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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第八章 曹溪禅之開展▪P5

  ..續本文上一頁于一切法上無有執著」,活潑潑的「一切無礙」,行住坐臥都是禅。這一原則,曹溪門下可說是一致的,特別是批評以坐爲「坐禅」的偏執。明藏本『壇經』(大正四八‧叁五八中)說:

  

   「住心觀淨(原作「靜」),是病非禅。長坐拘身,于理何益!聽吾偈曰: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爲立功課」!

  

  洪州與石頭門下,對以坐爲坐禅,都是同一意見,如『傳燈錄』(大正卷五一)說:

  

   南嶽懷讓:「道一住傳法院,常日坐禅。師知是法器,往問曰:大德!坐禅圖什麼?一曰:圖作佛。師乃取一磚,于彼庵前石上磨。一曰:師作什麼?師曰;磨作鏡。一曰:磨磚豈得成鏡耶?師曰:坐禅豈得成佛耶?一曰:如何即是?師曰:如人駕車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一無對。師又曰:汝學坐禅,爲學坐佛?若學坐禅,禅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于無住法不應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二四0下)。 大寂道一:「本有今有,不假修道坐禅;不修不坐,即是如來清淨禅」(四四0中)。 石頭希遷:「吾之法門,先佛傳授,不論禅定精進」(叁0九中)。

  

  荷澤神會,與『壇經』一樣,批判北宗,主要是普寂的「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如(神會集)說: [P347] 「若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者,此是障菩提。今言坐者,念不起爲坐。今言禅者,見本性爲禅。所以不教人坐身住心入定。若指彼教門爲是者,維摩诘不應诃舍利弗宴坐」(二八七──二八八)。「大乘定者,不用心,不看心,不看淨,不觀空,不住心,不澄心,不遠看,不近看,無十方,不降伏,無怖畏,無分別,不沈空,不住寂,一切妄想不生,是大乘禅定」(一五一 )。 「若有出定入定及一切境界,非論善惡,皆不離妄心,有所得,並是有爲,全不相應」 (一叁叁)。

  

  曹溪門下所傳的,是般若相應的禅,定慧不二的禅,無所取著的禅。以此爲「禅」的定義(曹溪門下自己下的定義),所以對入定出定,內照外照,住心看淨等,采取否定的立場。神會是最極端的,如『壇語』(神會集二二九)說:

  

   「要藉有作戒,有作慧,顯無作(胡適校本,補「戒、無作」叁字,是誤解了)慧。定則不然,若修有作定,即是人天因果,不與無上菩提相應」。

  

  佛法,只是戒、定、慧學。曹溪門下,重「叁學等」,也就是般若所攝的叁無漏學──無作戒,無作定,無作慧。有漏的,有爲的,名有作戒,有作定,有作慧。神會以爲:有作戒是必要 [P348] 的,對無上菩提是有用的,如『壇語』(神會集二二九)說:

  

   「若求無上菩提,要先護持齋戒,乃可得入。若不持齋戒,疥癞野幹之身尚自不得,豈獲如來功德法身?知識!學無上菩提,不淨叁業,不持齋戒,言其得者,無有是處」。

  

  有作慧,是有漏有爲的聞思慧。神會對「衆生本有無漏智性」,「無住之知」,「即心是佛」等有作慧,是許可的。所以要「學解」,要「讀大乘經」。神會「立言說」,「立知見」,是以有作慧爲無作慧方便的。但說到有作定──有爲有漏的定,卻采取徹底否定的態度,認爲「不與無上菩提相應」。承認有作戒、有作慧,對無作慧的方便助成,而不許有作定,在教理上,是不容否認的錯誤。他在『壇語』引經來說明(神會集二四0):

  

   「涅槃經雲:佛告琉璃光菩薩:善男子!汝莫入甚深(空定),何以故?令大衆鈍故。若入定,一切諸般若波羅蜜不知故」。

  

  『涅槃經』勸人莫入甚深空定,依『般若經』說,是滅盡定,並非一切定。因爲學者的悲願不足,如入滅盡定,會墮入小乘的(『楞伽經』稱爲「醉叁昧酒」)。依一般說:「無漏大王,不居邊地」;入非想非非想定(世俗最深的定),是不能引發無作慧的,但不是下七地定。神會重齋戒,重知解,而不取一切有作定,不免偏失!神會自己應有深切的禅慧體悟,但只以戒、(有作)慧接引學人,怕學人難以深入吧!荷澤下的宗密,在『禅源諸诠集都序』卷上之一(大正四 [P349] 八‧四0一中)說:

  

   「有禅師問曰……淨名已呵宴坐,荷澤每斥凝心,曹溪(六祖)見人結跏,曾自將杖打起。今聞汝(宗密)每因教誡,即勸坐禅。禅庵羅列,遍于岩壑。乖宗越祖,吾竊疑焉」。

  

  宗密與神會,相距不過七十年,雖自認爲荷澤宗旨,而「勸坐禅」與「禅庵羅列」,與荷澤禅風早已不同了(雖然宗密自有一番解說)。這可說受北宗的影響,也可說是事實的需要。如不能注心于一,思慮紛纭,怎麼能「一念相應」,「頓息攀緣」呢!

