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法師、各位信徒:
今天我要跟大家說的是“佛教對心識的看法”。
我們平時重視身體,卻不重視這個心。爲了身體需要營養,我們要吃得飽,要穿得暖,知道調理飲食,知道避開寒暑的侵襲,甚至知道化妝、健美,卻很少知道要美化心靈。除了愛惜身體以外,其次愛惜的就是金錢,早晚想盡方法,時時刻刻都在想如何發財,而很少想到如何發掘心裏的財富。我們又喜愛自己的親戚、朋友,一有時間,便與他噓寒問暖,親密交往,卻也很少想到跟自己的心建立關系,誠信相待。
我們爲什麼知道愛惜身體、金錢和親友,卻不知道親近自己的心呢?要知道:人生百年以後,身體不是我們的,金錢也不是我們的,親朋好友、妻兒眷屬都不是我們的,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還是我們的心。所謂“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業和心,才是我們自己的寶。
佛經中有這樣一個譬喻:有一天,自己的心教訓了身體一頓,心對身體說:“每天從早上起,我這顆心就幫你穿衣服,幫你洗臉、刷牙,教你吃飯、走路,你的進退坐臥,哪一樣不是我在幫忙?現在,你這個身體要修行求道,你一會兒到這個寺廟朝拜,一會兒又到那個寺廟頂禮,每天拖著個軀殼東奔西跑,四處問道,真是緣木求魚,你怎麼不向我這顆心問道呢?”心又說:“你這個身體,難道沒有聽說四句偈嗎?所謂“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放著我這個現成的靈山不求,卻向身外覓佛。身體,你也太糊塗了!”
這個譬喻,指出了人們舍近求遠的個性。我們平常沒有注意這個心,呼吸而不知,日用而不覺,實際上,心是最重要的,心是諸法的根本。《五苦章句經》上說:“心取地獄,心取餓鬼,心取畜生,心取天人”,就是指出:叁塗六道,都在一念取舍上。最近流行一句廣告詞:“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什麼嗎?在這個世界上,你找到什麼都是假的,要找到自己的本心,找到自己永恒的心靈,那才算是真正找到了。
佛經中還有一個故事,也是說明修行貴在修心:有一位國王信仰叁寶,發心行大布施,就把宮裏所有的黃金打碎,然後宣布:凡是修道的人到他這個國家來,個個都可以拿一把黃金!消息傳出之後,遠近交譽,釋迦牟尼佛知道了,一方面歡喜國王有這樣大的發心,行大布施,一方面又惋惜國王只知形相上的金錢布施,而不知根本解決自性真如,所以就化身爲一個修道者,也來化緣。當他從國王面前取了一把黃金後,過了一會兒又放回去,說:“我不要了!”說完就走。
國王覺得奇怪:一把黃金爲數不少,爲什麼不要呢?就叫住這位修道者,詢問原因。
修道者合十說:“我原是雲水僧,一向逍遙自在的生活,不爲物役,也不受形累。現在拿了一把黃金,蓋房子嫌不夠,藏在身上又不安心,我想想,這把黃金沒有用,還是還給你。”
國王一聽,覺得修道者的話也有道理,就問:“你蓋一棟房子住,要多少黃金才夠?”
修道者一笑:“叁把黃金。”
國王想:看在遠道而來的份上,好吧,就賞他叁把黃金。修道者得了國王首肯,便拿了叁把黃金,作勢離去,然後走著走著又回來了,把黃金一放,歎氣說:“還是還給你吧,我不要了!”
國王很訝異:“爲什麼又不要了呢?”
修道者搖搖頭說:“我想,叁把黃金是可以蓋房子啦,可是,房子蓋好了,只有我一個人住,如果遇到病痛,就沒有人看護我、照顧我,修道有了疑難,也沒有人同修共參,這就沒意思了。我想:既然要蓋房子,就應該多給幾個人住,要蓋寬敞一點的,這叁把黃金恐怕是不夠的,所以,我不要了!”
國王起先覺得這個人有點貪心,後來想想,這人不做自了漢,不自私,能推己及人,倒也還頗可稱道,就問他:“那麼,你到底要多少黃金啊?”
修道者舉起一只手掌,回答:“五把黃金應該夠了!”
國王點頭:“我成全你,你就領五把黃金好了!”這個釋迦牟尼佛化身的修道者也不客氣,伸手取了五把黃金,轉身向國王告辭。可是走了不遠,又慢慢踱了回來,把黃金一倒,說:“我想想不對,五把黃金還是不拿的好,我不要了!”
國王驚愕得站起來,問:“什麼!五把黃金還不夠嗎?”
修道者屈指數說:“國王啊,這五把黃金能蓋大房子,又能安頓很多人,是不錯啦。不過,這麼多人住在一起,天天要吃飯、穿衣,要付醫藥費、保養費,還要准備意外開銷,這五把黃金只能坐吃山空,實在是不夠的啊!”
這個時候,國王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按捺著怒氣問:“你究竟要多少才會滿足?”
修道者合十回答:“七把!七把黃金。”
國王馬上答應了:“好吧!你再拿七把,不要再貪心不足了!”
