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堂
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聲聞佛法與方等大乘

  聲聞佛法與方等大乘

  

  超定

  

  問題的提出

  

  叁論宗集大成者嘉祥吉藏,判攝如來一代時教爲二藏:聲聞藏與菩薩藏。比之于天臺的五時八教,賢首的五教十宗,似嫌疏略,不足以涵蓋佛教的全部思想。(不過,「叁輪」之判,上及華嚴,下至法華,又與臺賢相近。)然依初期大乘佛法,當時的佛教,除了固有的聲聞與新興的菩薩道,實無後期大乘的所謂如來乘、最上乘、易行乘、究竟一乘的思想存在。

  

  依大藏經五大部的分類,除華嚴、般若、法華、涅槃之外的一切大乘經,統歸類于方等部。天臺宗則依佛陀說法的次第立爲五時,如頌雲:「阿含十二方等八,二十二年般若談,法華涅槃共八年,華嚴最初叁七日」,也即是以方等大乘爲第二時教,佛陀于成道後十二年起,宣說方等大乘經,前後大約說了八年。如此地機械劃分如來教法的次第,很難令今日佛學者同意。好在于這一「別五時」外,有「通五時」之說,靈活地會通五時之判。也即是說:鹿苑(阿含)時,以阿含思想爲主流,其他方等、般若等爲旁系。迨及般若時,則以般若爲主流,其他爲旁系,而不是否定其他思想的存在。

  

  今日佛學者不贊同臺賢等古德的判教,主要是:古人以一切經典,都是佛陀成道後、入涅槃前的四十九年中宣說的;把佛法與佛說,看成同義。今人則不然,一切佛法,大小、空有、權實、顯密,乃是印度佛教一千六百年的演進史。如天臺所判:藏、通、別、圓四教,藏教說阿含聖教屬于初期原始佛教與部派佛教的思想;通教,即是中期佛教,也是初期性空大乘的思想;別、圓二教是後期佛教,唯心大乘的思想。以聲聞與菩薩區分,初期藏教是聲聞道,後起的通、別、圓爲菩薩道。

  

  印順導師早期著作『印度之佛教』,分一千六百年的印度佛教思想史的變遷爲:一、「聲聞爲本之解脫同歸」,一般稱爲原始佛教,指釋尊在世,直至佛滅百年頃的一味佛教。二、「菩薩傾向之聲聞分流」,也即是部派佛教時期,大約佛滅百年至四百年間。叁、「菩薩爲本之大小兼暢」,從佛滅四世紀至七世紀,龍樹性空大乘發揚的時代。四、「如來傾向之菩薩分流」,從佛元七世紀至千年頃,大乘各教派興起時代。五、「如來爲本之天佛一如」,佛元千年後,至佛教在印度滅亡的六百年,秘密大乘爲主流的時代。天臺宗判方等大乘,時在「鹿苑」之後,「般若」之前,實則「般若」法門,應在「方等」之前才對。因方等大乘的主旨,在于「彈偏斥小,歎大褒圓」,舉『維摩诘所說經』爲例,它不像初期性空大乘經,會通阿含,尊重聲聞,而直以聲聞大阿羅漢爲呵斥、貶抑的對象。如上「菩薩爲本的大小兼暢」,意思是:般若是叁乘所修的法門,欲學聲聞地,當修般若波羅密;欲學緣覺地,當修般若波羅密;欲學菩薩地,當修般若波羅密。所不同于前期「聲聞爲本之解脫同歸」者,乃是菩薩道與聲聞道,也即古之學者爲己與今之學者爲人之異。依常理而論,大乘菩薩道初興,聲聞佛教勢力仍相當強大,如一味地與聲聞唱反調,數落小乘的不是,大乘菩薩道的弘揚,定必帶來重重的障礙。聰明的初期大乘宏傳者,怎會不識時務,到處樹敵,毫不留情地批判聲聞佛法呢?很明顯地,以彈斥傳統聲聞,而高揚大乘思想的「方等」,應該是距離初期性空大乘,已經有一段時間,菩薩道的信仰已漸普及,大乘的宏傳者可以放心一搏,貶斥聲聞爲小乘,堂堂的大阿羅漢舍利弗,竟然不如螺髻梵王和維摩室的一位天女。聲聞聖者的地位被踐踏至此,多麼令人難以置信!

