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教,這是大乘佛教的高明之處,即不離度生方便而達至究竟覺悟。
《華嚴經.普賢行願品》中說:“一切衆生而爲樹根,諸佛菩薩而爲花果,以大悲水,饒益衆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花果。……是故菩提,屬于衆生,若無衆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這段話形象地說明了菩薩與衆生的關系:大乘佛教的菩薩是不能脫離衆生而得解脫的,六度、四攝等修行目的都是爲了救渡衆生,菩薩也只有在利益衆生的過程中才能真正成就自我。
與菩薩慈悲濟世、普渡衆生相聯系,大乘佛教的重要理論表現就是世間與出世間的圓融統一。《維摩诘經》中說:“不盡有爲,不住無爲”,菩薩既不離大慈不舍大悲,教化衆生而不厭倦,同時又修學空、無相、無作,而不以空、無相、無作爲證,也就是說菩薩爲了救度衆生,既不欣仰涅槃,也不厭離世間。(《維摩诘所說經·菩薩行品》)《中論》中也說:“涅槃與世間,無有少分別;世間與涅槃,亦無少分別。涅槃之實際,及與世間際,如是二際者,無毫厘差別。”
然而,這種人世與出世圓融無礙的思想,以及菩薩不離衆生積極進取的精神,在具有濃厚出世傾向的印度並未形成風氣。英國學者渥德爾曾指出:“根據現有的證明,印度大多數佛教徒無論什麼時候都尊奉早期部派,反之大乘自始至終只是一種少數派的運動;只是在印度之外的某些國家(中國和西藏和其它從大乘佛徒引入佛教的國家)中大乘完全取代了較早的佛教。”
佛教在兩千多年的流傳過程中,由于順應了不同的民族文化、不同的風俗習慣,順應了不同時代的發展,所以佛教才保持了其旺盛的生命力。中國佛教接受了印度傳來的大乘佛教,使其在中國得到了發揚光大,隋唐的佛教宗派,爲人類文化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頁。佛教傳人中國後,開始並沒有區分大小乘,至南北朝以後出現了判教理論。判教體現了中國人的智慧,反映了中國人對印度佛教的自覺選擇和吸收。判教的結果是中國人接受了大乘佛教,特別強調了出世與人世的統一。大乘佛教産生于印度,卻在中國得到了廣泛地傳播和發展,其中具有曆史的必然性。在中國文化傳統中的儒家思想中則有“極高明而道中庸”的思想,主張于世間完成道德人格,不離世間日用而成賢聖,儒家這一思想與大乘菩薩精神具有一致性。人間佛教思想是深深紮根于中國佛教的土壤之中,它既是中國佛教優秀傳統的繼承,同時又是在新時代契和時機的創新與發展。
大乘佛教中的世間與出世間圓融無礙的思想,在中國佛教各宗派中都影響很大,這是人間佛教最重要的思想源頭。圓融精神是中國佛教中的一個重要特色。叁論宗講真俗二谛圓融,最高境界即是“俗不礙真,真不礙俗”、“俗即是真,真即是俗”;天臺宗講“叁谛圓融”、“煩惱即菩提”,“一念叁千”;華嚴宗講“六相圓融”以及“理事無礙”、“事事無礙”。都強調了現象與本體、世間與出世間等等的差別與對立都是互相融通而不相妨礙。
禅宗的興起,對于圓融的精神更爲重視。禅宗六祖慧能講過“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尋兔角”,這一思想已爲後來的中國佛教所普遍接受。禅宗的“平常心是道”也是對這一思想的發揮。《景德傳燈錄》卷十記載,趙州從谂問南泉普願:“如何是道
”南泉曰:“平常心是道。”:叫這是禅宗最基本的精神,也是人間佛教的根本精神的重要體現。真正的佛法,就體現在乎常的日用生活之中,要在現實的人生中體會高深的佛法,這表現出中國佛教積極的人生態度和強烈的人世精神。百丈創立清規,倡導“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結合我國的國情,創立了獨具特色的叢林製度,並逐步形成了我國佛教“農禅並重”的優良傳統。禅宗的世間出世間圓融、“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等思想,使佛教真正發揮人間的積極精神,具有顯著的人間佛教特點。禅宗將修行融人日常生活之中,打破世間與出世間的界限,行住坐臥,皆不離禅,擔柴運水,無非妙道。以其簡約易行、廣接群機的靈活特性顯示出其強大的生命力,可以說禅宗興盛揭開了中國佛教史上最輝煌、最精彩的一頁。
叁、中國佛教史上的慈善事業
從中國佛教史上看,曆代高僧大德無不秉承大乘菩薩精神,積極實踐著慈悲利他事業,致力于赈災濟困,興辦各項慈善公益事業,這是中國大乘佛教精神的重要體現。這方面的事例在曆代高僧傳(如“興福科”)中隨處可見。當遭受自然災害或人爲的戰爭時,佛教界積極協助政府赈災救難,不少僧人們往往舍寺院的衣食以拯救災民,收埋遺骸,甚至有“舍身以赈貧餓”的感人之事。在和平時期,佛教徒也努力興辦了各種社會福利事業,如築施診濟藥(如“悲田養病坊”)、築路修道,鋪橋造船、沒涼亭茶庵、旅社、義井、放生等,具有卓著的成績。中國佛教界的慈善事業,爲服務社會發揮了獨特的作用,形成了優良的傳統。
