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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 │
「雲何爲體?雲何爲用?答 │ 「融大師問雲:叁界四生,以何爲道 │二叁「問曰‧雲何爲道
虛空爲法體,森羅爲法用」 │ 本?以何爲法用?答:虛空爲道本, │本,雲何爲法用?答曰
│ 森羅爲法用」。 │:虛空爲道本,森羅爲
│ │法用也」。
這四種本子,甲爲一類,乙爲一類,丙與丁爲一類。丙本與丁本,但明「道本」與「法用」。乙本卻說爲「法體」與「法用」。丙本與丁本,但明「本」與「用」,乙本卻分爲二類:「宗」與「本」,「體」與「用」,而說以「心爲宗」,「心爲本」。甲本作「心爲體」,「心爲宗」,「心爲本」。從「道本」,「法本」而「心本」,是演變的過程。『壇經』說:「無相爲體,無住爲本,無念爲宗」。體,宗,本──叁者並舉,是『壇經』的特色。甲本舉叁者而以一「心」來統攝,顯然是參考了『壇經』,與「即心是佛」的思想相融合。從法融的思想來看,是以「道爲本」的;丙本與丁本,更近于牛頭舊有的思想。
「空爲道本」,「無心合道」,可作爲牛頭禅的標幟,代表法融的禅學。「道」,在中國文 [P118] 化中,是一最重要的術語,爲各家所共用。而老莊的形而上學,更以「道」爲本(體),闡述現象界的原理,與人類應遵循的自然律。佛法傳到中國來,譯爲中國文字,原是不能避免中國文字,像「道」(盡管含義不完全相合)那一類名詞的。佛法而譯爲「道」的,有二:一、「菩提」,原義爲「覺」,古譯爲「道」,所以稱菩提場爲「道場」,成菩提爲「成道」,發菩提心爲「發道心」,無上菩提爲「無上道」等。二、末伽,這是道路的「道」,修行的方法與曆程,如「八正道」,「方便道」,「易行道」,「見道」(悟理階段),「修道」(修行階段),「無學道」(究竟圓成階段)等。古代又稱比丘爲「道士」(那時道徒是稱爲「方士」的),比丘自稱爲「貧道」,僧俗爲「道俗」等。爲了避免與老莊的「道」混淆不分,鸠摩羅什已譯菩提爲「覺」,但也有順古而譯爲「道」的(菩提流支、真谛等,譯語才更嚴格)。在大乘法法性空,法法本淨的勝義中,菩提(道)也被形容爲寂滅,不二,不生不滅,與老莊的「道」更接近些。所以在中國佛法中,「大道」,「至道」,「入道」──這一類名詞,始終流傳著,特別是江東,清談玄學盛行的地方。
佛法到魏晉而盛行,主要爲法法本性空寂的大乘般若學。般若空義的闡揚,是與「以無爲道本」的玄學相互呼應的。慧遠及羅什門下(如僧肇作「物不遷論」等),每引用老莊以說明佛法,有利于佛法的闡明,但也種下了佛道混淆的種子。般若是觀慧的實踐,是直從自身的現實出發 [P119] ,離執而悟入空性的,成菩薩行以趣入佛道的。空,從「因緣所生法」,極無自性去解入。緣有(幻有)即性空,也可說即事而真,但沒有說以性空爲本源,從性空而生萬有的。這與「何晏王弼等,祖述老莊立論,以爲天地萬物皆以無爲本」(晉書王衍傳);從無而生成萬化,從萬化本源的「道」(無)去闡明一切──形而上的玄學,是並不相同的。傳爲僧肇所作『涅槃無名論』,不從修證契入的立場,說明涅槃的有余與無余,而從涅槃自身去說明有余與無余,多少有了形而上學的傾向。在南朝佛教的發展中,玄學或多或少的影響佛教,特別是在家佛學者。叁論宗還大致保持了「佛法以因緣爲大宗」的立場;天臺宗的「性具說」,多一層從上而下的玄學色彩。上面的陳述,只是想說明一點:『絕觀論』以「大道沖虛幽寂」開端,立「虛空爲道本」,牛頭禅與南朝玄學的關系,是異常密切的。
「虛空爲道本」──玄學化的牛頭禅的形成,也是多種因緣所成的:一、義學盛行的南朝,即使受到玄學的多少影響,而總還能保持佛法的特質。從陳亡(五八八)到貞觀十七年(六四叁),法融成立禅室,義學的漸衰,已有半個世紀了。義學不明,佛法容易與世間學說相混雜。二、南朝佛教有反「唯心」的傳統:如真谛在嶺南譯出大量的唯心論書,卻不能在南朝流通,如『續僧傳』卷一「拘那羅陀傳」(大正五0‧四叁0中)說:
「楊辇碩望,恐奪時榮,乃奏曰:嶺表所譯衆部,多明無塵唯識,言乖治術,有蔽國風。 [P120] 不隸諸華,可流荒服。帝然之,故南海新文,有藏陳世」。
貶抑「無塵唯識」的楊都碩望,是當時的顯學叁論宗。般若叁論是心境(塵)平等,一切如幻,一切性空的,與有心無境說不同(嘉祥作『百論疏』,才會通無塵唯識)。天臺宗教人「觀心」,但在教學上,是「一色一香,無非中道」的心色平等論。達摩禅系以「安心」爲方便,說「即心是佛」。法融立:「虛空爲道本」,「不須立心,亦不強安」的禅門,明顯的延續了南方反唯心的傳統。叁、『續僧傳』卷二0(附編)『法融傳』(大正五0‧六0叁下─六0四中)說:
「年十九,翰林文典,探索將盡」。 「丹陽牛頭山佛窟寺,有七藏經畫:一、佛經,二、道書,叁、佛經史,四、俗經史,五、醫力圖符。……內外尋閱,不謝昏曉,因循八年,抄略粗畢」。
法融遍讀內外典籍,是一位精研般若而又傳涉「道書」的學者。多讀道書,也就不覺的深受其影響了!
