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弟子,『續僧傳』依昙林所記,僅道育與慧可二人。到(七七四頃作)『曆代法寶記』,多了一位「尼總持」,並有「得我髓者慧可,得我骨者道育,得我肉者尼總持」的傳說(大正五一‧一八一上)。尼總持的傳說,不知有什麼根據?叁弟子的傳說,(八一七)傳入日本的『內證佛法血脈譜」;(八四一前)宗密『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此下簡稱『師資承襲圖』):(九五二)『祖堂集』,都承襲『曆代法寶記』的傳說。惟(八0一)『寶林傳』在叁人外,加「得吾血者偏頭副」,而成四弟子說。「偏頭副」,大概是引用『續僧傳』卷一六「僧副傳」的。僧副在北方,從達摩禅師出家。建武年間(四九四──四九七)來江南,普通五年(五二四)就死了。僧副那時在北方所見的達摩禅師,是否就是菩提達摩?這不過是『寶林傳』編者的意見而已。關于弟子們悟入的內容,宗密『師資承襲圖」作:尼總持「斷煩惱,得菩提」──「得 [P28] 肉」。道育「迷即煩惱,悟即菩提」──「得骨」。慧可「本無煩惱,元是菩提」──「得髓」(續一一0‧四叁四)。(「續」是卍字續藏。但本文所依爲最近中國佛教會影印本)。到了『傳燈錄』(一00四),才有四人得法的內容,除了改「得血」爲「得皮」外,慧可以「禮拜後依位而立」爲「得髓」(大正五一‧二一九下)。宋代天臺學者,引用宗密的「本無煩惱,元是菩提」──慧可的得髓說,幾乎被天童寺禅師所控告,那是傳說者所意想不到的事了!
慧可門下的分化
「持奉楞伽,將爲決妙」的慧可,弟子並不太多。『寶林傳』卷八(中華大藏經一輯‧叁二八四四下)說:
「可大師下,除第叁祖自有一支,而有七人:第一者!2缳山神定、第二者寶月禅師,第叁者花閑居士,第四者大士化公,第五者向居士,第六者弟子和公,第七者廖居士」。
七弟子的根源,四人出于『續僧傳』「慧可傳」;神定與寶月,見于『神會語錄』:「(叁祖)璨大師與寶月禅師及定公,同往羅浮山」。定公,就是!2缳(應是「!2鲠」字誤寫)山神定。『曆代法寶記』說:「有!2缳禅師,月禅師,定禅師,岩禅師,來璨大師所」。!2缳禅師與定禅師,似乎是「!2缳山神定」的一傳爲二。嚴,是寶月禅師弟子。神定與寶月,與僧璨同住!2缳公山,同往羅浮山;就此而傳說爲慧可弟子,其實是無可證實的。「慧可傳」有五人:慧可弟子那禅師,『寶林傳』卻遺忘了。向居士與慧可是:「道味相師,致書通好。……未及造談,聊伸此意,想爲答 [P29] 之」。這是仰慕慧可,特表示自己的見地來請益,也沒有一般師資的直接關系。其他叁人,如『續僧傳』(大正五0‧五五二中)說:
「時複有化公,彥(或作「廖」)公,和禅師等,各通冠玄奧,吐言清!A赝,托事寄懷,聞 諸口實。而人世非遠,碑記罕聞,微言不傳,清德誰序,深可痛矣」!
在「慧可傳」中,附帶的說到了當時的叁位。本傳與附見的,同時而沒有一定的關系,這是高僧傳的一般體例。化公、彥公、和禅師,都是出家大德,雖有傳說而沒有碑記可考,也沒有言句流傳下來。道宣附載于「慧可傳」,那裏可以說是慧可的弟子?彥公而傳爲廖居士,那是更錯誤了。近人因棲霞慧布曾與慧可晤談,也就列入慧可門下,更不合理!『寶林傳』的花閑居士,也是無可稽考的。所以依『續僧傳』「慧可傳」而論,慧可的弟子,是那禅師。最多,加上向居士。
道宣晚年,從法沖得來的資料,慧可門下的法系,如卷二五(附編)「法沖傳」(大正五0‧六六六中)說:
「達摩禅師後,有慧可、慧育二人。育師受道心行,口未曾說。可禅師後,粲禅師,慧禅師,盛禅師,那老師,端禅師,長藏師,真法師,玉法師──已上並口說玄理,不出文記」。 二叁 [P30] 「可師後,善老師(出抄四卷),豐禅師(出疏五卷),明禅師(出疏五卷),胡明師(出疏五卷)」。 「遠承可師後,大聰師(出疏五卷),道蔭師(抄四卷),沖法師(疏五卷),岸法師(疏五卷),寵法師(疏八卷),大明師(疏十卷)」。 「那老師後,實禅師,慧禅師,曠法師,弘智師(名住京師西明寺,身亡法絕)。明禅師後,伽法師,寶瑜師,寶迎師,道瑩師──並次第傳燈,于今揚化」。
道宣晚年,達摩門下已叁、四傳了。「可禅師後」,是慧可的弟子,共十二人。「遠承可師後」,是慧可的再傳或傳承不明。「那老師」的弟子中,遺忘了慧滿禅師。「曠法師」就是慧滿在會善寺遇到的「法友」──昙曠。
