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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雨集第五冊 七、論叁谛叁智與賴耶通真妄

  七、論叁谛叁智與賴耶通真妄

  ──讀『佛性與般若』──

  叁年前,楊君惠南寄贈一部牟宗叁先生著的『佛性與般若』,並說書中有論到我的地方,問我有什麼意見。我的體力衰弱,正專心于某一論題的探討,所以一直擱下來。最近在妙雲蘭若小住,才讀完了這部書。我直覺得,這是一部難得的佳作!一、傳統的中國學者,從前的理學大師,論衡佛法,大都只是受到些禅宗的影響。近代的『新唯識論』,進一步的學習唯識宗,所以批評唯識,也依唯識宗的見地而說空說有。現在,『佛性與般若』,更廣泛的論到地論師、攝論師、天臺學與賢首學。在「講中國哲學之立場」,「展示其教義發展之關節,即爲南北朝隋唐一階段佛教哲學史之主要課題」。在更深廣的理解佛學來說,即使我 [P108] 不同意作者的方法,也不能不表示我由衷的贊歎!二、全書以般若與佛性爲綱領,大概的說,般若(實相)與佛性,代表了印度的初期大乘(西元二00年以前)與後期大乘(西元二00──五00)。佛法傳來中國,通過中國學者的思想方式,形成中國獨到的佛學,如天臺與賢首宗(禅宗重于行)。天臺學爲『法華經』圓義,賢首學爲『華嚴經』圓義。其實,『法華』與『華嚴』,是初期大乘經(『華嚴經』少分屬于後期),而天臺與賢首的圓義,是西元七世紀,中國學者的卓越成就!叁、作者「欣賞天臺宗」,自稱「主觀的感受,不能不與個人的生命氣質有關」。欣賞天臺學,所以依天臺的義例來衡量佛法。但對于通教,有他自己的一番看法。在別教中,賴耶緣起爲「始別教」,如來藏緣起爲「終別教」,調和了天臺與賢首的意見。法界緣起爲「別教一乘圓教」,表示『法華經』,應該說天臺法華義的純圓獨妙。我以爲,「別教一乘圓教」,到底也是圓教。「圓」,正是古代中國佛學者的理想,從出入經論,統貫該綜而形成的中國佛學。讀了這部書,覺得可討論的地方很多;但這裏,只想對有關論到我的部分,略 [P109] 作說明。

  『攝大乘論講記』,『中觀論頌講記』,是我四十年前的講錄,該書作者見到了而有所論列。我以爲,『中論』但明二谛,說『中論』明叁谛,是「違明文」,「違頌義」的。該書說:「天臺宗根據因緣所生法偈,說空假中叁谛,雖不合偈文之原義,……無不合佛意處,甚至亦無不合龍樹之意處」(原書二六頁)。「焉能一見叁谛,便覺其與中論相違!說其違原文語勢可,不能說其違義也。說違二谛明文亦可,然二谛叁谛相函,並不相沖突,故義亦無相違也」(九七頁)。「說違原文語勢可」,「說違二谛明文亦可」,那末我說叁谛說違反『中論』的明文,應該是可以這樣說的。我說「違頌義」,該書也說「雖不合偈文之原義」,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的意見。我講『中論』,只是說明『中論』的原義。如依天臺(博涉經論)所立的義例,拿來講『中論』,如說「五種叁谛」等,那又當別論。這是古(『中論』)爲今(天臺)用;如依『中論』,我想是不可能悟出「五種叁谛」等妙義的。 [P110]

  關于叁智一心中得,我說:「天臺宗說叁智一心中得,以爲是龍樹智度論說,真是欺盡天下人!龍樹的智論還在世間,何不去反省一下」!我既沒有說明理由,話也似乎重了一點!該書廣引論文,結論說:「今查智論明文如此,何故欺盡天下人」(一八──叁七頁)!我想,如論意義的可通或不可通,討論是很難結果的。既然是重在「智論明文」,我也不妨再引論文,讓讀者自己去論斷。『大智度論』是解釋『大品般若經』的。(初品)經上(以下經論文,並見『智論』卷二七)說:

  「菩薩摩诃薩欲得道慧,當習行般若波羅蜜。菩薩摩诃薩欲以道慧具足道種慧,當習行般若波羅蜜」。

  「欲以道種慧具足一切智,當習行般若波羅蜜。欲以一切智具足一切種智,當習行般若波羅蜜」。

  「欲以一切種智斷煩惱習,當習行般若波羅蜜」。

  經文是連續的,論文分爲叁段。第一段,解說道慧,道種慧:「道」,論舉 [P111] 一道……一百六十二道,「無量道門」。論文沒有明確的分別道慧與道種慧,但道慧與道種慧,總之是菩薩的二慧。第二段論說:

   「問曰:一切智、一切種智,有何差別」?

