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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輿實驗主義(念生)

  佛教輿實驗主義(念生)

  現在談哲學的人,差不多都要談談實驗主義。這個主義,是將科學方法,應用于哲學。在外國以杜威談得最爲起勁,在我國則胡適博士師承杜威,頓有發揚光大的作用。除掉了一切術語,直接了當來講,就是不信沒有證據的理論,對于任何理論,都是「拿證據來!」認爲凡經不起實地考驗,便不是真理。這個方法,在外國否定了宗教,而一般無宗教論者,並准備在中國否定佛教,甚至業已否定了佛教。

  胡適博士,確是地道的適合于實驗主義的哲學。因爲他在十一歲時,讀了南北朝範缜的神減谕,便奠定了他一生的思想(見所著「不朽」。那時他還不知道什麼叫實驗主義,已經由中國古籍而有了這項了解,當然是了不起的。至于範缜的神滅論,在當時只是用以否定佛教,在今日則可以否定一切宗教。究竟這篇文字的理論是不是適合于實驗主義呢

  在範缜自己的認定:是合于實驗主義的。但是當時有許多人反駁他,大部份的理論,也是根據實驗。換言之,就是在實驗主義之下,雙方發生論戰。這一點便與西洋的反宗教論戰,有所不同。西洋宗教家反駁反宗教者,是不用實驗主義的,實驗主義的成功,就是宗教的失敗。而中國實驗主義的成功,未必是佛教的失敗。

  神滅與神不滅,既然都是根據實驗主義,如胡適博士等一些人,何以都傾向于神滅論呢

  這一點是很微妙的。固然西洋的宗教家有時也舉神不滅的證據,但是材料不多,傳播信仰,也以宗教家爲限,中國由有史以來,關于神不滅的事實,記載不勝其多,南北朝時代反駁神滅論者所舉出,只是一少部份。到了後代,則每一個文人的筆下,差不多都有這項記錄,而這些人多數不是信佛教的。主張神滅者說,這是落後民族必有的迷信與神話。換言之,那些文人,都是落後民族的代表者。請想這個評判,是合于實驗主義嗎

  

  而不但此也。中國正史,是曆代相承,認爲實事的記載。由于清人彭蘭臺所輯的二十二史感應錄,可以看出神不滅的證據,車載鬥量。這些豪華的記載者,也都沒有佛教信仰。若說他們都是在那裏閉眼造謠,則他們所記載的軍國大事,也都是不可信的,爲什麼號稱實驗主義者,還根據他們的記載以研究中國曆史呢

  若說研究曆史,正是要判別他們的記載的真僞,可以證明神不滅的記載,恰好都是僞的,爲什麼知道是僞的呢

  因爲在同一條件之下,不能使那些事重演。例如:世上有很多屈死的人,我們不能隨意再看見如杜伯射王、彭生化豕那些事。那末世十不少漁夫,我們未見再有姜太公,世上不少樵夫,我們未見再有朱買臣,你爲什麼信有那兩個人的事呢

  若說那些事是理之所有,這些事是理之所無。這個理是根據推想呢

  還是根據證據呢

  

  再退一步說,社會流傳的事,史冊記載的事,算他都是假的。可以由事實試驗的事總得算是真的了。讓我先舉兩個譬喻,會遊泳的人,可以在十幾裏的海面泅過而不淹死;會雕刻的人,可以在不及一寸見方的象牙平面上刻幾千字,你信不信有這樣事呢

  當然是信的。你能不能這樣作呢

  大約是不能的,因爲你沒經過這樣的訓練。訓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假設你沒經過這樣訓練而這樣作,一定被水淹死或將象牙平面刻得一場胡塗。然而你承認有遊泳雕刻這兩件技術,就是雖然不是在你身上實驗,也就等于自己實驗。佛教的事,又何嘗不是如此

  不但五眼六通,叁禅九定,都可實驗,就是淨土一宗,號稱輿西洋宗教的上生天國近似,而西洋的生到天國與否,只能在死後證明,佛教得念佛叁昧的,乃是生前實驗。這就是實驗主義,不能施于西洋宗教,而能施于佛教的區別。反宗教者可以說:我爲什麼未見著這樣人呢

  那末街上來來往往的許多人,你能斷定誰有奇能異材

  這些人又不像前舉會遊泳、會雕刻的人,有求名求利的心思,他爲什麼拿證據來給你看呢

  若說爲了濟世度人,則曆代祖師,有過許多榜樣。寫在紙上的,你認爲造謠,必須在當時找到才肯相信,那末你找一位能遊泳十裏海面,或在一方寸象牙上雖幾千字的人,也不能隨地都有,你也可以說沒有這種事嗎

  舉一個最淺近的事例,佛教中死後燒出舍利,不過是一件極微末的表現,但是不能用科學解答。從前反佛教的人,都是一口否認,認爲胡說,認爲僞造。近年谛閑大師、印光大師,還有許多大師,都有這樣靈異,衆目昭彰之下,事實俱在,現在在臺灣還可以找出在場目擊作證的人,能說都是胡說,都是僞造嗎

  又有人說,不學佛的人死後一樣可以燒出舍利,那末臺灣現在火葬之風,已甚普遍,我怎未聽說有燒出舍利的

  佛教的實驗,不止死後的舍利爲然,生前的事更多,絕不像西洋宗教,只有死後實驗。如果向西洋反宗教的人說,請你試驗一下,如果無效,再來批駁,就是滑稽之談。因爲到了無効時,他已不能批駁了。若向中國反佛學的人說這話,則是完全合理。學佛教的人,無論是禅是密是淨,都可以計事程功。有的幾十年生效,有的幾年生效,那末現在許多僧人,爲什麼所學都不生效呢