修道者兜了七把黃金,稍一猶豫,又立刻通通放下來,搖頭說:“不!不!我還是不要了!”
國王終于發怒了,霍的一聲站起身來,氣沖沖的指責:“豈有此理!難道你要我把所有的黃金都給你嗎?哼!”
修道者臉色一整,端莊的答道:“國王呵,不要生氣,你即使將所有的黃金悉數給我,我也不要!”
國王聽了,勃然大怒:“那你要什麼?說!”
修道者面含微笑,緩緩吐露:“把所有的黃金都給我,讓我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子住,能供養道友,有什麼用?我心裏的食衣住行還是無法解決,我心裏的道友還是養不活呀!”
國王一聽,什麼?心理上也有衣食住行?心裏也有道侶?不覺奇怪的問:“那你告訴我:你心裏要吃什麼?穿什麼?住在什麼地方?”
釋迦牟尼佛化身的修道者靜靜開示說:“身體穿上衣服,才顯得莊嚴,心要由道德、慈悲的衣服來莊嚴;身體靠吃飯食菜來維持,而這個心要以真理、佛法、禅悅爲食;身體要住房子,心也要住房子,要住在永恒的真理裏面,住在不生不死的地方。”
修道者看國王聽得出神了,才繼續說完:“身體需要同參的照顧,心也需要共修的道友:無顛倒,無癡妄,無系縛,無一切執染,自然近道。”
國王聽後,深深感覺到:的確不錯,一個人的錢再多,也不過養了個早晚腐爛的臭皮囊罷了,對自己本有的永恒的道心是照顧不到的。人,不僅要修身,更要修心。
我現在把佛教對心識的看法分成四點,向大家做一個說明:
一、心的一刻與心的永恒
世間上,什麼東西最快?當然大家知道“光”最快,“光”有一秒鍾叁十萬公裏的速度,但是在佛教裏,最快的不是光,而是人的心念,心的速度是一秒的幾百分之一,而且不受時空的局限,你一瞬間可以想到唐朝的李白,一刹那可以念及美國洛杉矶的風光,一念升沈,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心的速度最快速。
世間萬法,離不開心,經上說:“叁界唯心,萬法唯識”,這個心和識,就是因緣果報的起源。所謂“心有想念,則成生死;心無想念,即是涅槃”,一切諸法,都從塵心與妄想生來。六祖惠能大師得道以後,在獵人群中隱居了十幾年,等到機緣成熟了,才開始行腳弘化。有一次來到廣州,看到兩位出家人對著一面幡蓋指指點點,爭論不休。一個說是風吹動了旗幡,幡未曾動,是風吹動;一個說哪裏是風動,是幡動!
“沒有風,幡怎麼動呢?是風動!”
“不不,風的本身就是動,風吹吹揚揚,其實未動;如同流水的本質就是流,它是流而不流的,又像你坐在車中看窗外風景飛逝,只是車動,風景其實未動。眼前當爲幡動,不是風動!”
六祖見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就笑著走上前排解:
“兩位仁者呵,何必執著呢?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仁者心動啊!”
風動也好,幡動也好,都是外境的虛幻表象,原不必執象以求,使心爲物役。心爲物役,就是心動;心一動,時間刹那刹那生滅,這就是心的一刻。如果風動由它動,幡動由它動;風不動,幡不動,在心上沒有東西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心完全安住在平等自性上,不起差別妄想,不墮無明煩惱,這種如如不動,就是心的永恒。
唐朝有一位德山宣鑒禅師,在北方研究《金剛經》,下了很深的功夫,注解出一部《青龍疏抄》,聽說南方提倡“頓悟成佛”,很不以爲然,就帶著《青龍疏抄》南下,准備破除六祖頓悟的禅法。德山一路曉行夜宿,辛苦跋涉,一日在路上走累了,看見路邊有個賣餅的小店,他腹中饑餓,想買幾塊餅充饑。店裏的老婆婆看見德山進來,就笑著迎接:
“禅師你肩上挑的是什麼呀?”
“這個,是我注解《金剛經》的書。”
“哦,你背它去哪?”
“去南方呵!”
“去做什麼?”
“想破解南方頓悟的禅法呵!”
老婆婆點點頭,想了一想,說:“我讀《金剛經》,正有一句不懂,想請師父爲我解答,師父如答得上來,我就烙餅供養您!”
德山大笑:“請說來聽聽!”
老婆婆就問了:“《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師父:您現在要吃點心,您點的是哪種心啊?”
“這個……”德山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雖然是通達《金剛經》的德山禅師,卻也被這個突兀的問題難倒了,茫然不知所措。因爲這一句《金剛經》是講心的生滅不定,我們這個身體,自幼至老,都在新陳代謝,它時時變遷,刻刻不停,完全虛假,根本沒有可以把握的真實自我;而我們的心呢?又念念遷流,在刹那刹那中生滅不已,過去的念已逝,在一刻生滅中消失了;現在的心念不停的生出,又不停的滅去;未來的心還沒有到;那麼,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都生滅不停,究竟可以把握哪一個念爲我們的心呢?可見心念一生一滅,都是虛妄不實的,沒有一刹那的界限,也沒有億萬長的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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