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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譚嗣同在維新運動中的佛學思想

  試論譚嗣同在維新運動中的佛學思想

  高振農

  譚嗣同是戊戌變法維新派中的激進分子,是批判封建主義政治製度和思想文化的勇猛鬥士,同時也是一個“暢演”佛教“宗風”、崇信佛學的人物。

  譚嗣同(1865—1898年)字複生,號壯飛,湖南浏陽人,出身封建官僚家庭。少年時受封建倫理道德教育,“五歲受書”,“十五學詩,二十學文”(《叁十自紀》,《譚嗣同全集》1981年版。以下凡引《全集》均只注篇名)。平生勤奮好學,博覽群書,既學儒家經典,也讀墨家、莊子的著作;既愛金石、算學、自然等學,尤好劍術和兵法。對張載、王夫之等人的哲學著作,曾潛心研習,學有心得。但在中日甲午戰爭後,竟悉棄舊學,主張變法維新。特別是在1896年北遊訪學後,轉向佛學,“晝夜精治佛咒”,研討佛教哲理,逐步形成了以佛學唯心主義爲基礎的哲學體系。在政治上,譚嗣同由原來反對改良而主張變法維新,並向民主主義前進,最後爲變法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有人認爲,譚嗣同的哲學思想和政治思想經曆著一條各自不同的發展道路,前者由唯物向唯心倒退,後者由改良主義向民主主義前進。這種分析,有它一定的道理。因爲,政治與哲學的關系,有時候並不是那麼一致的。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爲,一個人政治上進步,哲學上一定是唯物主義,相反政治上反動,哲學上必然是唯心主義。關于政治思想與哲學思想在一定的曆史條件下並不完全一致的情況,這在曆史上是早有先例的。恩格斯就說過:“霍布斯是第一個近代唯物主義者(十八世紀意義上的),但是當君主專製在整個歐洲處于全盛時代,並在英國開始和人民進行鬥爭的時候,他是專製製度的擁護者。”(《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485頁)譚嗣同則與之相反,他在哲學上特別是在北遊訪學以後,已是一個佛學唯心主義的崇拜者,但在政治上卻成爲一個“沖決”封建“網羅”的勇士。爲什麼譚嗣同在哲學上是一個佛學唯心主義者,卻能在政治上成爲一個反封建專製製度的闖將

  他爲維新、救國而獻身的精神,與佛學唯心主義究竟是什麼樣的關系

  本文想就這些方面談點粗淺的看法,以就教于同志們。

  一

  任何一種唯心主義哲學體系,盡管在本質上是落後的意識形態,但其中總有一些積極的思想資料,可以爲一些先進人物所利用。馬克思曾經說過:“和唯物主義相反,唯心主義卻發展了能動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發展了,因爲唯心主義當然是不知道真正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6頁)這是說,唯心主義在發揮人的能動作用方面,有時會比唯物主義還要好些。當然,馬克思也同時指出,唯心主義由于不知道真正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因而只是抽象地發展。但是卻說明了在唯心主義體系中,是會有一些主觀能動作用的。這種主觀能動作用的思想,在一定的曆史條件下,可以爲一些進步思想家批判地吸收,用以作爲思想武器。譚嗣同之提倡佛學,崇信佛教,其目的正是想利用佛學思想中表現出來的主觀能動作用,作爲他維新變法的思想武器。當然,亦同馬克思所指出的那樣,譚嗣同在運用這種唯心主義的主觀能動作用的思想時,不可避免地會帶上一些脫離實際,無〖BF〗視當時客觀條件,片面地誇大主觀能動作用的缺點。同時,我們說佛學思想是譚嗣同的哲學基礎和維新變法的思想武器,並不排斥他在某些方面仍然具有某種唯物主義因素,也不排斥他吸收西方文明和自然科學的成就。事實上,他是想用西學來充實佛學,用自然科學知識來解釋佛學唯心主義的。

  譚嗣同提倡佛學,崇信佛教,並非是消極地逃遁空門,取得精神上的安慰,以求個人成佛。他想以佛學思想爲武器,從中吸取力量,奮發有爲,改造社會。這一點可以從他寫《仁學》的目的中得到證明。《仁學》的創作,據他自稱,是受了他的佛學導師吳雁舟的囑托,爲的是“暢演”佛教的“宗風”,“敷陳”變法之“大義”。他說:“去年吳雁舟到金陵,述卓如兄言,有韓無首大善知識,將爲香港《民報》,囑嗣同暢演宗風,敷陳大義,斯事體大,未敢率爾,且亦不暇也。近始操觚爲之,孤心萬端,觸緒分出。非精探性天之大原,不能寫出此數千年之禍象,與今日宜掃蕩桎梏沖決網羅之故,便覺刺刺不能體,已得數十篇矣。”(《仁學》)可見他寫《仁學》的目的,一方面是爲了宣揚佛學,同時也是爲維新運動提供理論根據。因爲“暢演”佛教“宗風”的目的,歸根到底還是爲了“敷陳”變法之“大義”。

  此外,譚嗣同之崇尚佛學唯心主義,也有一個發展的過程。在這一發展過程中,也可看到他以佛學唯心主義爲思想武器的一斑。

  從現有的史料來看,他在甲午戰爭後,思想爲之一變,積極投入了維新變法活動。他自己也說:甲午之變,使他“灑然一變,前後判若兩人”(《與唐绂丞書》)。甲午戰爭之後,由于帝國主義的侵略加劇,民族災難深重。面對這種危難的局面,他大聲疾〖KG*9〗呼:“時局之危,有危于此時者乎

