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就中蘊含了痛苦。這些痛苦的來源是什麼呢?就是因爲人性裏頭有一部份不是機械性,是靈性方面的。我們人有機械的一部份,像腦神經的組織及其生理反應,這些是和物質有關的一部份;可是我們還有另一部份,這一部份不屬于物質、物相,是屬于心靈或者靈性的層次。
在注重物相的機械文明裏,人際關系甚至可以變成管理科學,把人的各種行爲像物質科學一樣量化、計量。各位想想看,當人這樣被計算以後;還有什麼靈性可言?靈性是不可能被計量的!
像考試爲了電腦閱卷,就不可能考申論題;申論題只是比較接近靈性一點,但還不是靈性。雖然還不是靈性,電腦就已經沒辦法閱卷了。靈性是沒辦法標准化、規格化,來滿足機械文明追求快速與追求大量的需求的。現代人以機械化爲尚,越是機械化,越有效率,也就越厲害,而靈性的部份也越來越被壓抑,有靈性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可是人們又很喜歡靈性,一提到靈性就很喜歡,覺得它很美,但又搞不清楚是什麼。
中國文學靈性方面的表現就比較強,像唐詩在這方面就表現得不錯,相當有份量。在《禅學的黃金時代》一書中就提到一些外國人對中國詩的評語說:中國詩的特色是只用很有限的幾個字,就可呈現出無窮的意境,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如李白的「下江陵」: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是什麼樣的情境呢?這是世界上最壯觀的「秀姑巒溪泛舟」!再也找不到這麼壯觀的了。你看,那「兩岸猿聲啼不住」,長江兩岸猿猴的叫聲回蕩不已,回音不斷。「啼不住」就把整個情境通通展現出來了。現代詩就沒有這個功力,這也是文化趨向不同的緣故。不過,現代的中國人對自己原有的文化沒有信心,中國原有的文化趨向被壓抑得很厲害,甚至認爲必須全面放棄,不放棄就會被人消滅。
【問題所在】
靈性是這樣的美,但在高度機械化的現在社會,卻被埋沒、被壓抑得很厲害,這個時候人要活下去只有兩樣選擇:一個是痲痹自己;另一個則是袪除壓抑,求得解脫。
所謂痲痹,就是把靈性這部份痲痹掉,把它封閉掉——不承認靈性的存在,沒靈性這回事;誤認我們人根本就是一堆原子,本來就是機械,死後什麼都沒有了。這樣想的話,那麼他是痲痹地活下去。現在一般人能活下去,大概都靠痲痹。
當然,痲痹的方法很多:可以是自己編一套說詞來騙自己,自己把自己封閉,譬如各種榮華富貴的夢想等;也可以是用小說、電視、電影……各種娛樂來痲痹自己,整天糊裏糊塗地忙個不停,沒有時間去想自己靈性方面的問題;甚至用各式各樣的迷幻藥,什麼大麻啦、古柯堿、強力膠……等來麻醉自己。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他就終日惶恐不安,得趕緊再吃一些,才能支撐下去,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過日子。
這種痲痹的情況,只要稍微清醒一下,跳出來反省,就知道是非常可笑的。怎麼可笑呢?我們剛才已經用螞蟻來形容現在的社會,而在痲痹情況下過活的人就像螞蟻一樣,他不知道是爲什麼活著,他只是拼命工作、欲樂,但到頭來生命還是死亡,還是一場空。
其實,不但是個人生命會死亡,這整個國土、整個世界——這地球、宇宙,遲早都會空壞,即使是科學家,也承認所有的物質都可能會空壞。可是,我們卻終日在追求要壞的東西,明明要壞的東西又還要建立,而且還自以爲有成就。事實上,即使建立了也要壞,我們總不能拿這些終將空壞的東西來做爲成就的指標吧!
一般人明明知道自己會死,但是卻不去想。就像孔子一樣,人家問他:「如何是死?」他卻回答:「未知生,焉知死?」其實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那你未知死,焉知生?」因爲我們的生命包含了「生」與「死」兩部份,對「死」的情況不清楚,對生命就有一半不知道,那又如何對「生」有徹底地了解,進而去掌握它呢?