  答曰:「佛一切智、一切種智,皆是真實。……佛是實一切智、一切種智。有如是無量名字,或時名佛爲一切智人,或時名爲一切種智人」。

  第二段所論的,是一切智與一切種智,這二智是佛智。或說聲聞得一切智,那是「但有名字一切智」,其實佛才是一切智,佛才是一切智人,一切種智人。成佛,應該一念心中具足一切的,但經上說:「欲以道種慧(或簡稱「道智」)具足一切智」,「以一切智具足一切種智」,「以一切種智斷煩惱習」,似乎有先後的意義,所以論文在第二段末,第叁段初說:

   「問曰:如佛得佛道(菩提)時,以道智得具足一切智、一切種智,今何以言以一切智得具足一切種智?答曰:以道智雖具足得一切智、一切種智 [P112] ,而未用一切種智」(約用有先後說)。「問曰:一心中得一切智、一切種智,斷煩惱習,今何以言以一切智具足得一切種智,以一切種智斷煩惱習?答曰:實一切一時得,此中爲令信般若波羅蜜故,次第差別說。先說一切種智,即是一切智。道智名金剛叁昧,佛初心即是一切智、一切種智」。

  「一心中得一切智、一切種智」,「佛初心即是一切智、一切種智」。一切智與一切種智,是佛智,「一心中得」。上文說:「道智名金剛叁昧」,金剛叁昧是菩薩最後心,下一念就是「佛初心,即是一切智、一切種智」。所以一切智與一切種智,是佛智;道(種)智是菩薩智,是先後而不能說「一心中得」的。道,無論是道慧、道種慧,或道智、道種智,總之是菩薩的智慧,論文說得非常明白,如說:

   「初發心乃至坐道場,于其中間一切善法,盡名爲道。此道中思惟分別而行,是名道智,如此經後說:道智是菩薩事」。 [P113] 「問曰:佛,道事已備故,不名道智;阿羅漢,辟支佛諸功德未備,何以不名道智?答曰:阿羅漢,辟支佛道,自于所行亦辦,是故不名道智,道是行相故。……(菩薩所修成)佛(之)道,大故,名爲道智;聲聞辟支佛(所修之)道,小故,不名道智」。

  道智是菩薩智,「道是行相」,也就是修行的道。佛已修行圓滿,更無可修,所以不名道智,名爲一切智與一切種智。二乘中,阿羅漢與辟支佛,也是「所作已辦」,與佛同樣的稱爲「無學」,所以二乘不名爲道智。本來,二乘的因行,也是可以名爲道的,但比佛的因行──菩薩遍學一切道來說,微不足道,所以不名爲道智,而道智與道種智,成爲菩薩智的專稱。總之,在『智論』卷二七中,「一心中得」的,是一切智與一切種智──佛智;道智或道種智是菩薩智,論文是非常明白的!

  天臺學者的「叁智一心中得」,應該是取『大品經』『叁慧品』的叁智,附合于初品的「一心中得」。『叁慧品』的叁智是:「薩婆若(一切智)是一切聲 [P114] 聞,辟支佛智;道種智是菩薩摩诃薩智,一切種智是諸佛智」。這是將二乘、菩薩、佛的智慧,約義淺深而給以不同的名稱。一切智是佛智,從『小品般若』以來,爲大乘經所通用。『大毗婆沙論』(卷一五)正義,也說一切智是佛智。佛才是一切智者,二乘那裏能說是一切智!『智論』引『叁慧品』,也說:「佛一切智、一切種智,皆是真實,聲聞,辟支佛但有名字一切智,譬如畫燈,但有燈名,無有燈用」。所以『叁慧品』的叁智,只是「一途方便」,顯示智慧的淺深次第而已。以二乘、菩薩、佛智的淺深次第,與「一心中得一切智、一切種智」相糅合,而說「叁智一心中得」,是天臺宗學而不是『智度論』義。論說「一心中得一切智、一切種智」,是二智一心中得,論文是這樣的明白!

  我的『攝大乘論講記』,提到真谛的思想。真谛的『攝大乘論釋』,比對隋達磨笈多、唐玄奘的譯本,無疑是有所增附的。該書說:「真谛本人的思想,是向往真心派的。……他之解釋攝論,不合攝論原義,乃是事實」(叁一0頁)。但依我的理解,真谛將如來藏學糅入瑜伽學,如『攝論釋』;將瑜伽學糅入如來藏學 [P115] ,如『佛性論』:真谛存有調和二系的意圖。調和二系的基本原理,是出于『攝大乘論』的,真谛是將『攝大乘論』的微言,引申而充分表顯出來。所以不能說真谛「兩派的混擾」,應該說是站在瑜伽學的立場,而進行二大系的調和。

  論到無漏從何而生,我說唯識學有二系:『瑜伽論』與『大乘莊嚴論』,立「本性住種性」與「習所成種性」;『攝大乘論』但立新熏──「聞熏習」。不同意但立新熏的,如護法回複瑜伽學的古說,立本有與新熏二類;或立理性佛性。該書對我所說立理性佛性一段,認爲「有相刺謬處」(叁一叁──叁二0頁)。我說得簡單了一點,沒有說明「原是一個」,所以引起重重的疑難。『瑜伽論』(卷叁五)所說無漏本性住種,是:「本性住種性者,謂諸菩薩六處殊勝有如是相,從無始世展轉傳來,法爾所得,是名本性住種性」。『瑜伽論』『菩薩地』的古譯,『菩薩善戒經』(卷一)這樣說:

   「言本性者,陰界六入,次第相續,無始無終,法性自爾,是名本性」。

  『瑜伽論』的「六處」,只是「陰界六入」的略譯。『善戒經』的本性(住 [P116] 種性),與如來藏說對比如下:

   「一切衆生有陰界入勝相種類,內外所現,無始時節相續流來,法爾所得至明妙善」(『無上依經』上)。 「如來法性,在有情蘊處界中,從無始來展轉相續,煩惱所染,本性清淨」(『大般若經』卷五六九)。 「如來藏自性清淨,轉叁十二相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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