  圖治之急,有急于此時者乎

  ”“舐糠既及米矣,剝麻則又切膚矣”。又說:“臺灣淪爲日之版圖,東叁省又入俄之籠網,廣西爲法所涎,雲南爲英所睨。迩者,膠州海灣之強取,山東鐵路之包辦,德又逐逐焉。”(《壯飛治事十篇

  湘粵》)他一面揭露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決心致力于變法圖強,同帝國主義侵略者爭戰;一面向國人發出強有力的呼籲,認爲不能“坐爲異邦隸役”,不能喪失“自主主權”,應該起來救亡,用自強的辦法來爭民族生存的權力,爭民族的完全獨立,指出:“殷鑒不遠,複車在前,吾人益不容不謀自強矣。”(同上)此外,他還痛恨清政府封建專製製度的腐敗,號召大家起來打到綱常名教,沖決一切封建網羅。

  譚嗣同這種迫切要求維新變法的願望,受到了來自封建頑固派的壓製。在那十分困難的境地,他深深感到,維新變法迫切需要有一種精神力量的支持,依靠這種精神力量,去抵抗封建頑固派的壓迫,維新變法活動才能順利地進行。因此,他1896年的北遊訪學,既是爲了宣傳他的維新變法的主張,更重要的是爲維新變法尋找思想武器。

  當時的中國,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不僅還沒有唯物史觀的先進思想,就連馬克思主義的著作也還沒有傳入。馬克思主義的著作,是在譚嗣同因爲維新事業犧牲若幹年之後,才翻譯成漢文傳入中國的。譚嗣同作爲一個追求真理的人物,和曆史上許多追求真理的先進人物一樣,沒有能找到當時世界上已經創立的科學的馬克思主義學說,而是找到了當時較爲流行的佛學思想。就是這種佛學思想,他也不是隨手揀來的,而是通過調查研究之後才選定的。他對當時存在的耶稣教、民間的“在理教”與佛教作了種種比較,認爲佛學理論比其他教派的理論學說要好,能夠用以救中國。在他看來,耶稣教將來必將爲佛教所代替,因此很欣賞美士阿爾格特的說法:“他日耶教衰歇,足以代興者,其佛乎

  ”(《仁學》)對于“在理教”,他感到“其書浮淺,了無精義,乃刺取佛教、回教、耶教之粗者而爲之”(同上)。沒有什麼理論上的意義。只有佛教,理論上最玄妙。他還考察了佛學思想在日本維新運動中所起的作用,認爲“日本變法之易,系惟佛教隱爲助力”(同上)。譚嗣同對佛學思想作了研究對比後,天真地把它當作救國救民的靈丹妙藥,認爲是維新變法的思想武器,他真誠地認爲佛教唯心主義是“對”的,佛學是“靈”的,“教”能“保國”、“保種”。

  在譚嗣同的心目中,佛學思想是當時任何一種思想都不可比擬的。他認爲佛學無所不包:“佛法之大,固無所不包涵也。”(《仁學》)他在《致汪康年書》中還明確指出:“教能包括各專門之學,而各專門之學不能包括教。”在《仁學》中也說:“蓋教能包政學,而政學不能包教。教能包無數,而無教不能包教。”這裏的教主要是指佛教。他雖然也鼓吹孔、孟之道,並積極學習西方自然科學知識,但總認爲“佛能統孔、耶”。“六經未有不與佛經合”“西學皆源于佛學”。(《仁學》)他還認爲,當時西方自然科學所能達到的水平,佛書中早就有了。他說:“格致家恃器數術得諸理,如行星皆爲地球,某星以若幹日爲一歲,及微塵世界,及一滴水有微蟲萬計等,佛書皆已言之。”(同上)正因爲譚嗣同把佛學思想看做是無所不包的,所以在他看來,佛教的地位是最高的,佛學的理論是最先進的。他說:“佛教純者極純,廣者極廣,不可爲典要。惟教所適,極地球上所有群教群經諸子百家,虛如名理,實如格致,以及希夷不可聞見,爲人思力所僅能到,乃至思力所必不到,無不異量而兼容,殊條而共貫。”並且斷言:“今將籠衆教而合之,……斯教之大權,必終授諸佛教。”(同上)在他看來,佛教的威力也是不可限量的。他說:“佛教能治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之日球星球,盡虛空界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之微塵世界。盡虛世界,何況此區區之一地球。故言佛教,則地球之教,可合而爲一。”(同上)佛學思想竟有如此之威力,所以譚嗣同要把它看做是“天地萬物自然而固然之真理”。(同上)不僅如此,他還認爲世界的起源,只有佛才能解釋清楚,所謂“無明起處,唯佛能知”。(同上)譚嗣同在這裏把佛學唯心主義說得如此神乎其神,簡直是無所不包,無所不能,這當然是過于誇大了佛學思想的作用。但是,在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注意到,他如此推崇佛學,主要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其目的不外乎告訴人們:佛學這種思想,高深莫測,威力無窮,運用它,可以禦外侮,救中國,以此來增強人們的勇氣,鼓舞人們的鬥志,去沖決一切封建網羅,進行變法維新。可見他是想利用佛學思想中的一些積極因素,來爲他的維新變法事業服務。

  二

  譚嗣同作爲一個抨擊封建專製製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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