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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門宗史話(馮學成)▪P6

  ..續本文上一頁這樣傑出的人物並不攫爲己有,而鼓勵雪峰承繼德山,高風實令人贊歎。

   據《雪峰年譜》,雪峰“叁到投子,九上洞山”應始于唐宣宗大中七年(853)遊方之時,終于唐懿宗鹹通六年(865)德山宣鑒禅師圓寂之時,約十二叁年。在這期間,雪峰義存禅師往返于投子、洞山和德山(在湖南鼎州,即今常德市內)的千裏水陸道上,孜孜求索,爲道忘軀。雪峰敦厚,遠不如小他十余歲的曹山本寂、雲居道膺二禅師機敏,這二位都是洞山禅師的得力弟子,見道均早于雪峰;也遠不及比他小六歲的同門摯友岩頭全豁敏捷。從上面所引的公案來看,雪峰當時對禅宗的路數已極爲熟悉,但卻沒有明心見性。好在叁十九歲之時,德山宣鑒禅師出世,次年四十歲時,往參德山,即在德山棒下有所悟入。

   雪峰參德山時,仍與岩頭全豁、欽山文邃結伴,德山禅師則已是八十高齡的老人了。德山得法于龍潭崇信禅師(石頭希遷大師的再傳弟子),並侍奉崇信禅師達叁十年之久。後在湖南澧陽隱居,退藏若密。唐懿宗鹹通元年,武陵(即今常德市)太守薛延望堅請宣鑒禅師出住他所施建的德山精舍,宣鑒禅師不就,太守就以“私販鹽茶”相威脅,宣鑒禅師方不得不出世住山,不久就成爲名聞天下的德山禅師。德山禅師行化的時間並不長,從鹹通元年到鹹通六年,以八十四歲高齡圓寂時,曆時不過六七年的時間,而他卻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使天下學禅者耳目一新。德山的禅風,與同時的臨濟義玄大師的禅風,被並稱爲令人談虎色變的“德山棒,臨濟喝”,實爲當時的禅宗注入了不可思議的生機與活力。“德山棒,臨濟喝”皆是禅宗內剿絕情識,不容思議的峻烈禅風。《宋高僧傳》贊雲:“其于訓授,天險海深,難窺邊際。”“天下言激箭之禅道者,有德山門風焉。”雪峰往參這“激箭之禅道”,感受便與在投子、洞山之時大不一樣:

   師(德山)上堂,謂衆曰:“于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于心,無心于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爲自欺。何故?毫厘系念,叁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羁鎖。聖名凡號,盡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爲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

  第二部分 6.德山禅師

   德山禅師是四川人,俗姓周,出家後精進不怠。他“精究律藏,于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謂之周金剛”。上面這段說法,可以說是深谙大乘中觀法門的精義,並融入禅宗實修實證的見地而侃侃道出,對學人而言,于解于行于證,都是難得的甘露。

   師令侍者喚義存,存上來,師曰:“我自喚義存,汝又來作甚麼?”存無對。

   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德山禅師此時用處,與投子送雪峰時的用處一般,可惜雪峰又當面錯過。

   雪峰問:“從上宗乘,學人還有分也無?”師打一棒,曰:“道甚麼!”曰:“不會。”至明日請益,師曰:“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峰因此有省。

   “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可以說是禅宗內不傳之心髓,痛快明徹。雪峰到德山的時間並不長,約爲一年左右,德山禅師亦多次方便接引于他,但雪峰俱不會。結合“叁到投子,九上洞山”的漫長求道曆程,看到岩頭全豁、曹山本寂、雲居道膺等均先他而悟入,雪峰此時的心境可想而知,故有“學人還有分也無”的無奈之問。好在德山禅師心明眼亮,當頭一棒,截斷了雪峰的種種思緒。次日雪峰再次入室請益,德山禅師以斬釘截鐵的一句“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終于使雪峰有所省悟。用雪峰自己的話來說:“我當時如桶底脫相似。”同時也明白了投子大同禅師當年的用處。

   雪峰義存禅師在老德山的鉗錘下終于有所悟入,但他是誠厚之人,從不欺心,全體佛法就是“這個”麼,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呢?所以雖有所悟,但尚未斷疑而徹悟,尚未到自肯自休之地。雪峰的徹悟,是與他的師兄岩頭全豁禅師的幫助分不開的。

   岩頭全豁禅師與雪峰結伴參遊十余年,是位“性燥漢”,因卓絕的悟境而先得到德山禅師的印可。一次與雪峰一起下德山到澧州,爲寺廟辦事,在鳌山鎮上一席話,終于使雪峰大徹大悟,這就是禅宗內著名的“鳌山悟道”公案。

   初與岩頭至澧州鳌山鎮,阻雪,頭每日只是打睡,師(雪峰)一向坐禅。一日喚曰:“師兄!師兄!且起來。”頭曰:“做甚麼?”師曰:“今生不著便,共文邃個漢行腳,到處被他帶累。今日到此,又只管打睡。”頭喝曰:“噇!眠去。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裏土地,他時後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師自點胸曰:“我這裏未穩在,不敢自謾。”頭曰:“我將謂你他日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播揚大教,猶作這個語話?”師曰:“我實未穩在。”頭曰:“你若實如此,據你見處一一通來,是處與你證明,不是處與你刬卻。”師曰:“我初到鹽官,見上堂舉色空義,得個入處。”頭曰:“此去叁十年,切忌舉著。”“又見洞山《過水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頭曰:“若與麼,自救也未徹在。”師又曰:“後問德山:“從上宗乘中事,學人還有分也無?”德山打一棒,曰:“道甚麼!”我當時如桶底脫相似。”頭喝曰:“你不聞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師曰:“他後如何即是?”頭曰:“他後若欲播揚大教,一一從自己胸襟流出,將來與我蓋天蓋地去。”師于言下大悟,便作禮起,連聲叫曰:“師兄!今日始是鳌山成道。”

