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有異法是空,有異法不空」的。依『般若經』本義,「空、無相、無願」,與「無生、清淨、寂滅」等,同樣是甚深涅槃的增語;空與無的意義,是不相同的。『般若』說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在空義的發展中,本性空prakr!ti-s/u^nyata^、自性空svabha^va-s/u^nyata^特別發展,空是本性如此,沒有自性,不是說沒有一切法。所以,如幻如化的有(包含了菩薩大行與如來果德),當下就是畢竟空寂,即有即空,空有無礙。但在初期大乘的發展中,一般著重于離情執的觀照(空觀、空慧),空與無生寂滅的同異問題,早已被提出來,空與寂(無生涅槃)是一致的嗎?『須真天子經』說:「空寂適等,亦複無異」。『陀羅尼自在王菩薩品』,卻以空、無相、無願爲淺,更說佛菩提道。實在的說,一切法如幻,一切法空的法門,不適于一般根性,一般初學是不能正確理解的。如『摩诃般若波羅蜜經』卷二六,說法終了時(大正八·四一六上)說:
「若新發意菩薩,聞是一切法畢竟性空,乃至涅槃亦皆如化,心則驚怖。爲是新發意菩薩故,分別生滅者如化,不生不滅者不如化」。
一切法如幻,一切法性空,是不適于初發心人的。『小品般若』沒有說到,而『大品般若』終了時,就提出了:爲新發意人說:「生滅如化,不生不滅不如化」,與俗空、真實不空的法門相合。『解深密經』『無自性相品』也說:久行利根,聽說一切法性空,就能現證。五事不具足的鈍根聽了一切法空,不是反對空相應,就是顛倒僻解,自誤誤人。這暗示空相應經流行,對于根機不適合的,引起了嚴重的副作用,所以不能不解釋深密,成爲顯了明白,易信易解的法門。解說爲有些是空的,有些是不能不有(不空)的,對于初機鈍根,就可以方便引入正道了。在大乘空教的發揚中,『大品般若經』(末了),『解深密經』,如來藏法門,表示了時代佛教的共同傾向。不過,依『般若經』意,爲初學者不得不說「不生不滅不如化」(不空)。『解深密經』以爲:爲初學者,還需要作一下淺顯的解釋。但如來藏法門,卻呵責空教,宣說真實不空的究竟法門,與『般若』、『深密』經意,恰好相反!
『央掘魔羅經』卷二(大正二·五二七中──五二八上)。
『大般涅槃經』卷叁(大正一二·叁七九上)。
『大般涅槃經』卷五(大正一二·叁九五中)。
『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六下)。
『勝□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二中)。
『究竟一乘寶性論』卷四(大正叁一·八四0上)。
『叁論玄義』(大正四五·八下)。
『大法鼓經』卷上(大正九·二九一中)。又卷下(大正九·二九六中)。
『大般涅槃經』卷二(大正一二·叁七叁下、叁七四中)。
『勝□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大正一二·二二一下)。
『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中)。
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七一七──七一八)。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卷八(大正八·二七六上──中)。
『須真天子經』卷四(大正一五·一一一上)。
『大方等大集經』卷叁(大正一叁·二一下)。
『解深密經』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五中──六九六上)。
第六章 如來藏學之主流
第一節 傳說中的如來藏法門
有神我a^tman色采的如來藏tatha^gata-garbha說,是從理想的如來常住、偏在信仰而來的,通俗而能適合一般人心,所以迅速的傳布開來。對于初期大乘佛教界,多少會有些驚異的感覺。但這是一般所容易接受的,而大乘佛教界又一向以爲:「所未聞經,聞便信受,如所說行;依止于法,不依言說」(文字)。對從來沒有聽說過,新近傳出的經典,不可輕率的加以誹毀,要本著正確的法義,給以合理的解說。初期大乘經,就是這樣流傳起來的,對于新出現的如來藏經典,當然也不能不接受了!西元叁世紀起,如來藏經典,次第流傳出來。成立于叁世紀的中觀Madhyamaka論典,還沒有提到如來藏說,但提婆A^ryadeva弟子羅侯羅跋陀羅Ra^hulabhadra傳說已以常樂我淨解釋八不了。四世紀中,推宗爲未來佛──彌勒Maitreya菩薩的教學,稱爲瑜伽orga派的,深受經部Su^trava^din思想的影響,但面對流行的如來藏說,也不能不給以解說會通。從四世紀以來,大乘佛教界的論書或經典,都不能不對如來藏有所說明。在這些解說中,『究竟一乘寶性論』,在中國是被看作代表如來藏學的。『寶性論』比較的接近初期的如來藏說,但受到瑜伽學派的影響,也可能從瑜伽派脫出而自成體系的,所以解說的方法,近于瑜伽派,而初期的神我色采,也大爲淡化了。從如來常住、遍在,引出衆生本有如來藏或佛性buddha-dha^tu,起初是真我論,又與真心論合流的。印度的大乘佛教界,也許覺得這過分與梵我論類似,所以論師們(及經典),都給以方便的會通。因爲這樣、西藏等傳說,印度大乘佛法,唯有瑜伽與中觀二大流;其實,真我與真心系的如來藏說,有獨到的立場,在印度是真實存在的!
