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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章太炎佛學思想在亥革命中的作用

  論章太炎佛學思想在亥革命中的作用

  高振農

  章太炎,作爲一個資産階級革命家、思想家和宣傳家,他在早期的戰鬥業績,如政治上高舉“反滿”大旗,積極投入舊民主主義革命的宣傳活動,並與康有爲、梁啓超爲代表的改良派展開針鋒相對的思想鬥爭。在鬥爭中立場堅定,毫不畏縮和妥協;爲革命被囚于西獄,流亡至日本,置生死于度外,不爲艱難困苦所嚇倒。在思想上高舉無神論大旗,利用中國古代樸素唯物主義思想,吸取近代西方進化論思想和機械唯物主義,反對宗教神學,等等。對于這些,很多學者都是承認的。但是,章太炎用佛學思想反對基督教的有神論,用佛學思想作爲他進行革命鬥爭的武器,在這些方面,一般又都認爲只有消極作用,沒有積極作用。本文想就這一點,談一些不同的看法。

  一、章太炎用佛學思想批判基督教神學的積極作用應當肯定

  章太炎的無神論思想,除了繼承中國古代的無神論傳統以及吸取近代進化論的學說以外,也吸取了佛學中一些積極的思想。他的無神論思想雖在《NFD63書》中早有反映。但是,他在1906年發表于《民報》上的《無神論》一文,乃是大家一致公認的一篇批判宗教神學、閃耀著唯物主義光芒的戰鬥檄文。在這篇文章裏,他駁斥了基督教的“上帝”創造世界的說教,論證了“上帝”根本不存在。他指出:“唯物之說,猶近平等,唯神之說,崇奉一尊,與平等絕遠也。”這裏從平等觀點出發,反對有神論,反映了資産階級民主革命的要求。而“欲使衆生平等,不得不先破神教”,這又是一個反對基督教神權思想、打破封建迷信束縛的戰鬥口號。在當時說來,它不僅在哲學思想上顯示了它的先進性,而且對于反對帝國主義的精神侵略,鼓舞革命者的鬥志,都起到了應有的作用。這樣一篇富有戰鬥性的檄文,所用的思想武器主要是佛學。文章一開始,就把哲學分爲叁類,所謂“唯神、唯物、唯我”。認爲“唯我之說,與佛家唯識相近”,“而唯物之說,有時亦爲佛家所采”。他還列舉了佛教在各個發展階級所産生的不同派別,來論證佛教並不反對唯物,也不主張有神。他說:“小乘對立心物,則經部、正量、薩婆多派無不建立極微(最小的物質),大乘專立一心,有時亦假立極微,以爲方便。”其所以“以物爲方便而不以神爲方便”,是因爲“唯物之說,猶賓平等”。章太炎在這裏把哲學分爲唯神、唯物、唯我叁類,當然不很科學。因爲在哲學根本問題上,只有唯物、唯心之分,所謂“唯神”、“唯我”,都不過是唯心主義而已。而他把佛學思想看做並不反對唯物,這也有些牽強附會。因爲佛學思想,從哲學根本問題上來說,與其說是傾向于二元論,毋甯說是一種唯心論。從這一點上來說,章太炎之研究佛學,並沒有在哲學根本問題上抓住佛學思想的本質。但是,章太炎的用意在于利用佛學思想中的積極因素,即不主張有神這一點,來反對基督教的有神論,應該說有它的積極意義。

  此外,章太炎在這篇文章中,還運用了佛家邏輯即因明的方法,對基督教宣傳的“上帝創造世界和人類”的說教,進行透徹而全面的駁斥,具有樸素的辯證法觀點。他針對基督教證明“上帝”存在的四條理由,即所謂“無始無終”、“全知全能”、“絕對無二”、“無所不備”等等,一一加以駁斥,用的就是佛家邏輯因明的推理方法。他認爲《新約》中的所謂“上帝”,即不是由直覺(感性認識)的方法得來,也不是由自己直接證悟得來,乃是用類比推理的方法推論出來的。既可以推論出它的存在,也可以推論證明其不存在,所以可以斷言它是不存在的。因此他說:“凡見(現)量自證之所無,而比量又不可合于論理者,虛撰其名,是謂無質獨影。”既然“神”或“上帝”的存在,不是人的感覺和推理所能證明,就只能是毫無根據的妄說(“無質獨影”)。這裏所講的“現量”、“比量”等等,都是佛教因明的術語。章太炎用佛家邏輯因明的方法,來駁斥基督教的有神論,是很機智的。因爲在美國傳教士懷定所作的《神政彙考》裏,曾荒謬地從邏輯上來推論“上帝”的存在,章太炎以牙還牙,駁斥有力。

  章太炎用佛學思想來反對基督教的有神論,除了有其理論上的意義外,還有它的現實意義。當時,帝國主義利用宗教作爲侵略我國的工具,西方基督教傳教士,實際上是帝國主義侵華的先遣隊。而我國也有一些民族敗類,拜倒在洋人腳下,爲虎作伥,狼狽爲奸,欺壓人民。正如章太炎所說,“中國人信仰基督,並不是崇拜上帝,實是崇拜西帝”。因此,他認爲當時“中國的基督教,總是僞基督教,並沒有真基督教”(《東京留學生歡迎會演說辭》)。這裏,章太炎從本質上認識到了當時基督教的危害,感到必須從根本教義上,即從“上帝”創世說上去批判,才能觸及要害。這種批判和揭露,對于那些披著宗教外衣、幹著帝國主義侵略勾當的外國傳教士和一些“崇拜西帝”、仗勢欺人的民族敗類,無疑是一個有力的打擊。