  

  曹溪門下的保唐宗,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七上、一九一下)說:

  

   「山中無住禅師,不行禮忏念誦,空閑坐」。 「山中常秘密,夜即坐禅,不使人知」。 「于一切時中自在,勿逐勿轉,不浮不沈,不流不注,不動不搖,不來不去,活鱍鱍,行坐總是禅」。

  

  無住沒有出山以前,一切不爲,只是「空閑坐」(別人看他是這樣的)。出山領衆後,常夜晚率衆坐禅。禅不只是坐的,一切時中總是禅(與『壇經』說相合),但並不否定坐禅。

  

  洪州與石頭門下,重于本性如此(本地風光,不重功勳),也就是重在「知見」的體會。對 [P350] 「戒定慧學」,也很少論列,甚至如藥山答李翺說:「貧道遮裏無此閑家具」(大正五一‧叁一二中)。從教義來說,禅原是不必拘于跏趺坐的。有住有著,順于世俗的用心,是不能契會法性的。但「非禅不智」,思慮紛纭,又怎麼能契入呢?這非念念于無所住著,無所依倚不可。這雖還是有爲的,有作的,卻是順于勝義的。這一「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黃蘗答南泉語),念念如此,正是(經論所說)禅定的特性,怎麼可以沒有禅定呢?盡管說「不論禅定精進」,「無此閑家具」,而還是「禅宗」、「禅師」、「禅院」、「禅窟」,實際是禅定的一流。洪州與石頭門下,坐禅、入定的記錄不少。在諸大師的開示中,明顯的表示出來。如說:

  

   百丈懷海:「一切諸法,莫記憶,莫緣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無所辯別。 ……兀兀如愚,如聾相似,稍有親分。……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爲陰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大正五一‧二五0上──中)。 黃蘗希運:「學禅道者,皆著一切聲色,何不與我心心同虛空去,如枯木石頭去,如寒灰死火去,方有少分相應」(大正四八‧叁八叁中)。 「若無歧路心,一切取舍心,心如木石,始有學道分」(大正四八‧叁八五中)。 「但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亦無分別,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癡人相似。……心如頑石頭,都無縫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 [P351] 相應」(大正四八‧叁八六下)。 仰山慧寂:「若是祖宗門下上根上智,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此根人難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越州大珠)道:若不安禅靜慮,到遮裏總須茫然」(大正五一‧二八叁下)。 趙州從稔:「汝但究理坐看叁二十年,若不會道,截取老僧頭去」(大正五一‧四四六中)。 洞山良價:「直須心心不觸物,步步無處所,常無間斷,始得相應」(大正四七‧五0九下)。

  

  「心如木石」,「兀兀」,「騰騰」,「如癡」,「如聾」,「枯木」,「死灰」,「心心」,「常無間斷」,以佛法固有的意義說,這都屬于定(或是方便,或是正得)的。從『壇經』以來,斥「因定發慧」的定慧別體,與道不相應,所以盡量不叫做定。其實,也還要有「心如木石」,「打成一片」,「不散亂」,「不動搖」,才能「一念相應」,有所契會的。

  

  南嶽懷讓與青原行思,沒有開法,專心于禅慧的體驗,門下也重于禅(不一定是坐的)。慧能門下,都承認上上根的一聞頓入,如上仰山所說。根微智劣的,就不得不以安禅爲方便,否則是不能契入的。

  

  第叁節 南宗頓教的中心問題

  慧能及門下所傳的頓法,再從內容來加以分別觀察,這是南宗頓教的根本問題。 [P352]

  

  壇經(炖煌本) 的中心思想

  『壇經』所說,可以「見性成佛」;「無相爲體,無住爲本,無念爲宗」──兩句話來說明。

  

  一、「見性成佛」:『壇經』應用的術語,「性」與「心」──爲主題。雖在『壇經』的宣說者,記錄者,不一定有嚴格的定義,但在應用的慣例中,加以條理,還是可以區別出來的。見性的「性」,是『壇經』最根本的。「性」是什麼?是「自性」。性或與「本」相結合,名爲「本性」;這本性又是「自本性」。性又與「法」相結合,名爲「法性」;這法性又是「自法性」。性又與「佛」相結合,名爲「佛性」。在大乘經及一般禅師,「佛性」是重要的術語,但『壇經』僅偶爾提到,主要的是:

  

  圖片

   ┌法性──自法性

   性─┼────自 性

   └本性──自本性

  

  

  

  又一重要術語,在悟見時,與「性」有相同意義的,是「心」。心,是「自心」。心又與「 本」相結合,名爲「本心」;這本心又是「自本心」。

  

  圖片

   心─┬────自 心

   └本心──自本心

  

  

  [P353]

  在體悟時,名爲「識心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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