所以,我們要確定人生怎樣做才有意義,當然要先把「生」和「死」都考慮了,然後才會得到一個最完整、最正確的了解,也才能得到一個最完美、最沒有缺陷的看法與做法。
這個生死問題,各種宗教多少都談到一些,但是現代文明本身並沒有好好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有考慮好這個問題,就沒辦法對自己的生命真正負責:我這一生要怎麼做?我應該做什麼努力、做些什麼事,人生才有意義、才有價值?對這個重要的問題,我們應該做一番徹底的省察才是。
【解決之道——佛法】
前面說過,想在機械文明興盛的時代生存下去,除了痲痹之外,還有袪除壓抑,求得解脫的辦法。要徹底求得解脫,就必須把生死問題考慮得非常清楚,並提出實踐的辦法。這些在佛法裏都考慮過了,也提出了如何實踐的辦法。過去諸佛怎麼做的,現在、未來諸佛是怎麼做的,我們也將跟著這麼做,這麼修——「如是修,如是證」了!
這個時代,文化發展到這種地步,大家有這麼多的苦,因此佛法就要大興,因爲大家正需要佛法來解此「苦」。在這個時代,小乘佛法比較沒辦法,因爲小乘佛法是自度的,不善于度他——這個社會不好嘛,幹脆就離群索居,到深山裏面去修行,去過日子。這種離群索居的辦法現在行不通了,即使行得通,也不能大興。
現在行得通的方法是入世修行。不管世界是怎麼的像螞蟻社會、怎麼的機械化,對一個學無上密乘佛法的人來說都沒有關系,不受影響,他照樣可以如魚得水般修行。
就像諾那祖師所說的:釋迦牟尼佛把無上密法傳給當時印度的一位王爺,那個人又要做王爺,又要不離妻妾、家財、地位,還要成佛。這正如現代人,要發財,要事業,又要心靈不苦;也就是要像機械一樣有效率,經濟力量很強,而且心靈還要解脫,很類似那位王爺的情形。所以無上密乘的佛法,正是當機,正好有這樣的佛法大家可以接受,可以修學。
有人也許會問,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像機器人一樣忙得受不了了,這種心境怎麼能修學解脫道?當然,並不是說你就一頭栽進去,比別人更像機器人,也能修學解脫道。當然不是!而是在人家都很像機器的時候,你比較不像一點,要多偷點空來修行。隨俗只是爲了適應世界,不得不如此。
一旦你真的修好了,找回了自己的「本來面目」,那麼你就能自在地運用六識;也就是把人屬于機械的部份運用自如,而又不傷害靈性的自在——即用六識時,心王(指「本來面目」)還是安住不動。這時你這部機器就比那些人更厲害,那些機器人的心王已經迷失掉,你當然比他們厲害,你這部未忘失菩提心、未忘失「本來面目」的機器就比他們高明;到那時候,就可以真正做到隨緣應世,入世度衆了。
【佛法的深度】
另外從中醫跟西醫的競爭,也可以看到東西方這兩種文化競爭的情形。開始國人都不相信西醫,而到後來整個政府醫療體系、製度都西化,以至現在用西醫學理、方法來研究中藥、中醫。
然而如果以目前中醫迎合西醫的方式來複興中醫的話,那中醫會沒有了,這是消滅,不是複興。想要複興中醫,只有從哲學思想,從文化精神的根基做起才有可能,否則沒有根基是沒有用的。目前這種走在不歸路的現代文化趨勢,有沒有可能扭轉?東方的文化可不可能複興?有可能的話,那當然是無上密乘佛法的圓覺宗了。
圓覺宗爲什麼有這麼大的能耐?它的潛力這麼強嗎?它的深度有這麼深嗎?難道近代這些科學、哲學就會輸給這古老的圓覺宗嗎?我不覺得我可以基于信仰就說它有麼大的潛力和深度,因爲如果是靠信仰來相信,那別人也可以相信一個正好跟我們相反的想法。這個問題我檢討了很久,最近已經解了。
沒有問題,圓覺宗確實有這麼深,這麼有潛力。原因在哪裏?這不是相信的問題,原因在——我確實體察到每個人都有佛性,也就是每個人確實都有靈性。一般所謂的靈性,它的根源就是「佛性」、「自性」或者叫做「本來面目」,這東西確實存在,有了它,問題就解決了。因爲它就是一切萬物的根源,是世界上最深的東西。
世界上所有的文化內涵真的沒有比佛性更深的嗎?答案是肯定的。如果詳細地講,要花很多時間,現在只概略地說一下。
我剛學圓覺宗的時候,也不覺得「本來面目」的深度是一切中最深的,當時我誤以爲物理也很深,它所找出來的「真理」也代表這個宇宙最深奧的東西,也達到像佛性這麼深的程度。但後來檢討發現,物理學不可能這麼深,原因很簡單:因爲物理學本身不管是理論也好,實驗也好,全部需要假設,全部要基于假設才存在,而且是基于很多人爲的假設。從「基于假設才存在」的觀點來看,物理學的深度不會超過它的假設。