   這則公案,清楚地表明雪峰悟道的曲折曆程和徹悟時的歡欣。投子、洞山、德山等大師的砥砺和師友間真誠的切磋,使雪峰禅師成爲當時第一流的禅宗宗師。日後雪峰開法,自然兼融諸師之長,並有自己鮮明的特色。

  第二部分 7.空手去空手歸

   雪峰義存禅師于四十九歲時到福州,相中象骨山雪峰爲道場,得當地士俗之施助,建造廣福禅院。寺院的興建長達六年,“營造木土之余,隨機演唱,未嘗少懈,衲子至無所容”。從這一時期開始,雪峰義存禅師的名頭傳遍長江、黃河,聲被嶺內嶺外。唐僖宗乾符二年(875),賜寺額“應天雪峰寺”。僖宗中和二年(882),賜雪峰“真覺大師”,並紫衣袈裟。雪峰禅師住院以來,應酬諸方,接引四衆,演唱精妙,傳布天下。

   住後,僧問:“和尚見德山,得個甚麼便休去?”師曰:“我空手去,空手歸。”

   這大概是雪峰住後開堂的第一次示機接人,便顯得腳正眼正。禅宗內師資傳授,密傳心印之說常爲外人視爲神奇,學禅之人誰不認爲有個實實在在的東西可得?當年雪峰也曾有過這樣的認識。雪峰禅師是得到了,而且是實實在在地得到了,這就是“空手去,空手歸”的禅宗心髓。“空手去,空手歸”,是如此的難以置信,不是徹悟之人怎麼道得出來。

   上堂,僧問:“初心後心不會,乞師指示。”師雲:“教我指示甚麼?”進雲:“爭奈不會。”師雲:“汝自不會,我無罪過。”進雲:“再乞指示。”師雲:“會麼?”進雲:“不會。”師雲:“苦哉!苦哉!爭得與麼難救。”

   這是一段極妙的文句,常人可以說是不知所雲。禅宗內常說“以本分事接人”,于此,雪峰禅師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日後羅漢桂琛禅師(雪峰再傳弟子)以“不知最親切”,“若論佛法,一切見成”接法眼文益大師,雲門大師“只守會不得的”等著名公案,皆從雪峰此語中化出。可惜那僧卻不能因之而悟入,故雪峰歎道:“苦哉!苦哉!爭得與麼難救。”

   (僧)問:“如何是真俗二谛?”師雲:“真俗二谛且從,仁者自己事作麼生?”進雲:“不會。”師雲:“自己尚不會,問甚麼二谛叁谛。”

   佛法是衆生修行而得解脫的法門。“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一切法必須掃歸自己,若不掃歸自己,則爲鹦鹉學舌,有何益處?明心見性,明的就是自己。“自己尚不會,問什麼二谛叁谛”。雪峰禅師在對機接人時常用此機,而在說法時亦如此諄諄誨人:

   諸和尚子爲什麼到者裏來?是你當人分上事欠少什麼?未曾有寸草解,盍覆得伊?爲什麼卻不會去?擬蹈步向前覓,只欲得人說論,劫去終不敢相帶累。是汝自己事,爲什麼不會去?唯是他人屋裏事總會得。只是傍家吃老師涕唾,向意識裏作解。忽被人問著自家屋裏事,便將相似語來用。被明眼漢一時撲卻,便去不得,黑漫漫地漆桶相似。只爲從前行腳不遇奇人,所以道苦屈在初。從來事不可似你與麼語話,作麼?和尚子,塵劫來事只在如今,擬移絲發地,便是失命漢。若受持一字,曆劫野狐精。若是靈利者,不假老師開這蝦蟆口。還會麼?

   雪峰禅師居雪峰說法叁十九年,橫說豎說,正說反說,處處都是直指人心,導人明心見性,故明悟者不計其數。出世說法,廣受尊仰的也有五十六位之多,其中最爲傑出者,首推雲門文偃大師。

  第叁部分 1.撲朔迷離的雲門大師

   雪峰義存禅師說法叁十九年,先後前來參學者數以千計,而得法住世的也有五十六位之衆。這些開法行化的弟子,分布于福建、浙江、湖南、江西、廣東、湖北、河南、河北、四川各地,爲唐末五代時禅宗的全盛景象添彩增輝,在戰亂和衰敗的社會中,給人以振奮向上的力量,並留下令後人景仰的文化碩果。

   雪峰門下聲望最高,力量最強的,先有玄沙師備禅師,後有雲門文偃大師(864—949)。玄沙二傳之後衍出了法眼宗。平心而論,在雪峰衆多的弟子中,雲門大師並非嫡系,他在雪峰的時間前後不過一年左右。而玄沙師備“與雪峰義存本法門昆仲”,同爲芙蓉靈訓禅師的弟子,後方“親近若師資”。玄沙先助雪峰義存禅師建立雪峰道場,不久就被閩王迎入福州開法,其聲勢差可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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