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譯經組織,完善而又周密,分工明確且逐步成爲定製。據《翻譯名義集》卷叁、《宋高僧傳》卷叁和《佛祖統紀》卷四十叁等記載,譯經組織主要有以下人員組成:
(一)譯主。即譯場主持人,在譯經時手執梵本,坐于譯場的中間正位,面朝外,口宣梵語,大聲宣讀。
(二)證義。又稱證梵義,譯經時坐在譯主的左面,與譯主評量已譯出的梵文意義與梵文經卷原文有何不同,以便酌量修正,不使發生理解上的錯誤。
(叁)證文。亦稱證梵本,譯經時坐在譯主的右面,聽譯主高聲誦讀梵文,以檢驗誦讀中有無差誤。
(四)書字。又稱度語、譯語或傳語等。系根據梵文原本寫成中文,但仍是梵音。
(五)筆受。又稱執筆,即翻梵音爲中國語言。
(六)綴文。又稱次文,負責調理文詞,把梵文的倒裝句等重新組織成符合漢語習慣的句子,使成句義。
(七)參譯。又稱證譯,參核漢梵兩種文字,使之完全相合,不出語意上的錯誤。
(八)刊定。別稱校勘、總勘、铨定。刊削冗長、重複的句子成爲簡練的句子,定取句義。
(九)潤文。又名潤色,位于譯主的對面,負責潤色文辭。
(十)梵呗。用高聲念經的調子將新譯的經唱誦一遍,以檢驗其是否順口順耳,美妙動聽。
(十一)監護大使。由皇帝欽命大臣,監閱譯經。
此外,有的譯場還設有“證禅義”一職,專門評量有關“禅法”的含義。唐代中斯所設,沙門大通曾充任此職。
唐代所譯經典,綜合了衆人的才智,它是集體勞動的結晶,因而質量較高。唐以後,宋明雖仍有佛典的翻譯,但成績平平,遠不如唐代那樣昌盛。
叁、中國僧人爲譯主 帝王爲譯經作序
我國的佛典翻譯,自東漢起到唐代爲止的七百年間,從事翻譯的多達百余人。在唐代以前,雖也有中國人參加佛典翻譯,但譯主絕大多數爲外國人,據不完全統計,唐以前中國僧人獨立進行翻譯的,有帛法祖、竺佛念、智猛、道泰、法盛、昙曜、居士沮渠京聲等人,但他們所譯經典都不是很多。其他如法顯、智嚴、寶雲等,大都是與他人合作翻譯。至于道安、慧遠等,雖對佛典翻譯有巨大貢獻,但大都是組織他人翻譯,自己並未躬與譯事。而道生、僧〖FJF〗NDE43〖FJJ〗、僧肇、法欽等,也只是參加助譯,沒有獨立自任譯主。因此,唐代以前,我國的佛典翻譯,基本上是由外來沙門執牛耳。由于譯主多爲外國沙門,他們一般都不通漢語,所以必須要有中國僧人作助譯,而中國僧人一般又不通梵文。即使有極少數外國僧人也懂得一點漢語,在翻譯中還是會碰到一定的困難,所以翻譯出來的經文總是不能令人滿意。如鸠摩羅什,據說是精通梵語,兼娴漢語,爲佛典翻譯界第一流宗匠。但他翻譯的《大智度論》,僧〖FJF〗NDE43〖FJJ〗還是說他“于秦語大格,唯識一往,方言殊好,猶隔而未通”(《出叁藏記集》卷十《大智釋論序》)。又如僧伽跋澄“久遊中土,善娴漢言”(《高僧傳》卷一《僧伽跋澄傳》),但他所譯《婆須蜜論》,僧伽提婆經過反複研究,認爲它“多有乖失”(同上《僧伽提婆傳》)。所以道宣曾說:“前代以來所譯經教,初從梵語倒寫本文,次乃回之順同此俗,然後筆人亂理文句,中間增損多墜全言。”(《續高僧傳》卷四《玄奘傳》)