「虛空爲道本」:這裏的「虛空」,是(性)空、空性、空寂、寂滅的別名,如經說:「如來法身畢竟寂寞猶如虛空」。「道」,原是玄學的主題,是不落于名言、心思的。凡言說所及的,心思所及的一切相對(佛法中稱爲「二」)法,都不等于道,道是超越一切而不可思議的。玄學說道「以無爲本」,在佛法,應該說:「虛空爲道本」。法融引玄學的「道」于佛法中,以道 [P121] 爲佛法根本,契悟覺證的內容。法融從道來看一切,從衆生來說,如『宗鏡錄』卷九(大正四八‧ 四六叁中)說:
「牛頭初祖雲:夫道者,若一人得之,道即不遍。若衆人得之,道即有窮。若各各有之,道即有數。若總共有之,方便即空。若修行得之,造作非真。若本自有之,萬行虛設。何以故?離一切限量分別故」。
道是離一切限量,離一切分別的。所以不能說爲一人所得,爲大家所分得。不能說各得一分,也不能說各得全體。從衆生成佛說,不是新熏的,也不是本有的,因爲這些都是限量分別邊事。道本(本體、本原)只是空寂,是不二。(『宗鏡錄』引文,出『絕觀論』一六‧一七問答)。從道來說無情,那就是「無情有佛性」,「無情成佛」了,如『淨名經私記』(大正四八‧五五二中)說:
「體遍虛空,同于法界、畜生、蟻子、有情、無情,皆是佛子」。
『絕觀論』說:
『叁叁「于是緣門複起問曰:道者獨在于形器(一本作「靈」)之中耶?亦在草木之中耶?入理曰:道無所不遍也」。叁四「問曰:道若遍者,何故煞人有罪,煞草木無罪?答曰:夫言罪不罪者,皆是就情約 [P122] 事,非正道也。但爲罪人不達道,妄立我身,煞即有心。心結于業,即雲罪也。草木無情,本來合道,理無我故,煞者不計,即不論罪與非罪。凡夫無我合道者,視形如草木,被斫如(應缺一字)林。故文殊執劍于瞿昙,鴦掘持刀于釋氏,此皆合道,同證無生,了知幻化虛妄,故即不論罪與非罪」。叁五「問曰:若草木久來合道,經中何故不記草木成佛,偏記人也?答曰:非獨記人,草木亦記。經雲:于一微塵具含一切法。(又雲:一切法)皆如也,一切衆生亦如也。如,無二無差別也」。
「道無所不遍」,道是沒有有情、無情差別的,也沒有有罪與無罪的差別。約凡夫情事,所以說有罪業,有生死。這裏面,有不少語病:如凡夫不合道,而「草木無情久來合道」。有些人還不得受記,而草木卻受記,這未免人而不如草木了。「道遍無情」,「無情成佛」,是牛頭禅的特色,這正是醞釀成熟于南朝學統中的問題。叁論宗嘉祥吉藏(五四八──六二二)撰『大乘玄論』,在卷叁「佛性」章中(大正四五‧四0中──下)說:
「理外既無衆生,亦無佛性。……不但衆生有佛性,草木亦有佛性;此是對理外無佛性,
辨理內有佛性也。……若衆生成佛時,一切草木亦得成佛,故經雲:一切法皆如也」。吉藏的同門均正,撰『四論玄義』,在卷八中,明理內草木有佛性,也與吉藏所說相合。問 [P123] 者說:「衆生無佛性,草木有佛性,昔來未曾聞」,這大概是興皇朗以來的新說。天臺智顗,沒有明文。但湛然(七一一──七八二)『止觀輔行傳宏決』(卷一之二),依智顗(一色一香,無非中道」,而約十義明無情有佛性(這一思想,後來爲中國佛教──臺、賢、禅、密所通用)。這可見牛頭禅的「無情有性」、「無情成佛」、(「無情說法」),是繼承叁論與天臺的成說,爲「大道不二」的結論。然在曹溪門下,是不贊同這一見解的,如慧能弟子神會,答…
《中國禅宗史 第叁章 牛頭宗之興起》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