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法華經在中國還沒有多大影響。
以前已經談過,這位竺法護是在敦煌出生的月支人,被人稱作“敦煌菩薩”。他是一位外語的天才,據說會西域36國語言。但是,就是這樣的竺法護在漢譯佛內時也必須要借助于兩位翻譯的力量。也就是說,並不完全是竺法護本人譯成漢文的。
當然,竺法護譯的《正法華經》和羅什譯的《妙法蓮華經》的根本差異,雖然也有他們外語能力差異的原因,但我認爲主要還是出于他們兩人對教義理解的差異……
池 田 是這樣的。這就與剛才列舉的第二點有關。如果沒有對教義的正確理解,就難免要犯意想不到的錯誤。即使是同一種語言,有時也會有正好相反的理解,何況在語言不同的翻譯中,更難免不對教義本身作出錯誤的解釋。
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有了像羅什這樣的大學者,才糾正了在他以前的中國佛教界的錯誤。
野 崎 順便說一下,竺法護譯的法華經和鸠摩羅什譯的法華經的差異,我想也有他們所依據的原著的不同的原因。例如《添品妙法蓮華經序》中有這樣的話:“昔炖煌沙門竺法護,于晉武之世,譯正法華。後秦姚興,更請羅什,譯妙法蓮華。考驗二譯,定非一本。護(竺法護)似多羅之葉,什(鸠摩羅什)似龜茲之文。余檢經藏,備見二本。多羅則與正法符會,龜茲則共妙法允同。”也就是說,隋仁壽二年(601年)阇那崛多和達摩笈多翻譯《添品妙法蓮華經》的時候,經藏中還保存有兩種原典。
不過,我也是認爲兩者的根本差異,還是由于對教義理解深度的差異。
松 本 另外,羅什的翻譯態度端正,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謙虛地向前輩請教。他對繼承龍樹的般若、中觀系統的大乘教義當然抱有絕對的信心,但對律部還是有點信心不足。所以,當産生了實在無法解決的疑問時,就跟國王姚興說:“貧道雖誦其文,未善其理。唯佛陀耶舍[佛陀耶舍(Buddhayasas),生卒年月不詳。4世紀前後生于罽賓國的婆羅門家庭,13歲時入佛門。他是精通大乘和小乘的學者。在沙勒國受到太子的厚遇時,曾教授正在留學的鸠摩羅什的阿毗昙、十律誦。以後至龜茲、姑臧弘教時,受羅什之招,408年去長安,住中寺,將《四分律》、《長阿含經》等譯成漢文。據說以後回了印度。]深達經致,今在姑臧,願下诏征之。一言叁詳,然後著筆,使微言不墜,取信千載也。”請求把當時在姑臧的佛陀耶舍請來。
池 田 是的、是的。爲了准確地傳播佛法的目的,應該說他是很謙虛的。他是希望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大概正因爲是這樣,才産生了許多可以留傳後世的名譯吧!
野 崎 羅什的學識是很卓越的。通過他和住在南方廬山的學匠慧遠[學匠慧遠(334-416,學匠是佛教對佛學精湛者的尊稱),東晉時代雁門(山西省)人。最初學儒學、老莊學。21歲遇道安,出家學于其門下。以後因襄陽的道安教團解散,遷居廬山,住東林寺,與僧俗百余人發起“白蓮社”,寫《沙門不敬王者論》,主張佛教徒對國家權力的自由。爲了和約1個世紀後的淨影寺慧遠(523-592)相區別,一般稱作廬山慧遠。]的來往書函也可以看出這一點。這些書函以《大乘大義章》的題名流傳下來。對于慧遠有關教義的提問,羅什都懇切而認真地給予了回答。從這裏可以看出,中國的佛教界由于羅什的指點才知道了大乘教義要比小乘教義優越。
松 本 第叁點應該說國王的援助是羅什能夠專心致志于翻譯的不可缺少的條件。
因爲當時的中國正是五胡十六國的戰亂時代,佛教徒多次遭到迫害和殺戳。拿竺法護的情況來說,他爲了逃避戰亂,背負經卷,在敦煌、長安、洛陽、酒泉等各地流浪,在這樣的狀況下進行翻譯。《出叁藏記集》的竺法護傳中這樣寫道:“自敦煌至長安,沿路傳譯,寫爲晉文。”
池 田 在這一點上,羅什的條件就優越多了。