  

  方等大乘經不同聲聞佛法之處,如『清淨毗尼方廣經』所說:「彼諸衆生,重第一義,非重世谛。」第一義與世俗谛相對,依有明空,藉世谛入第一義谛;空有無礙,二谛並觀,乃是初期性空大乘的思想。如龍樹中觀論雲:「諸佛依二谛,爲衆生說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義谛。若人不能知,分別于二谛,則于深佛法,不知真實義。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道理很清楚,證得第一義,達到涅槃的境界,乃是我人學佛最終目標。而諸法畢竟空的第一義,不是靠空思冥想,不思善不思惡,百物不思所能悟入的。務必從世俗谛——蘊、處、界的緣起假名,如實谛觀,在止觀相應,定慧雙運之下,才能證得。否則,「信戒無基,憶想取一空,是爲邪空」,難免落入方廣道人,誹撥善惡、邪正、凡聖等世俗谛。而大乘方廣經,以釋尊的教說「皆是戲論,是差別說,呵責結使說。」初期大乘不忘聲聞佛法,悟證的次第:「先得法住智,後得涅槃智」,提倡依世俗谛而入第一義的正觀,可見方等大乘與聲聞佛法,相距何等遙遠!大乘斥聲聞爲自了漢,焦芽敗種;聲聞則以大乘非佛說回應,演成紛诤、對立的局面,也不足爲奇了。

  

  十大弟子過在那裏?

  

  在方等大乘中,最具代表性,流通最廣,爲中國佛教徒所重視的經典是鸠摩羅什所譯的『維摩诘所說經』。本經有十四品,其中以第一佛國品,總攝聲聞佛法與大乘佛法,無邊功德以創造、莊嚴國土,堪稱爲深廣而簡要的淨土法門,對時行的淨土宗,具有補偏救弊之用。第二方便品,以維摩诘示疾爲方便,開顯發菩提心,以成就清淨法身的大乘深義。第叁弟子品,記述佛陀座下十大弟子,一一承受維摩教訓的往事,以黑白分明的手法,彰顯彈斥聲聞,贊揚方等大乘的效果。世尊大慈大悲,愍念長者維摩诘臥病床上,派遣座下大弟子前往探問。沒想到,從智慧第一的舍利弗,乃至多聞第一的阿難尊者,各各向世尊表示:另請高明吧!「我不堪任詣彼問疾。」

  

  從經典的文義看來,似乎就在佛陀的時代,出現了這麼一位了不起的大菩薩,以聲聞大阿羅漢爲消遣的對象,使這班大弟子甘拜下風,欽佩菩薩道的崇高偉大。其實,曆史告訴我們:在佛陀根本聖典裏,提到菩薩行者只有兩位:一是未成佛前的釋迦菩薩,一是釋尊座下,蒙受記別,當來成佛的彌勒菩薩。即使是佛滅五百年後出現的菩薩行者,如龍樹、提婆、無著、世親等,也都是在聲聞僧團裏,跟隨阿羅漢出家,「內秘菩薩行,外現聲聞身」,絕不可能像維摩诘長者,倚老賣老,呵斥出家的聖僧。維摩诘的風範,留給後代在家菩薩衆,以長者的身份,妄自稱大,貶低出家人,輕僧謗僧的榜樣。在家居士接受出家衆的恭敬禮拜,也就理直氣壯,有例可循了。

  