慧可是以『楞伽』爲心要的,「藉教悟宗」的。在門下的弘傳中,現出了不同的傾向:「口說玄理,不出文記」的禅師,著作疏釋的經師。這二流的分化,是極明顯的事實。『續僧傳』說慧可「專附玄理」,什麼是玄理?從魏晉以來,易、老、莊學盛行,稱爲玄學;而玄理、玄風等名詞,也成爲一般用語。佛教中也有玄章、玄義、玄論、玄談等著作。這裏的玄理,當然不是老莊之學,而是「鈎玄發微」,直示大義的,簡明深奧的玄理,不是經師那樣的依文作注,或廣辨事相。佛法中,如空有,真妄,性相(中國人每稱之爲「事理」),迷悟;生死與涅槃,煩惱與 [P31] 菩提,衆生與如來;法性、心性等深義,著重這些的,就是玄理。『續僧傳』稱慧可「專附玄理」,並舉偈爲例,如(大正五0‧五五二中)說:
「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愍此二見之徒輩,申詞措筆作斯書。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余」。
慧可承達摩的『楞伽』法門,「專附玄理」,而展開楞伽禅的化導。道宣從法沖所得來的消息,雖是「藉教悟宗」的,卻已表現了禅宗的特色,如「法沖傳」(大正五0‧六六六中)說:
「其經本,是宋求那跋陀羅叁藏翻,慧觀法師筆受。故其文理克諧,行質相貫,專唯念慧,不在話言。于後達摩禅師傳之南北,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爲宗。後行中原,慧可禅師創得綱紐。魏境文學,多不齒之。領宗得意者,時能啓悟」。
慧可的宗風如此,那專重講說,廣作文疏的楞伽師,無論是否爲慧可門下,精神上早已漂流于達摩禅的門外了。傳「每可說法竟曰:此(楞伽)經四世之後,變成名相,一何可悲」,該就是廣造文疏的一流了!
早期的達摩禅風,對于經教的態度,是「藉教悟宗」。「藉教悟宗」,要對經教有超脫的手眼。宋譯『楞伽經』卷一說:「一切修多羅所說諸法,爲令愚夫發歡喜故,非實聖智在于言說。 [P32] 是故當依于義,莫著言說」(大正一六‧四八九上)。這是「依義不依語」,原是大乘經的共說,但學者每爲名相所拘縛。達摩禅是靈活的應用了教法,如說:
『慧可:「可乃奮其奇辯,呈其心要。故得言滿天下,意非建立。玄籍遐覽,未始經心」(大正五0‧五五二上)。『慧滿:「諸佛說心,令知心相是虛妄法,今乃重加心相,深違佛意。又增論議,殊乖大理」(大正五0‧五五二下)。『慧沖:「義者,道理也。言說已粗,況舒之在紙,粗中之粗矣」(大正五0‧六六六中)。
不著文字,不在話言,活用教法以誘導學者,「領宗得意」。對于經教,顯有重宗略教的傾向。
還有,達摩禅對于生活的態度,是著重精苦的頭陀行,如說:
「那(禅師)自出俗,手不執筆及俗書,惟一衣,一!7窩、一坐、一食。以可常行兼奉頭陀,故其所住,不參邑落」(大正五0‧五五二下)。 「慧滿……專務無著,一衣一食,……住無再宿。到寺則破柴造履,常行乞食」(大正五0 ‧五五二下)。 「法沖……一生遊道爲務,曾無棲泊。仆射于志甯曰:此法師乃法界頭陀僧也」。(大正五 [P33] 0‧六六六下)。
慧可的「兼奉頭陀」,應該是達摩的遺風吧!頭陀行,是出家人中,生活最精苦的一流。住在阿蘭若(無著、無事)處,所以不住聚落(佛教有無事此丘,聚落比丘二類)。在印度出家人中(外道中有,佛教中也有),有稱爲「遍行」的。他們經常的往來遊化,沒有定住的地方。對自行來說,當然專精極了。但沒有定期安住,對攝化學衆來說,是不方便的。這也許是早期的達摩禅,不容易發揚的原因之一(攝受學衆,印度都屬于集團生活的律行比丘)!
道宣所見的達摩禅
道宣是『續僧傳』的作者,著名的律師。『續僧傳』以貞觀十九年(六四五)爲止,所以從道宣的論述中,多少可以窺見唐初達摩禅的實況。道宣在「習禅」篇末,曾對禅有所「論」列(大正五0‧五九五下──五九七中)。大概的說:道宣以佛陀的再傳弟子僧稠,勒那摩提的弟子僧實爲一流,菩提達摩又爲一流,而說「觀彼二宗,即乘之二軌也」,道宣是以達摩禅爲空宗的。在比較批判中,認爲:「如斯習定、非智不禅,則衡嶺臺崖扇其風矣」,道宣是推崇天臺教觀的。就一般定學來說:「(慧)思(智)遠振于清風,(僧)稠(僧)實標于華望。胎厥後寄,其源可尋」,竟沒有說到達摩,這是道宣的立場。道宣怎樣理解達摩禅呢?如說:
「有菩提達摩者,神化居宗,闡導江洛。大乘壁觀,功業最高;在世學流,歸仰如市。然而誦語難窮,厲精蓋少。審其慕(應脫一字),則遣蕩之志存…
《中國禅宗史 第一章 菩提達摩之禅》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