第一,赈災救難。
佛教講人生是苦,除了自己的生老病死苦之外,外界的自然災害和人爲的戰爭等也是無法避免的。每當天災人禍發生之時,中國佛教徒本著大乘佛教慈悲濟世的精神,積極對受災的百姓進行救濟。
佛教曆史上曾出現過僧祗戶製度,用以救赈當時幾乎長期發生的饑荒。據《魏書·釋老志》記載,北魏孝文帝承明元年(476),沙門統昙曜上奏在州鎮設立了“僧祗戶”製度:“平齊戶及諸民,有能歲輸谷六十斛人僧曹者,即爲僧只戶,粟爲僧只粟,至于儉歲,赈給饑民。”“平齊戶”是被課以極重賦稅的軍戶,改爲僧祗戶後變爲寺院依附人口,每年向各州郡僧曹繳納六十斛谷子,所交的谷子爲各州郡縣僧團共同所有,遇災荒之年,用以赈放給饑民。這是佛教輔助國家進行救災的一種社會慈善事業。
除了製度性赈災的僧祗戶外,中國佛教史上還湧現出不少赈災救難的感人事迹。南北朝時期僧人釋法進,涼州張掖人,爲北涼沮渠蒙遜及其子景環、安周所尊崇。安周即位後發生嚴重饑荒,死者無數。爲救饑餓百姓,法進舍身救饑,將自己身體淨洗後,攜帶刀和鹽,來到窮困饑餓百姓所聚居之處。法進自割身肉,用鹽腌製施舍給餓人,第二日才去世。此事感動了官府,安周下令以叁百斛麥施與餓者,又開國家糧倉赈濟貧民。(《高僧傳》卷十二)隋朝大業年間,蒲州一帶人民因爲發生嚴重的饑餓災害,屍骸滿地,甚至出現吃人肉的情況。仁壽寺道懸與另外一僧人道宗不辭辛勞,籌糧救濟災民,受其所施糧物而得存活者無數。(《續高僧傳》卷十四)法喜,俗姓李,襄陽(今湖北襄樊市)人,以爲百姓治病著稱。武德四年(621),右仆射蕭瑪于藍田造津梁寺,因仰慕法喜道德高尚而請他住持。當時正遇災荒,四方饑餓的災民紛紛湧至寺門,法喜便撤衣資以供給災民,爲人所稱贊。(《續高僧傳》卷第十九)元代僧人正因,杭州仁和金浦人,元軍攻克杭州城以後,人民生活困苦,正因每日施粥給饑民達千人。(《補續高僧傳》卷十二)明末清初時,福建興化、福清、長樂一帶遭遇戰亂,饑民甚衆,鼓山湧泉寺永覺元賢禅師率僧衆設粥赈濟,又以棺葬死者二千余人,曆時五十天。清乾隆二年(1737),鎮江大旱,焦山寺住持僧福毅,到揚州募米二萬四千擔,用以赈濟災民。在中國佛教史上,佛教僧人像這樣自發地赈災救難事例可謂不勝枚舉,因此受到時人的稱道。
第二,貧困救濟。
在和平年代,中國佛教徒還積極從事赈施食物、周濟衣物等救濟貧困等善行。這種行爲源于菩薩行中的布施,是菩薩爲利益衆生而修行的六波羅蜜之一。六波羅蜜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根據大乘佛教理論,這是菩薩成佛所必須修行的善行,其中布施行對于衆生的利益最大。在佛教看來,真正的布施目的不是爲了自己得到善的回報,而是出于自己的憐憫心、慈悲心,是爲了給他人帶來安樂。
中國佛教“無盡藏院”的設置,始于南北朝,而盛行于唐代。這一製度最初設立的目的,即在于用于社會救濟和福利,即將信徒施舍的錢糧由寺院庫藏,然後布施或借貸給貧苦信徒,或供修繕寺塔經藏之用。借貸時不須立字據,利息極低,而且歸還時間也不加限定。如隋唐叁論宗吉藏大師“法化不窮,財施填積,隨散建諸福田。用既有余,乃充十五盡藏,委付昙獻,資于悲、敬。”:“悲、敬”,即布施于貧窮孤老的“悲田”與佛法僧叁寶的“敬田”,可見無盡藏的設立,在社會救濟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唐代時有的寺院還專門設立悲田院(俗作“卑田院”),又稱養濟院,用于收養鳏寡孤獨窮民。宋代時沿襲這一傳統,設立“福田院”。北宋嘉佑初年,即于京師東西設立了兩個福田院,嘉佑八年又增設了南北福田院,主要是安頓一般老幼貧疾和沒有依靠之人。無盡藏院、悲田院、福田院的出現,體現了佛教救助悲苦衆生的的菩薩精神,受到了國家的肯定和社會的贊譽。
第叁,施舍醫藥,救濟貧病。
唐代時設置養病坊,是佛教寺院爲救濟貧病之人,而設病坊于寺內,曰養病坊。養病坊源于悲田院,因施濟貧困的重點是殘疾重病,故稱此名。養病坊把貧窮患病無力求醫瀕死者、爲老而無養所惱者、貧窮流落街頭者、幼失所親而孤苦者集中起來,供給其衣物。武則天、唐玄宗時分別加強對養病坊的管理,改爲官辦,“置使專知”,即由朝廷提供經費並派官員負責,但具體的事務仍由寺院僧人操理。“會昌滅佛”後才由佛教的“悲田養病坊”完全改爲官辦的“養病坊”。由僧尼出于宗教慈悲精神而自發組織的“悲田養病坊”在救濟貧病方面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宋徽宗時設置安濟坊製度,是依寺廟而立的醫院兼療養院,募僧主之,爲貧病無力求醫者治病並收住養療。爲考核僧醫的治療成績,還給每個病人建立了病曆(“手曆”),紀錄病情治療情況,這是中國最早的病曆製度。政府鼓勵寺院慈…
《中國大乘佛教傳統與人間佛教實踐——以慈善事業爲中心(紀華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