  話說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宴坐樹下,遭到維摩诘的斥責:「舍利弗!不必是坐,爲宴坐也。」那麼怎麼坐法才是佛所印可的宴坐呢?「不于叁界現身意」、「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心不住內亦不在外」、「于諸見不動,而修行叁十七道品」、「不斷煩惱而入涅槃」,如此才是真實的宴坐。從第一義說,叁界如空花,煩惱即菩提,動靜一如,有什麼宴坐不宴坐?以坐禅修定言,如證道歌:「坐也禅,行也禅,語默動靜體安然。」爲什麼執意在坐呢?淫舍、酒肆皆可修行,爲何要選山林、梵宇、靜室?舍利弗身爲釋尊的轉*輪衆,只要那個地方有舍利弗在,就不勞釋尊操心。舍利弗在佛教界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他的崇高德行,身教與言教,都令當時佛弟子佩服不已。如今遇到長者維摩诘的一番高論,「默然而止,不能加報」,不知舍利弗的智慧隱藏到那兒去了?談空說有,讀幾本經的凡夫都不成問題,聖者大阿羅漢,被尊爲智慧第一的舍利弗,面對說空理的維摩诘,怎會招架不了?

  

  其次,舍利弗的老朋友,神通第一的目犍連,當他「入毗耶離大城,于裏巷中,爲諸居士說法」時,維摩诘出現在場,指正他:「爲白衣居士說法,不當如仁者所說。」目犍連尊者是如何說?佛法的道次:「先得增上生,後得決定勝」。如何獲得現樂後亦樂,這是人性普遍的共欲;爲達到這一欲望的滿足,必須修布施、持戒、禅定——叁福行。在此基礎上,具有出世根性者,勸導他發出離心,修習四谛與緣起的法門,以實現世間的解脫。今之說法者,不理對象是什麼根性,開口就是發菩提心、斷煩惱、了生死、成佛道。一入佛門就談修說證,高僧大德開示的是向上一著、往生法門、無上大法,聽多了便成口頭禅,心靈也麻痹了。像維摩诘說的:「夫說法者,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第一義的法相如是,世俗谛的方便又如何?「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義。」況且聖谛第一義,離言說相,離文字相,又作如何說?以神通廣大,善于觀機逗教的目犍連尊者,難道不知如何正確地「爲白衣居士說法」嗎?

  

  其次,苦行第一的摩诃迦葉,在法會上對舍利弗說:「譬如有人,于盲者前現衆色像,非彼所見;一切聲聞,聞是不可思議解脫法門,不能解了,爲若此也。智者聞是,其誰不發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心?我等何爲永絕其根,于此大乘,已如敗種。一切聲聞,聞是不可思議解脫法門,皆應號泣,聲震叁千大千世界;一切菩薩,應大欣慶,頂受此法。若有菩薩信解不可思議解脫法門者,一切魔衆無如之何。」我想,大迦葉和他的徒衆在靈山會上聽了這段話,長他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只能致以會心的微笑吧!大乘佛法诋毀聲聞佛法,這僅是冰山的一角,其他的事例真是罄竹難書呢!

  

  大迦葉與須菩提兩人都是爲乞食而碰維摩诘的釘子。前者舍豪富從貧乞,後者則相反,一向選富有人家去乞食。大迦葉修頭陀行,不貪口味,不求營養,才專找貧窮之家乞食?不!他是心存慈悲的,爲窮人的前途著想。因爲今生貧窮是前世悭吝不行布施之故。阿羅漢具叁明六通,世間無上福田,正是除貧窮得富貴的機會。假如錯失此因緣,不供養聖僧,將來貧窮如昔,甚至每況愈下,前途堪悲。這是大迦葉舍富從貧乞的存心。須菩提尊者的想法:富豪也是從布施因緣得來,如不給布施機會,盡是享受現成,坐吃山空,未來不免墮落窮困之境。所以須菩提也非如我…

《聲聞佛法與方等大乘》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 继续阅读 ▪ 四大不調時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