數學其實要比物理還更基礎些,也就是更深一點,因爲它的假設又少了些。物理學的理論部份都要借用數學,因此數學是理論物理的基礎,所以它又比較深了。但數學也必須以公設爲基礎,而最深奧的哲學就要考慮所有的假設,所有人類認定爲假說,認定爲公理、公設的這些東西,雖然它並不能去求證,但它要做一些考慮、一些反省,所以哲學又比較深一點了,但是都無法超過假設。
等我修到一個程度以後,發現佛性又更深。因爲按照《金剛經》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是所有的公理、假設全沒有、全部不要,那它也就不受這些東西的限製。其實,一旦你先設定了任何公理、任何假設,那麼這些東西就限製了往後的發展,後面發展的性質是什麼、發展範圍的大小……等等,通通受到前面假設的限製。佛性沒有假設,所以是無限的——沒有限製,佛性的特質就在這裏,所以佛性是最深的。
【未來文明的趣向】
在靈性被壓抑得最厲害的時候,也正是靈性要開始發揚的時候。圓覺宗的宗旨就是要發揚人的靈性——佛性,也就是發揚、推廣一種成佛的方法,一個實際修成佛的經驗過程。
成佛的方法有很多種,圓覺宗所傳下來的是這些方法中最上乘、最高的。這個方法在釋迦牟尼佛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不過並不很公開,所以差不多是在單傳的情況下一代一代傳下來,曆代祖師都是明心見性的人。
這個法脈先從印度傳到西藏,然後又傳到西康。在西藏、西康這一段時間,有一度還以隱密的方式傳遞下來,最後才由諾那祖師引介到中土。然後又傳到了香港,再由華藏祖師傳到了臺灣,現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了。
這個圓覺宗的內涵究竟是什麼情形呢?它所要做到的,不像以前的佛法,只要做到「入解脫門」就夠了,因爲走到這一步,只到了所謂的「妙覺」——十二地這個階段,還不圓滿;所以還要進一步,就是要完成十叁地的工作,這就叫做「乘願再來」。
若相對于「入解脫門」來講,這一步就叫「出菩提路」。這一部份的工作,在心靈的運作方向上,正好反過來,跟「入解脫門」是相反的方向,等于說由出世間而入世間。
我們修行,一般來講,都是強調要能夠從世間出叁界,也就是要出世。而圓覺宗這個法門則要完成兩步:既要從世間達到出世間,然後要再從出世間返回來入世間,要走這兩步。
如果要出世間,法門是相當多的——有羅漢的法,有辟支佛的法,有菩薩的法,有佛的法——光是出世間的法就有這麼多。
圓覺宗這個法門,其出世間這一步是屬于佛的法。佛除了要修行成道出世間之外,還要再入世,那就是要出菩提路。出菩提路是要運用願力,要乘願,也就是願心要先種下去,出了世間之後,才有力量回來;不然的話,回不來的。所以在我們修之前,還沒有出世間之前,就先告訴我們下面還有一步,要出菩提路。
在出世間、入解脫門的過程中,實際上心靈的感受會是什麼情形呢?我們會感受到在修的過程中,這個心由有相、有妄心的世界慢慢淡化,最後淡化到沒有,而進入無相的世界。這個過程就是回到「真如本心」上,也就是漸漸從世間進入出世間。
在這個過程當中,有很多指標,告訴你這入解脫門的路程上,你走到那裏,就會感受到什麼。譬如說:像四身五智這些東西,這些修行過程的指標,在圓覺宗的法門裏都有交代,但是並不一定形諸文字。文字是有流傳下來,法本裏也曾提到;然而文字所包含的內容並不夠,可能只是幾個名詞,幾個程序,並沒有把它記載得非常詳盡而充分。同時,我們也要了解,這些事情本來就不可能完全用文字來描繪,而且也不易描繪清楚。
但是已經修行成道的人,都曾親身經曆過這些修行的曆程,所以這些法、這些東西確實已經傳下來了。當你跟這個法流一接上,在學習過程中,就會隨著你的學習而自動了解你所需要了解的東西;而且會隨著個人的根性及因緣不同,其所了解的程序、內涵,還有細節部份,都可能不一樣,甚至可能有的東西是相反的。不過,這些情況都不要緊,它最終的目的仍一樣,就是要引導世人能夠真正體會佛心的世界,去追求究竟徹底的解脫之道。
《佛法與近代文明》全文閱讀結束。