  因爲他們多數只是講講說說,並未實在去行。而且你不是他們,你用什麼方法,證明他們所學都是無效

  若是只憑揣想,就不是實驗主義了。

  曆代學佛有效的人,不勝枚舉,我若列舉佛教範圍以內的人或事,你可以說是記載粉飾。若是記事的人與所記的事都在佛教國外,他爲什麼這樣粉飾呢

  例如:明朝的王陽明,他所學的定力通力,都已入門,後來棄而不學,就如學遊泳的人,只能泅幾步,學雕刻的人,只能刻幾個字,雖然改學他事,但可以因此證明遊泳雕刻是確有其事,不是妄談。假設認爲王陽明的事,還是記載失實,我還可以舉出一件類似的事,爲現在反宗教學者胡適博士所承認。胡適文存裏有一篇「費經虞輿費密」,他記載費密的事,采取新繁縣志說:

  費密壯年時(一六五六),曾在靜明寺和一班和尚學靜坐。坐到半月余,心始定,他曾自言:始半月視物疑爲二,如履在床前,心中複有履。久之,心中見紅圈漸大,至肌膚而散, 頗覺暢美。一夕,聞城壕鴨聲,與身隔一層,如在布袋。良久,忽通,鴨聲與水流入身中,甚快。乃歎曰:靜坐,二氏之旨,吾儒實學,當不在是。

  費密是反對陽明的,但是對于佛教的淺嘗辄止,二人完全相同。雖然淺嘗,可因之而證明所嘗之物,不是沒有。胡適博士對于費密的評論,是說:宋儒的理學,所以能風行一世,也只爲他們承禅宗的影響,居然也能談玄說妙,一說「儒門淡薄」之風……明末清初的學者,承王學極盛之後,所以能抛棄那玄妙的理學,而回到那「淡薄」的經學,正是因爲明朝晚年的政治太腐敗了。

  請看這一位反佛教者,在字裏行間,居然承認禅宗有些玄妙,又說宋儒也能談玄說妙。宋儒的玄妙,固然限于談談說說。佛教的玄妙,乃是一步接一步腳踏實地的工夫,豈止談談。不但佛教的高深境界,無從談說,即如費密所親證的初步入門,也不是僅努力于談說的人,所能辦到。至于費密舍佛學儒,認爲佛教無用,大爲胡適博士所稱贊,乃是另一問題。真與假是一同事,有用無用又是一同事,現在只研究真與假,至于有用無用,因爲每人的觀點不同,應該另案討論。一般實驗主義的人,都認爲能由他人隨時用見聞覺知證明的事算作真,否則算假。那末費密所得的境界,恰好不是他人能隨時用見聞覺知證明的,只好算作假了。但是他人若用過費密那樣學習工夫,也可以得那樣境界,一個主張實驗主義的人,是應該親身實驗而後斷其真假呢

  或者不必實驗,只由自己的見聞覺知,不能立刻證明,即可斷其真假呢

  這是不待煩言而解的。

  實驗主義所根據的是見聞覺知費密所感覺的心中紅圈漸大及鴨聲水流,皆入身中,也是見聞覺知,費密的見聞覺知與普通入的見聞覺知不同,應該以何者爲准確呢

  有人說是從多數,那末若是十個人在一起,有九個人患近視眼,我們能說凡近視眼看不見的東西,都是沒有,而認爲有正常眼力者述其所見,乃是撒謊嗎

  天文家用儀器觀測太空中無量星球,普通人多是不能看見,我們能因爲普通人占了多數,便認爲天文家是不可信嗎

  費密的見聞覺知,只是由普通人的見聞覺知轉變方向而發揮作用(普通人對境生心是妄心,費密所得是心境合一,爲真心初露現象,此理閱佛書自明)。佛的見聞覺知則是由費密的見聞覺知擴而充之,擴充到了極點,觀密宇宙現狀而加以說明,于是有了神不滅谕,乃至有了楞嚴經上說的人死爲羊,羊死爲人。普通人的見聞覺知,不能證明這些一事,又不肯依照有效方法,發揮其見聞覺知的作用而加以實驗,只是武斷的認爲無有。猶之患近視眼的人,不信正常眼力者之所見。不會使用觀天儀器的人,認爲天文家所說太空中無量星球都是虛假。這正是不實驗主義,如何能算作實驗主義呢

  從前美國邁格文博士,曾作了一部佛教通谕,由商務印書館出版譯本。內容專根據普通人的見聞覺知,以非難佛教的宇宙觀。我曾寫一篇文字,加以辨正。大意是說佛教的宇宙觀,輿普通人所見不同,內中雖有一小部份是印度舊有傳說,傳譯佛經者,失于揀擇。而大部份則是佛的見聞覺知所實驗。我由研究佛經,有了這種認識,但沒親證的工夫。邁格文博士,若能按照佛所使用的方法,擴充其見聞覺知,到了佛的境界,必能辨明何者是舊有傳說,何者是實在現象,而對佛教的宇宙觀有所修正。若未用過這種工夫,只憑普通人的見聞覺知,加以否認,則不是實驗主義,乃是武斷主義。像邁格文博士那樣人,如果見了胡適博士所引述費密在佛教的親證境界,必認爲是幫助費密胡說,而摘了胡適博士實驗主義的招牌。實際說來,胡適博士,讀中國書尚多,有相當的理解,雖對佛教未能實驗,受了西洋思想的浸潤,由以實驗方法否認西洋宗教。進而以實驗方法,否認佛教。但是仍承認費密這一段事,並承認禅宗有其玄妙。換言之,在實驗主義之下,很難否認費密這一段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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