬祖曰:只未了底心即是,更無別物」(二五七上)。 [P340] 東寺如會:「自大寂(即道一)去世,師常患門徒以即心即佛之譚,誦憶不已」(二五五中)。

  

  第二例,道一晚年,又說「非心非佛」(弟子們也有這一傾向),如說:

  

   大梅法常:「僧雲:馬師近日佛法又別。師雲:作麼生別?僧雲: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師雲:遮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二五四下)。

  

  李翺:「僧雲:馬大師或說即心即佛,或說非心非佛」(二五二中)。

  

  叁例,道一,主要爲道一門下,進而說第叁句,如說:

  

   伏牛自在:「馬大師以何示徒?對曰:即心即佛。……此外更有什麼言教?師曰:非心非佛。或雲: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二五叁上)。 伏牛自在:「即心即佛,是無病求病句。非心非佛,是藥病對治句。僧問:如何是脫灑底句,師曰:伏牛山下古今傳」(二五叁中)。 盤山寶積:「若言即心即佛,今時未入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猶是指蹤之極則。向上一路,千聖不傳……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無異,始爲道矣」(二五叁中)。

  

  道一的教說,無疑的以「即心即佛」爲宗,也就是「佛語心爲宗」。後來又向于「非心非佛 [P341] 」;末後更超脫而入第叁句,主要是弟子的時代。道一弟子百丈懷海,對語句的說「是」,說「不是」,有靈活的應用。他依經爲叁句語,如『古尊宿語錄』卷一引「廣錄」(續一一八‧八四)說:

  

   「說道修行得佛,有修有證,是心是佛,即心即佛,是佛說,是不了教語,……是凡夫前語(第一)。不許修行得佛,無修無證,非心非佛,亦是佛說,是了義教語,……是地位前人語(第二)。……但有語句,盡屬不了義教……了義不了義教,盡不許」(第叁)。「如今鑒覺是自己佛,是初善。不守住如今鑒覺:是中善,亦不作不守住知解,是後善」。

  

  要透脫叁句語才得。這麼說,那麼說,「祗是說破兩頭句,一切有無境法,但莫貪染及解縛之事,無別語句教人」。「但割斷兩頭句,量數管不著。……但不著文字,隔渠兩頭,捉汝不得」。這是任何句語(一句,都演爲叁句),都不作實法會,不作一定說。這就是沒有一法與人,就是「不著文字」。原則是不妨安立的,而到底重于活句,重于「不立言說」。洪州門下如此,石頭下也如此。石頭說「即心即佛」,而石頭下的丹霞,竟說「佛之一字,我不喜聞」。「立言說」與「不立言說」,爲曹溪門下二大流。

  

  「不立言說」,「不立義解」,當然是不重經教。洪州與石頭門下,也有看經的,如汾州無 [P342] 業,在徹悟以後,「閱大藏,周八稔而畢」(大正五一‧二五七上)。道一對西堂智藏說:「子何不看經?師雲:經豈異耶?祖曰:然雖如此,汝向後爲人也須得」(大正五一‧二五二上──中)。禅師們發悟以後,也有不讀經的。但早期的禅師,爲了化他的需要,也還要讀經,但這是徹悟以後的事。對于來參學的,如臨濟座下,「經又不看,禅又不學」(大正四七‧五0叁下)。藥山「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大正五一‧叁一二中)。『古尊宿語錄』卷一引「百丈廣錄」說得很分明(續一一八‧八五── 八六):

  

   「讀經看教,求一切知解,不是一向不許。解得叁乘教,……覓佛即不得」。 「讀經看教,若不解他生死語,決定透他義句不過,莫讀最第一。……所以教學玄旨人,不遣讀文字」。 「于生死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于理無益」。

  

  總之,洪州、石頭門下,對一般參學者,是不許讀經看教,不許求覓知解的,與荷澤門下,恰好對立。

  

  慧能是禅者,不是從事學問的。然從慧能所說的『壇經』來看,卻是尊教的。慧能勸人持『金剛經』,一再說到勿「謗經法」。『壇經』所用的術語,都還是經論所固有的。『壇經』曾批評「不用文字」的禅者說(大正四八‧叁四叁下): [P343] 「謗法直言不用文字。既言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言語,言語即是文字」。

  