真正由中國人自任譯主、組織譯場進行佛典翻譯的,是唐代的玄奘和義淨。他們二人先後遊學印度,入印度佛教最高學府那爛陀寺學習大小乘佛教,然後各自攜帶大量的梵本經、律、論回國。由于他們都精通梵文,故能自任譯主,無需他人轉梵爲漢,翻譯質量大大提高。
玄奘在那爛陀寺詳爲研究梵書,終于洞達其辭,並能清晰典雅地運用,使得那爛陀寺的印度佛教學者也大加贊服。後來他又在印度用梵語著《會宗論》3000頌、《製惡見論》1600頌和《叁身論》300頌(均未譯爲漢文)。回國以後,據說又曾將老子《道德經》和《大乘起信論》譯爲梵文,可見他梵文造詣之深。正是由于玄奘不僅精通梵文以及古印度的方言俗語,而且對于大小乘經論的義理無不洞達,所以他能自任譯主,在翻譯中得心應手。道宣在敘述玄奘翻譯時的情景說:“今所翻傳,都由奘旨,意思獨斷,出語成章,詞人隨寫,即可披玩。”(同上)又說:“世有奘公,獨高聯類,往返振動,備盡觀方,百有余國,君臣谒敬,言議接對,不待譯人,披析幽旨,華戎胥悅,故唐朝後譯不屑故人。”(《續高僧傳》卷四)
義淨亦精通梵文,故和玄奘一樣能自任譯主。所譯經典,也是超類拔群。唐中宗在其所製《大唐中興叁藏聖教序》中談到義淨的翻譯時曾說:“古來翻譯之者,莫不先出梵文,後資漢譯。摭詞方憑于學者,诠義別禀于僧徒。今茲法師不如是矣,既娴五天竺語,又詳二谛幽宗。譯義綴文,鹹由于己出:指詞定理,匪假于旁求。超漢代之摩騰,跨秦年之羅什。”從而稱頌他是“梵宇之棟梁”,“法門之龍象”(影印《宋碛砂藏經》第136冊)。
唐代不僅有玄奘、義淨那樣既精通梵文又洞達佛教義理的中國人自任譯主,而且新譯出來的經論,常由帝王禦製聖教序,標于經首。唐代以前,爲經、論作序的,大都是佛教僧人。偶爾也有一些王公大臣爲經論作序,但很少有帝王親爲製序的。見于佛教史籍記載的,只有大梁皇帝曾作《注解大品經序》(《出叁藏記集》卷八)。唐代情況就不同,一些高僧大德譯出的經論,常有帝王爲之作聖教序。唐代佛典翻譯家比較著名的有玄奘、義淨、實叉難陀、菩提流志、善無畏、金剛智、不空、般若等,世稱唐代八大翻譯家。在這八大翻譯家中,有六人所譯的經論,皇帝爲之作經序。
唐玄奘在譯出經、論後,唐太宗于貞觀二十二年(648年)爲之作《大唐叁藏聖教序》,皇太子李治也爲之作《叁藏聖教記》,後來,太宗又命皇太子爲玄奘所譯《大菩薩藏經》作後序。
義淨譯出經、論後,先有武則天爲製《大周新翻叁藏聖教序》,令標經首;後有唐中宗爲作《大唐中興叁藏聖教序》,頌揚義淨的翻譯成就。
實叉難陀在東都大內大遍空寺翻譯《華嚴經》時,“天後(武則天)親臨法座,煥發序文,自運仙毫,首題品名”(《開元釋教錄》卷九《實叉難陀傳》)。其所作序名《大方廣佛華嚴經序》。此外,武則天還曾爲之作《大乘入楞伽經序》。
菩提流志譯出經、論後,唐睿宗爲之“禦筆製序,標于經首”(同上《菩提流志傳》),即《大寶積經序》。
不空在譯出經、論後,唐代宗先後爲之作《仁王護國般若經序》和《密嚴經序》。
般若在譯出經典後,唐德宗爲之作《大乘理趣六波羅密多經序》。