  或許有人會說,章太炎的《無神論》一文是有進步意義,但他接著又寫了《建立宗教論》,主張建立新宗教——佛教,這就是倒退。實際情況並不如此。因爲這兩篇文章,不僅在發表的時間上相差僅兩個月,而且在內容上都是既肯定佛教又反對宗教神學的。在《無神論》一文中,他主要是批判基督教的有神論,但也肯定了佛教,已如上述。而在《建立宗教論》中,中心思想是要建立一種無神論的宗教即佛教,但也並未放松對宗教神學的批判。例如,他說:“居今之世欲建立宗教者,不得于萬有之中而橫計其一爲神,亦不得于萬有之上而虛擬其一爲神。”他從否定一切出發,也否定任何上帝鬼神的存在,明確指出“此心是真,此神是幻”,如果“執此幻者以爲本體,是第叁倒見”。可見兩論對有神、無神,對基督教和佛教等等的看法,在思想上是一致的,不存在倒退的問題。

  用佛教的無神論思想去反對基督教的有神論,在章太炎的一系列言論中都有反映。他在《東京留學生歡迎會演說辭》中就說,基督教“就理論上說”是“荒謬可笑”的,是“不合哲學”的,因此“略有學問思想的人,決定不肯信仰”。只有“佛教的理論,使上智人不能不信,佛教的戒律,使下愚人不能不信,通徹上下,這是最可用的”。他還認爲,佛教的“十二緣生的道理”,“有許多的哲理”,“在哲學上今日也相宜”。很明顯,這是用佛教的“十二緣起”理論反對基督教的“上帝”創世說。由此可見,章太炎的無神論觀點,並沒有因爲寫了《建立宗教論》而有所改變。直到晚年所寫的《〖FJF〗NCC36〖FJJ〗漢微言》,仍堅持反對天、神、鬼的觀點。他批判了楊仁山認爲歐洲人生活比我們好是因爲“前生信佛”的荒謬觀點;也駁斥了那種“宿命應富”,“千金自然可致”,“宿命橫死,雖多方趣避怨家,必自然就之”的定命論思想,指出從未有“見終身甘寢不起床坐,錢幣自就其前者”。他還把“佛書記神變,如大地震動,天雨華(花)等”,看做“是言必非事實,要是記者形容逾溢之辭”。這都說明章太炎的無神論觀點是貫徹始終的。

  章太炎把佛教看做是無神論宗教,當然是一種片面觀點。但也不能說純粹是信口胡言。因爲佛教在中國的發展,是有其錯綜複雜的情況。原始佛教在古印度,一開始確實是不尊奉人格神、不崇拜偶像的。釋迦牟尼創立的佛教理論,在反對婆羅門教的神權統治及其梵天創世說方面是有貢獻的。他猛烈地攻擊了“上帝”和神創造世界萬物的觀點,建立了“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和“十二緣起”等自己的理論。我們不能把這一切都籠統地看做是佛教的虛僞說教,把它所包含的無神論思想看做是僞裝,而不承認它在當時的積極意義。隨著時間的推移,佛教進一步發展,也宣揚靈魂不滅、生死輪回和死後成佛等迷信,教人崇拜佛、菩薩等等,這就變成了一種有神論。特別是佛教在中國流傳過程中,受到了中國傳統的有神論思想影響,迷信思想更有發展。章太炎在《東京留學生歡迎會演說辭》中說:“佛教進來”,本來是“無神教”,後來“世人看佛,也是一種鬼神”,這是“與那道教的種種鬼神,融合爲一”的緣故。這種說法有它一定的道理。當然,亦應看到,到章太炎時,佛教中崇拜鬼神,相信死後成佛或立地成佛等等迷信,已頗流行。由此不能說所有的佛教宗派都是無神論。但是,章太炎利用佛教唯識宗的不依靠鬼神,不尊奉人格神這一點,去反對和批判基督教神學,否定其“上帝”創世說,應該說有它的進步意義。至于說用一種唯心論去反對另一種唯心論,這正是章太炎這個資産階級革命家在世界觀上的局限性,我們決不能因爲這種局限性,就否認他用佛學思想在與基督教神學鬥爭中所起的積極作用。

  二、章太炎佛學思想在革命鬥爭中的積極作用不能否定

  章太炎用佛學思想作武器來推進改革,不能說都是消極作用。他自從和改良派“割辮與絕後”,就樹起“反滿”的旗幟,與改良派作堅決的鬥爭。特別是1906年出獄後,在日本任同盟會機關報《民報》主編,以犀利的文筆,寫下了不少宣傳資産階級民主革命的文章,深刻地揭露了改良派“汙邪作僞”、“志在幹祿”的醜態,憤怒斥責革命投機分子“自慕虛榮”、“私心愛昧”的劣迹。他與立憲黨人鬥,與向敵人獻策的吳稚晖等人鬥,筆鋒所到,“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往”。他進行這些鬥爭,所用的思想武器不是別的,正是佛學思想。例如,就在前面提到的,他在出獄後,于日本作了轟動一時的《東京留學生歡迎會演說辭》,長達六千余言,公開亮出佛學思想的牌子,提出要“用宗教發起信心,增進國民的道德”。這裏所說的宗教當然是指的佛教。在章太炎看來,“用宗教發起信心,增進國民的道德”,也就是要求每一個革命者都有堅定的革命立場和勇敢的戰鬥精神,在革命鬥爭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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