  「不用文字」,也就該不用語言,這是人所不可能的。以「知解」爲方便的荷澤禅,與慧能的禅風,是契合的。然洪州、石頭,保唐門下,成爲「不立言說」的禅,這是曆史上的事實,這怎麼會呢?佛爲衆生說法,流傳,結集,成爲文字的經教。經教的聞思者,大抵作爲高深的義理,實施的方法。如不引歸自己,應用于自己身心,那與世間學問一樣,只是一套空虛的知識。對學佛來說,沒有多大效果的。慧能所傳的特色,要人向自已身心中求;一切是自性──自性本來具足的。所以學法,求佛,不是著相的向外求覓,而是讓自己本性顯現出來,就是「見性成佛」。在這一根本意趣中,『壇經』(大正卷四八)對于經教,以爲:

  

   「吾心正定,即是持經」(叁四二下)。 「努力依法修行,即是轉經」(叁四叁上)。 「十二部經,皆(原作「雲」)在人性中本自具有」(叁四0下)。 「一切經書及文字,小大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一切經書,因人說有」(叁四0中)。

  

  經法,是自性本有的;經上所說,都只是自己本有的那個事實。所以說:「心修此行,即與般若波羅蜜經本無差別」。慧能稱之爲自性,法性,本性,自心,本心,真如或法身等;稱之爲 [P344] 什麼,都不外「因人說有」,這當然會引向「不依言說」的立場。然在『壇經』中,依經教與不依文字,應該是貫通無礙的,這可以「善知識」爲例,如『壇經』(大正四八‧叁四0下)說:

  

   「不能自(原有「姓」字,刪)悟,須得善知識示道見性。若自悟者,不假外善知識。若取外求善知識,望得解脫,無有是處。識自心內善知識,即得解(脫)。若自心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即有教授(不得自悟)。汝若不得自悟,當起般若觀照,剎那間妄念自滅,即是真正善知識,一悟即如佛也」。

  

  一般的說,學佛要依善知識及經法。善知識與經法,有相同的意義。『壇經』分善知識爲外內二類,經法也有經書及本有十二部經二類。因爲不悟,要依外善知識;自悟就不假外善知識。這如迷妄不悟,要依經法;如自悟,那就「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觀照,不假文字」。取外求善知識,是不可能解脫的;要識自心內善知識,才能得解脫。這如取外求文字經教,不可能解脫;要識自性本有經典,才能解脫。如迷妄,要外善知識教授;然後自己觀照,悟即內善知識。這如迷妄要依外經法知解;然後自己觀照,悟即自性本有般若(經)。外與內相成,善知識與經法,意義是完全一致的。外善知識,在禅者始終是不可少的,那外經法爲什麼不也這樣呢!神會說:「須廣讀大乘經」;「大乘經可以正心」;「若求無上菩提,須信佛語依佛教」。神會也說「說通宗亦通」(炖煌本作「說通及心通」),正是內外相成,導迷啓悟的一貫之道。然一般 [P345] 禅者,傾向于內證,不免于輕教;發展到「不立言說」,「教外別傳」(另有理由,如下說)。

  

  

  

  重定與輕定

  學者外求善知識的教授,不離教說;內爲身心的修證,就是禅悟。關于經教,曹溪門下有「立言說」,「不立言說」──二流。對于禅悟,『壇經』是主張「定慧等學」的。進修的方法,一般是「因定發慧」,也就是先定而後慧。定──禅定的修習,一般以坐爲主,所以有「坐禅」一詞。對于這,『壇經』表示的見解是(大正卷四八):

  

   「此法門中,坐禅元不看(原作「著」)心,亦不看淨,亦不言(不)動」(叁叁八下)。 「迷人著法相,執一行叁昧,直言(原作「真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即是一行叁昧」(叁叁八中)。 「此法門中,一切無礙:外于一切境界上念不起(原作「去」)爲坐,見本性不亂爲禅。何名爲禅定?外離相曰禅,內不亂曰定」(叁叁九上)。 「一行叁昧者,于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直(原作「真真」)心是」(叁叁八中)。 「如吾在日一種,一時端坐,但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但能(原作「然」)寂靜,即是大道」(叁四五上)。

  

  前二則,是對看心,看淨,不動,長坐──東山門下所傳的一般禅法,加以批評,認爲是障礙悟門的。「坐禅」,或「禅定」,慧能是不偏于坐(「直坐不動」)的,不偏于靜(「除妄不 [P346] 起心」)的。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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