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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門宗史話(馮學成)▪P3

  ..續本文上一頁六祖的到來,使五祖感受到了新的氣象。六祖是沒有神秀等人的學問和禅修曆練的,他唯一可憑借的就是自己的頓悟體驗,而這種體驗,恰是神秀等缺少的。六祖當時並未出家,而且是嶺南不識文字的“獦獠”,這樣的資質能得到五祖的器重並授衣法,當然是與他的頓悟體驗密不可分。正因爲這種頓悟的體驗,使五祖舍神秀等而把衣法傳與了謀面不久的慧能。所以在《壇經》中,六祖自豪地介紹了自己“于忍和尚處,一聞言下大悟,頓見真如本性”的經曆,並反複開示“故知一切萬法,盡在自身心中,何不從于自心,頓現真如本性”的頓教法門。

  第一部分 6.禅宗的南北競流

   傳統的佛教認爲,人們若要修行,若要證取無上菩提,必須遵循信解行證的次第,也就是先具信仰,然後明解法術義理,再止觀雙修,定慧等持,沿著次第禅門和般若觀照的路走下去,經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再由十地,經等覺妙覺,方轉識成智,圓滿無上菩提。但佛教大乘經典常常網開一面,透露頓悟的消息。如廣額屠兒在涅槃會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八歲龍女在法華會上,“于須臾間,便成正覺”。《圓覺經》更明確宣稱:“是教名爲頓教大乘,頓機衆生從此開悟。”所以,不論頓漸,都可以在經教中找到充足的依據。

   中國佛教是以大乘爲主體的佛教,是在印度中觀、瑜伽二宗基礎上發展成爲中國特有的“圓頓大教”。天臺、華嚴二宗均以此立教。天臺宗從慧文禅師的“一心叁觀”、“圓融叁谛”,到智者大師的“一念叁千”;以及華嚴宗的“十玄門”、“四法界”、“六相義”,無不是同時具足,一心頓現的禅觀實踐大法。圓則無所不具,頓則無時空因果次第。禅宗南宗比天臺、華嚴二宗更突出一個頓字,並獨標“教外別傳”以示區別,這在六祖和六祖以後的南宗祖師那裏,衍成不易的宗風。頓與漸在修行中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漸則有能所、有淨染、有因果、有次第,頓則無能所、無淨染、無因果、無次第,並且一切具足,個個圓成,學人無絲毫可取舍,可建立處。

   六祖大師是怎樣建立起禅宗的頓悟體系的呢?首先,六祖承襲了《涅槃經》的“一切衆生皆有佛性”和達摩大師“含生同一真性”的思想,強調“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在《壇經》中,六祖說道:“令善知識見自叁身佛,于自色身歸依清淨法身佛,于自色身歸依千百億化身佛,于自色身歸依當來圓滿報身佛……向者叁身在自法性,世人盡有,爲迷不見,外覓叁身如來,不見自色身中叁身佛。”在這裏和其他相應的開示中,六祖大師的確是指明了“心佛衆生叁無差別”的境界,衆生都是佛,只是未能明見而已。

   如何明見呢?六祖大師打破了傳統次第禅門的拘束,強調“定慧體一不二”的圓頓觀:“我此法門,以定慧爲本,第一勿迷言定慧別。定慧體一不二,即定是慧體,即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善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道之人,莫言先定後慧,先慧後定,定慧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在回答韶州刺史韋使君的念佛疑問時,六祖強調:“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並自豪地向信衆們宣示:“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刹那;不悟頓教大乘,念佛往生路遙。”只要翻開《壇經》靜心讀誦,就可以感受到其中激勵人心的智慧和力量,這種智慧和力量不是外來的,而是自己的,每一位學習的人都力圖使自己和六祖的那個“何期自性,本自清淨”相應,都力圖使自己能夠如六祖所開示的那樣,明心見性,頓悟成佛。

   在《壇經》中,六祖對頓法的開示極多,如:“善知識,法無頓漸,人有利鈍。迷即漸契,悟人頓修。自識本心,自見本性。悟即元無差別,不悟即長劫輪回……故知一切萬法,盡在自身心中,何不從于自心,頓現真如本性……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頓法者,至佛地位……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于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再如六祖的《無相頌》雲: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

   唯傳頓教法,出世破邪宗。

   教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

   若學頓教法,愚人不可悉。

   ……

   此但是頓教,亦名爲大乘。

   迷來經累劫,悟則刹那間。

   《壇經》還以志誠、法達、智常、神會等爲例,證明頓教在實踐上的可行性,他們都是在六祖大師的一番開示下,“言下大悟”的。以上皆引自敦煌本《壇經》,若引後來的那幾種版本,頓悟的言教和實例就更多了。

   這樣,有了師承,有了經典,在六祖門下二傳之後,南宗的頓悟法門,就急速地推開,並與以神秀爲代表的北宗禅,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第一部分 7.盛唐時的南北競流