接近初期如來藏說的,如西藏所傳的覺曩巴Jo nan pa派,克主所著『密宗道次第論』說:
「如來藏經,陀羅尼自在王請問經,大般涅槃經,利益指□經,勝□師子吼經,智光莊嚴經,無增減經,大法鼓經,入無分別陀羅尼經,解深密經。覺曩巴說此十經爲如來藏十經,爲後*輪,爲了義經。許彼諸經所說如來藏,與佛自性身,同是谛實有,常恒堅固,無爲相好而自莊嚴。一切有情,從無始生死(以來),于煩惱網[纏]殼[■](中),本來具足,以九喻、九義而爲宣說」。
『利益指□經』,即漢譯的『央掘魔羅經』。覺曩巴以爲:如來藏與佛的自性身svabha^vaka^ya,是同樣的相好莊嚴。自性身是轉依a^s/raya-para^vr!tti所顯的佛自體;衆生本來如是,只是還在煩惱中,沒有顯出而已。這與初期的如來藏說,是符合的。然覺囊巴派以『解深密經』爲如來藏經類,顯然是不妥當的!凡如來藏部類,都是說一乘eka-ya^na的,與『解深密經』的「普爲發展一切乘者」不同。這是拘蔽于『解深密經』的叁時教說,以爲第叁時教才是了義的,這才比附于『解深密經』的後轉*輪。如取『陀羅尼自在王經』的次第(叁時)說法,也許會更合適些!
中國的禅宗,是菩提達磨Bodhidharma從南印度傳來的。「初達宋境」,可能西元四五0年前後,已到達中國了。這一系禅法,本來是「如來(藏)禅」。在流傳中,化導的方便不一,或淺或深,但早就有所謂「密傳」,「密作用」。如福州大安說:「汝諸人各自有無價大寶,從眼門放光,照山河大地;耳門放光,領采一切善惡音響。六門晝夜常放光明,……汝自不識取。……如人負重擔,從獨木橋上過,亦不教失腳,且是什麼物任持便得如是!汝若覓,毫發即不見」。臨濟每說「無位真人」,只是真我的別名。傳說達磨的弟子波羅提,爲王說法,即明說「性在作用」,如『景德傳燈錄』卷叁(大正五一·二一八中)說:
「問曰:何者是佛?答曰:見性是佛。……王曰:性在何處?答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爲身,處世名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
覺曩巴所傳,禅宗的南方宗旨,對于初期的如來藏說,比論師及後出經典的解說,似乎要切近得多!
『大寶積經』卷一一二『普明菩薩會』(大正一一·六叁二中)。
『中觀論疏』卷叁(大正四二·四0下)。
『密宗道次第(略)論』(「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密宗思想論集』二四八)。
『景德傳燈錄』卷九(大正五一·二六七下)。
第二節 寶性論爲主的如來藏論
論師們對如來藏tatha^gata-garbha說的條理、分別,都有淡化神我a^tman色采的傾向。傳說爲堅慧Sa^ramati所造的『究竟一乘寶性論』,『法界無差別論』,及『無上依經』,比較接近如來藏說的本義,代表了如來藏論學的主流。
一、『究竟一乘寶性論』:四卷(古代或作叁卷,五卷),元魏勒那摩提Ratnamati譯。依古代經錄所傳,或作勒那摩提譯,或作菩提流支Bodhiruci譯;或作二人分別的譯出,如『開元釋教錄』說:『菩提留支傳本,勒那、扇多參助,其後,……叁處各翻,訖乃參校,其間隱沒,互有不同,致有文旨時間異綴,後人合之,共成通部,見(梁)寶唱等錄』。古代有不同的兩種譯本,在流傳中,僅存一部,傳說爲勒那摩提所譯。這部論──『究竟一乘寶性論』,或簡稱『寶性論』;依『內典錄』說:「一(名)寶性分別七(大?)乘增上論』。這部論有藏文譯本,也存有梵本。依中村瑞隆所作的『[梵漢對照]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藏和對譯]究竟一乘寶性論研究』說:梵本論名Ratnagotravibha^go maha^ya^nottaratantra-s/a^stra,譯義爲『寶性分別、大乘最上秘義論』,與『內典錄』所傳的『寶性分別大乘增上論』相合;西藏譯本作『大乘最上秘論』,沒有說到「寶性分別」。依漢文譯本,分「本論』與「釋論』二部分:「本論』是偈頌;「釋論」有偈頌也有長行,「釋論』中包含了「本論』頌。依中國所傳,全論都是堅慧Sa^ramati菩薩造的;依梵、藏本,論本偈是彌勒Maitreya菩薩造的,釋論是無著Asan%ga菩薩造的。真谛Param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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