不過,他也有過16年這樣的經曆。並不是有了國王的援助就直接成爲産生名譯的契機。我看還是因爲有了鸠摩羅什所具有的天賦和才能以及通過長年嚴格的修行所獲得的學識,再加上大乘教義深遠的哲理,在這樣的基礎上得以後秦王的援助和支持,這樣才開花結了果。國家的支援應當始終看作是産生羅什名譯的一種從旁援助。
野 崎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下面的第四點所謂集中了衆多的精英也是同樣,其意義也只是協助了羅什的翻譯。
池 田 是這樣的。剛才提到的《大品般若經》的翻譯,據說有五百多沙門參加,有時還有兩叁千沙門聽講,是這樣一個具有曆史性的翻譯活動。
不過,與此有關的重要一點是,爲什麼集中了這麼多的學問僧?一是聽說著名的僧人鸠摩羅什來到了長安,優秀的僧侶從中國各地紛紛聚集而來;二,不知道是姚興主動積極召集來的,還是羅什要他這麼做的。但是,參加這個譯場的學問僧們都要分散到各地去,在中國大大地弘揚羅什翻譯的大乘經典。
我認爲這第二點特別重要。因爲不論多麼優秀的名譯,如果無人讀誦和弘揚它,經典也不會成爲民衆所有。
野 崎 確實是這樣。通過剛才引用的慧觀的《法華宗要序》和僧罽的《法華經後序》,完全可以看出這樣的一幅情景:在那兒列度的八百到兩千多名精英,都爲獲得羅什譯的《妙法蓮華經》而歡喜,懷著幾分激動的心情回到了他們的出身地,在那裏弘揚新譯的法華經。
松 本 是這樣的。慧觀的序裏就寫道:“秦弘始八年夏,于長安大寺,集四義學沙門二千余人,更出斯經,與衆詳究。”
意思是說弘始八年(公元406年)夏天,兩千多名沙門聚集在長安大寺的期間,産生了羅什的名譯《妙法蓮華經》。並且談到當時的情況說:“什猶謂語現而理沈,事近而旨遠。又釋言表之隱,以應探頤之求。”
池 田 就是說,羅什的翻譯方法始終不離法華經的根本,而且一邊解釋文底的含義,一邊進行翻譯。
我們的眼前就好像出現了這樣的一幅情景——羅什叁藏手持法華經的原典,在兩千多名的聽衆面前,一邊譯成流麗的漢文,一邊講解爲什麼要這樣譯,以及這些詞句包含著什麼深刻的意義。有時還聽取來自全中國的精英們的提問,加以研究,給予詳細的解答,直到大家都信服爲止。
野 崎 如僧叡就說過:“今喜得羅什親譯,如得以自晴朗之昆侖山上俯觀下界。”
池 田 說得太妙了(笑)!這大概也是所有參加譯場的人們真實的感覺吧。
野 崎 羅什除譯了我們剛才提到的經文之外,還譯了《小品般若經》、《金剛般若經》、《十住經》、《維摩經》、《思益經》、《首楞嚴經》、《菩薩藏經》、《小無量壽經》、《彌勒成佛經》、《十誦律》、等經典。另外還譯了《大智度論》、以及《成實論》、《十住毗婆沙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等許多重要的大乘論書籍。從這一意義上來說,羅什叁藏通過佛典漢譯,在以後的中國佛教史上建立了不朽的金字塔,給中國的佛教乃至日本的佛教帶來了極大的影響。
松 本 最後,《高僧傳》上談到羅什臨終時與衆僧訣別時說:“自以阇昧謬充傳譯,……若所傳無謬者,當使焚身之後,舌不燋爛。”
果然如他的遺言所說的那樣,在逍遙園用火焚燒他的遺體時,柴薪滅後,他的形體變了,唯有舌頭不變。
池 田 這對于今天合理主義思想的人們來說,是根本無法相信的。但這大概是當時在場的鸠摩羅什的弟子們親眼看到的,作爲羅什所譯經文沒有錯誤的實際證明,而把它傳之後世的。爲了慎重起見,我再說一句,傳下這些話的漢民族,據說自古以來,起碼要比日本人更具有合理主義的精神。
總之,歸根結底可以這麼說,鸠摩羅什所譯的漢譯經典,在古今翻譯史上是罕見的名譯,爲人們廣泛讀誦,直至今天仍然未失其光輝。特別是他譯的《妙法蓮華經》,是爲數不多的佛典中的最高峰,在以後長達1500年期間,最爲廣泛地爲人們所讀誦。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所以,所謂只留下舌頭沒有燒掉,也可以看作是一個象征性的插曲,表明最後羅什的身體雖然消失了,但他譯出的《妙法蓮華經》卻放出不朽的光輝,永存後世。
《續·我的佛教觀 叁 鸠摩羅什及其譯經事業》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