   叁、盛唐時的南北競流和晚唐以來的南宗獨盛

   六祖大師的韶州開法,宣示了東山法門的革命和分化。六祖之後,其弟子神會北上洛陽挑戰北宗,指出其“傳承是傍,法門是漸”,宣告了禅宗內部南北二宗的分流。

   禅宗的發展表明,大師若不得五祖大師的衣法,若沒有從達摩到東山法門的崇高聲望,六祖及其《壇經》,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影響和震撼整個中國佛教。北宗諸師,承襲了東山法門的《楞伽》傳統,遵循籍教悟宗、拂塵淨心的修行方式,也就是如來禅的禅法,在盛唐之時仍極爲興盛。僅據《景德傳燈錄》記載,神秀下就有普寂、義福、巨方、智封、降魔藏等十九人。普寂下有惟政、慧空、明瓒(即南嶽懶殘和尚)等二十四人。義福等亦各有一批傳人,均傳衍到武宗滅佛時期。這在圭峰宗密大師(780—841)的《禅源諸诠集都序》、《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和《圓覺經大疏鈔》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而《全唐文》中衆多碑記、塔銘也可爲當時北宗不可忽視之存在的佐證。

   北宗盛化之地在中原,特別在京洛樞紐之地,其時宮廷和王公貴族們競相供養。安史之亂使北宗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九十年後的唐武宗滅佛(845),更是徹底地結束了北宗的存在——北宗的政治和經濟基礎崩潰,使它已無力與日益強大的南宗競爭。

   南宗則不然。在六祖大師的門下,有以神會爲代表的荷澤宗,以馬祖道一爲代表的江西宗和以石頭希遷爲代表的石頭宗。荷澤宗隨著神會的北上而逐漸興盛于中原和蜀地,並以圭峰宗密爲代表,顯示出其五代傳承的輝煌。宗密大師同時又是華嚴宗的五祖,在他身上,華嚴宗和荷澤禅得到了極好的融合,並爲日後法眼宗、雲門宗、臨濟宗的華嚴禅風做出了示範。但宗密大師圓寂後不久,隨著唐武宗滅佛運動的深入,荷澤禅也漸同北宗禅一樣湮滅無聞,退出了曆史的舞臺。

   但以馬祖爲代表的江西宗——《五燈會元》將其歸爲六祖弟子南嶽懷讓禅師之下,冠其名爲“南嶽下”;和以石頭希遷爲代表的石頭宗——《五燈會元》將其歸爲六祖弟子青原行思禅師之下,冠其名爲“青原下”這兩大禅系的命運,都與北宗或荷澤宗不同,也與同受滅佛打擊的唯識法相宗、天臺宗和華嚴宗不同。“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以來,這兩大禅系僻處于湖南、江西的荒野山區,遠離政治中心,過著自耕自足的農禅生活,經濟上沒有對城市供養的依賴;爲徹底的不立文字的祖師禅,沒有像其他宗派那樣背上沈重的文化包袱。所以唐武宗的滅佛,對它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反而爲它們消滅了對立面,留下了廣大的傳教空間。武宗去世,宣宗即位,佛教開始複蘇,但其中真正得到迅猛發展的,也只有馬祖和石頭兩大禅系。

   馬祖門下有百丈懷海、南泉普願、西堂智藏、歸宗智常、大梅法常、章敬懷晖等一大批傑出禅師。《五燈會元》贊歎道:“師入室弟子一百叁十九人,各爲一方宗主,轉化無窮。”石頭禅系初不如馬祖禅系之盛,其門下僅有藥山惟俨、天皇道悟、丹霞天然、大顛寶通、京兆屍利等數位禅師,卻也均是第一流的禅師。馬祖門下如章敬懷晖、佛光如滿等,行化于京洛,但真正使其禅法大行于世並傳承延綿的乃百丈懷海一系。百丈門下的沩山靈祐禅師率先在湘贛創立了沩仰宗,另一弟子黃檗希運禅師門下的臨濟義玄,不久在河北創立了臨濟宗。石頭禅系的藥山門下,雲岩昙晟禅師弟子洞山良價,創立了曹洞宗。這與先前就風行于世,與馬祖、石頭同時,四祖旁出的牛頭宗一起,彙成了後浪推前浪的禅宗大潮。這幾大系,均爲強調頓悟,以機鋒、棒喝爲主要教化方法的祖師禅。與此同時,南泉普願門下的趙州從谂、長沙景岑等,百丈懷海門下的長慶大安、大慈寰中等,天皇道悟再傳的德山宣鑒等,藥山惟俨再傳的石霜慶諸和夾山善會等,都在唐代末期的禅宗內大放異彩。其中德山宣鑒禅師數傳後,于五代衍成雲門、法眼兩大宗派,得到更充分的發展,除德山宣鑒禅師外,上述諸師的傳承,僅二叁傳而終,沒有被列入五宗之內。禅宗內五宗的創立,表明中國佛教已完全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祖師禅,可以說是天臺、華嚴判教的積極成果,由祖師禅所表現出來的圓頓大教精神,也是出乎天臺、華嚴宗人的意外。不過,曆史既已如此發展,就必然沿著它已開辟的道路走下去。

  第一部分 8.晚唐以來的南宗獨盛

   圭峰宗密大師在其所著的《禅源諸诠集都序》中,極明白地道出了禅宗南北兩宗的分野。在《都序》中,圭峰大師先就禅法的種類進行區分和介紹:

   真性則不垢不淨,凡聖無差;禅則有淺有深,階級殊等。謂帶異計,欣上厭下而修者,是外道禅;正信因果,亦以欣厭而修者,是凡夫禅;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禅;悟我法二空所顯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禅;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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