此外,地婆诃羅(日照)譯出經典後,也有“天後親敷睿藻,製序標首”(同上《地婆诃羅傳》),名爲《大唐新譯叁藏聖教序》。
四、完整的梵本 創新的翻譯
初期來我國譯經的西域僧人,大都沒有梵文原本經典,僅憑其記憶背誦而已。梁啓超曾說:“印土僧徒,夙貴呗誦,所治經典,類能記,最初〖FJF〗NC231〖FJJ〗譯,率憑口傳。”因此他認爲,“安清、支谶、安玄、康僧會諸傳,皆言其諷出某經或誦出某經,其是否挾有原本,蓋不可考”(《佛學研究十八篇》,《佛典之翻譯》)。這一論斷,有它一定的道理。因爲在古印度,佛教一開始確定是憑師徒口傳而流行的。法顯在《佛國記》中說:“法顯本求戒律,而北天竺諸國,皆師師口傳,無本可寫,是以遠涉乃至中天竺。”這是法顯當時在印度見到的實際情況。至于梁啓超說,“羅什所譯諸書,恐亦皆無原本”(同上),這說法則可以進一步研究。因爲佛教史書記載,羅什譯《大品般若》時,就“手執胡本,口宣秦言,兩譯異音,交辯文旨”(《出叁藏記集》卷八,僧〖FJF〗NDE43〖FJJ〗《大品經序》)。總之,初期譯經,大都沒有梵本,僅憑譯人口誦,這是應該可以肯定的。後來譯經事業不斷發展,不僅來華的外國僧人常常帶來梵本經典,而且出現了一批西行求法者。他們也赍回不少梵本,于是逐漸有了手執梵本、口宣漢言那種譯經方式。但是,在唐代以前,憑以翻譯的梵本,仍是很不完整的。隋代僧就曾說:“致來梵本,部夾弗全,略至略翻,廣來廣譯。”(《曆代叁寶記》卷十二引《新合大集經序》)唐代譯經則梵本齊全,僅玄奘和義淨二人從印度攜回的梵文原本經典,數量就超過以往的任何朝代。其中玄奘攜回的梵本大小乘佛教經、律、論共657部,義淨攜回的梵本經、律、論約400部。此外,先後來華的外國僧侶如波頗、那提、菩提流志以及善無畏、金剛智、不空等,都曾攜帶來一些梵本經典。
唐代不僅梵本經典齊全,而且翻譯方法也有所創新。唐代以前的譯經,一般認爲,從“東漢到東晉,所有譯出經典,全是直譯,沒有意譯”。直到“後秦姚興時鸠摩羅什來到長安,大譯經典,意譯派盛行,佛學因此廣泛的流行起來”(範文瀾:《中國通史簡編》。第九章《佛經的翻譯》)由于初期譯經,大都采取直譯,因而譯出的經典沒有文采,十分難讀。如安世高的譯本“質而不野”(《出叁藏記集》卷十叁《安世高傳》),“貴本不飾”(同上卷六《大十二門經序》);支婁迦谶的譯本“了不加飾”(同上卷十叁《支谶傳》),“貴尚實中,不存文飾”(同上卷七《合首楞嚴經記》);竺佛朔的譯本“棄文存質”(同上卷十叁《支谶傳》)。所謂“質”、“不存文飾”等等,都是指直譯的佛經,文句不順,詞不達意,使人難以讀懂。後來大家感到這種直譯不很好,所以從秦鸠摩羅什開始,逐漸采用了意譯法。意譯的經典,在文字表達上比之過去的直譯顯然要好得多,文句確實比較通順了。但多多少少與原著的思想有所出入。唐代的玄奘,改變了過去的傳統翻譯方法,創造了一種比較嚴謹的、科學的翻譯方法,即所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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